何青鋒起身走到窗邊抽了支菸,感覺嗓子又開始隱隱作痛,看著玻璃中映出的那道女人的身影,何青鋒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距離她這樣遙遠過。

兩個人沒有再因為財產問題作過多的交流,因為顧曼婷的態度很堅決,她死活不肯要那兩把鑰匙,何青鋒也只能作罷。

現在想起來,何青鋒也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意氣用事,其他的還好說,主要是建築公司那邊的事情很複雜,之前籤的那麼多合同如果不履行,工程趕不上進度,是要承擔責任的。

由於這段時間的懈怠,現在已經積壓了很多問題,而公司一旦因為這些問題陷入危機,可能有好多人都要面臨著失業。

總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憤悶,連累了一幫跟著自己付出多年的人。這是極不負責任的表現。就事論事,何青鋒覺得既使自己真不想做了,也要透過正常的程式去實施,而不是直接做甩手掌櫃。

想到這些,又覺得一陣心累。

“唉,我去他媽的!”何青鋒在心中怒罵。

揉了揉還有些酸脹的眼睛,何青鋒走進了廚房,隨後端著兩杯水走了出來。

將一杯水放在顧曼婷面前,自己則將另一杯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這才感覺舒服一點,“你也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顧曼婷搖搖頭,“我不渴!”

何青鋒看著一臉痛苦的顧曼婷,心裡微微一抽,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做到面對她的難過,而無動於衷,此刻他有些痛恨這樣的自己。

顧曼婷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低下頭,一直默默的流淚。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何青鋒輕聲問道。

顧曼婷這才抬起頭,她擦了擦眼淚,表情很鄭重的看著何青鋒說:“我知道已經很遲了,但我今天還是要把這句話對你說出來——對不起,親愛的!”

聽到這句話,何青鋒的表情一滯,愣在了那裡。說實話他感覺自己心底的某一處柔軟再一次被觸動,就像昨晚在醫院一樣。原本平和的心緒又開始變的混亂,何青鋒感覺內心又在做著激烈的鬥爭,但最終還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原諒了她,那將來肯定會承受比失去她更大的痛苦。

何青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痛哭流涕的顧曼婷。

如果是沒有發生這件事之前,何青鋒是絕對受不了她這樣的,無論是誰對誰錯,也不應該讓自已的女人如此痛哭。在他的概念裡,絕對不允許她受到一點的委屈。

但如今面對這件事情,何青鋒心理雖然還有一絲憐惜,但那已經遠遠戰勝不了他的冷漠。他沒有那個勇氣再去摟住她,儘管何青鋒明白她現在最需要自己那樣做。

“好了,曼婷,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何青鋒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些。

哭了這麼久,顧曼婷的情緒也緩解了一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其實一直都想和你說這句話,只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你冷的太可怕了。”

“你不能理解我的冷漠,是嗎?”

“是,我想和你心平氣和的溝通,可是每次見到你的表情我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知道我這一段時間是怎麼渡過的嗎?我冷漠,你告訴我,我怎麼樣去熱情呀!你以前說我什麼都不怕,我也確實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我怕這種傷害,我怕這種情感,自尊,還有我多年苦心經營起來的幸福被一下摧毀的感覺。”何青鋒說到這裡,有些激動,喉結滾動著,卻不知再往下說什麼。

“對不起!”顧曼婷抽泣著說。

“我要是說沒關係,你信嗎?你上次問我還愛你嗎?其實我都恨我自已當初為什麼那麼愛你,如果不愛的這麼深,也不用受到這樣不是人能夠忍受的痛苦。”

“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我都不知怎樣才能讓你好受些。”

“你知道我難過我真的沒覺得,不是我指責你,你一次又一次的袒護他來傷害我,有顧及過我的感受嗎?我真不明白,七年的夫妻真的比不上半年的出軌嗎?”

“我之所以那樣做,並不是想要去袒護他,我真的是怕你衝動,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

如果我偏袒他,為什麼還不通知他危險,讓他遠走高飛也就算了。我想我本來就已經傷害你了,在因為我的原因讓你犯罪,那我就太罪大惡極了。我再惡毒,也不會想故意利用這種方法來傷害你。”顧曼婷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不由得提高了許多。

何青鋒也分辯不清顧曼婷說的是真是假。也許她的本意是向她解釋的那樣,可是恰恰在自己心裡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反正自始至終何青鋒也沒認為她那樣做是為了自己好。

“那你愛他嗎?”何青鋒本不想問這句話,可不知為什麼還是控制不住自已。

顧曼婷有片刻沒說話,“我真的說不清楚,有時覺得和他的關係就像是在做夢一樣,我自已有時都不相信!”

聽完顧曼婷的話,何青鋒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原本也沒打算在顧曼婷嘴裡得到答桉,兩人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何青鋒自顧自的抽著煙,眉頭時而皺起,像是在糾結著什麼。

“曼婷,”何青鋒捻滅了菸頭,“本來有些話我是不想說的,但到了今天我如果不提醒你一下,我的良心上也過不去。”

其實何青鋒本不打算將苟冬七的真實面目告訴顧曼婷的。

原因有很多,第一,這是苟冬七說的一面之詞,自己說出來顧曼婷也不一定會相信,雖然當時錄下了一段影片,但以苟冬七當時的慘樣,顧曼婷說不定會認為是自己屈打成招,強迫他說出了那樣的話。以前何青鋒不會這樣想,但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何青鋒認為這種情況的機率很大。

第二,顧曼婷的自尊心是很強的。如果她相信了,那她恐怕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很可能會在精神上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這不是何青鋒想看到的結果。

第三,何青鋒不否認自己心裡有陰暗的一面。不將事實告訴她,讓她將來自已去發現,去承受這種打擊,那樣她應該會更加絕望痛苦。雖然這種念頭出現在自己情緒失控的情況下,但現在想起來,何青鋒還是為自己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念頭感到羞愧,無論怎樣,必竟相愛一場,親情了十年,犯不上這樣去報復。

不過雖然不能明確的告訴她,但何青鋒覺得還是有必要委婉的提醒一下她。

顧曼婷抬頭看向何青鋒,擦了一下眼淚,“什麼事?”

“你覺得苟冬七這個人怎麼樣?”

“我們不說這個好嗎,我不想再惹你生氣了。”顧曼婷輕輕的說。

“放心,我不會生氣,你只說你的真實想法,客觀的評價一下他這個人。”

“客觀的說,還算可以吧。”

“可以在哪?”何青鋒澹澹的問。

“挺樸實真誠的,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藏著不掖著。

“是嗎?”何青鋒有種被氣笑的感覺,“你是這樣認為的?”

“我知道在你看來肯定不是這麼想,但客觀的說我覺得是。”

“你覺得他人品如何?”

“你指哪方面?”顧曼婷面露疑惑。

“算了,還是我直接說吧,首先從我來說,我是在他最落魄的時侯幫助過他的人,毫不誇張的說,他這些年所擁有的,全都是我給予的,我對他來說應該是有恩的。但你看看他是怎麼對待我的?這是不是一個樸實真誠的人能做出來的。”

顧曼婷沒有說話,低著頭聽何青鋒繼續說。

“還有,我問你,他對你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顧曼婷有些尷尬的抬起頭。

“簡單的說,就是他尊重你嗎?他應該知道你是什麼身份,而在有可能被外人看到的場合,他對你有沒有下流的動作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我其實也反感他這樣做。我警告過他,可是他不聽,他說他控制不了自已,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何青鋒看了顧曼婷一眼,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首先,他如此去傷害有恩於他的人,這種事換成別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換成我是不會那樣去做的,因為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還有,對被自已奉為女神的女人,公然做出有損其形象的行為,這真的是一句控制不住自己就可以解釋的嗎?只簡單說這兩點,他的道德人品如何,我不做評價,你也不傻,自已去體會吧。”

顧曼婷停止了哭泣,低著頭輕輕的咬了咬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這些天也都想過。”

“好了,關於他我就說這麼多,因為他實在不配我去浪費過多的口舌。”

顧曼婷抬頭看了何青鋒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冷靜這麼多天了,我想你應該想好要怎樣承擔這個結果了吧!”何青鋒平靜的說道。

“我說過了,我也沒有資格去選擇如何承擔。”顧曼婷將頭垂得很低。

何青鋒長長的撥出一口氣,起身走到了門口,將放在玄關櫃上的公文包拿了起來,然後回到沙發上坐在了顧曼婷的對面。

當手指碰到公文包拉鍊的剎那,何青鋒還是猶豫了,腦子裡在做著很強烈的思想鬥爭,他知道把這個東西拿出來是意味著什麼。雖然說在去找孫國濤的那一天,就下定了決心,可是如今真正要面對了,心裡似乎又有一些猶豫。

最後,何青鋒還是把那幾頁紙掏了出來。“你看一下這個吧,如果沒什麼意見,就籤一下字吧。”雖然努力的保持著平靜,但手還是有些發抖。

雖然還沒有看到何青鋒遞給自己的是什麼東西,但顧曼婷大概能猜到。

她有些顫抖的將這幾頁紙接了過去,只掃了一眼,就如同觸電了一般扔到了地上,然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勐的將身子縮到了沙發的角落,惶恐萬分的看著何青鋒。

這還是何青鋒第一次看到顧曼婷這樣的表情,她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修長的身軀抱成一團,整個人看起來彷佛都小了一圈。

何青鋒沒想到顧曼婷的反應會這麼大,也被她的狀態驚的愣在了那裡,好半天才回過神,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麼。

最終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嘆息著站起身,準備將地上的協議撿起。

就在這時,顧曼婷突然站起來,一下就撲到了何青鋒的懷裡,然後緊緊的抱住了他,放聲痛哭。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呀!”顧曼婷大聲的說。

何青鋒無言以對,僵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言。

顧曼婷的這個動作再次觸碰到了何青鋒心底的那片柔軟,兩人在一起了十年,有太多的無法割捨和難以忘懷。

對於她此刻的舉動,何青鋒幾乎沒有抵抗力。

他記得從兩人確定了戀人關係後,顧曼婷就時常會毫無來由的趴在他懷裡淚流不止。問她怎麼了,她也不答話,等哭完了,又仰頭望著何青鋒,笑著說沒事。

每當看到她那張梨花帶雨的笑臉時,何青鋒的心都會忍不住一陣顫抖,她的樣子會讓他情不自禁的心生憐憫,生出想要守護她一輩子的決心。

這個時候,何青鋒都會用雙臂抱住她,緊緊的抱住,恨不得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她的愛憐和寬慰。

只是這一次,何青鋒伸到半空的手臂停住了!

……

“青鋒!”顧曼婷忽然仰起頭,滿是淚水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愛情誓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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