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繁忙的城市結束了一天的忙碌,開始了豐富多彩的夜生活。

林浩天開著車,行使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兩旁的高樓大廈漸漸沉睡起來,只剩萬家燈火和霓虹閃爍。

15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棟燈火通明,璀璨閃耀的的別墅面前。

林浩天下車,關上車門,沒有立即進去,而是斜靠在車上,眸色複雜的看著透亮的別墅。

這裡是他的家,也是他最不想來的家。

家,對於很多人來說,是累了倦了最溫馨的避風港,是可以卸下偽裝做最真實自我的休閒之地,是快樂的,讓人牽掛留念的。

而對於林浩天來說,他的家,卻是他避之不及的禁地。

父親對於他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資本家,不管他做的多出色,他都不會滿足,從來都是嚴厲的批評他,讓他做的更好。

不管是上學那會,還是開始打理公司。

他能在商場上翻雲覆雨,成為人人仰望的成功人士,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父愛的溫暖,從小到大,別人都在玩樂,在享受,而他卻總在無休止的努力再努力,總想著做到更好了,能得到父親的誇獎。

結果,他等來的,只是父親更變本加厲的剝削,更苛刻的要求,哪怕他做的再好。

以前,他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兩年前……“浩天!”

林浩天思緒正濃時,麗莎的聲音傳進了耳裡,話語裡帶著一絲意外的欣喜。

他斂了斂眸,收回思緒,循聲看了過去。

麗莎挽著芮芬的胳膊,兩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向他走了過來。

麗莎嬌、豔欲滴的紅唇微扯,勾出一抹嫵媚動人的笑意,明媚的眼眸帶著一抹擔心的探究睨著他,“在想什麼?”

她一下車,就看到他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過,臉上還籠罩著淡淡的憂鬱。

他在想什麼?難道,是在為影片的事煩惱?大家都傳的沸沸揚揚的影片,在許靜告訴她林浩天的現狀過程中播放給她看了。

她終於看到了那個早在國外就屢次聽許靜提起的女人。

雖然只是在影片上,但她的心就已經開始莫名的慌亂了。

她一直自信的以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沒有誰能配的上林浩天。

看到梁曉悠,她的心裡竟開始有了一絲不自信,莫名的害怕。

看到網友們對她的唾罵,她心情才舒暢了不少,後來,她還加入了唾罵她的人群裡。

梁曉悠越慘,她心情就越好。

可是,林浩天如果是因為梁曉悠的事而憂心,讓她情何以堪?!她纖長濃密又捲翹的假睫羽閃了閃,掩蓋眸底閃過的一絲失落,明亮的眸子微眯,帶著笑意靜睨著林浩天。

林浩天擰了擰眉,從過往的情緒裡恢復過來,他站直身子,沒有回答麗莎,只是眸色平靜的睨了她一眼,隨即便朝芮芬看了過去,露出一臉淡淡的笑意,接過她手裡提的禮品禮物,話語裡帶著對長輩的尊敬,“你們怎麼來了?”

芮芬露出一臉溫和的笑意,如母親般寵溺的仰頭抬手捋了捋他額前有些凌亂的碎髮,才不緊不慢的輕鬆開口,“還不是麗莎,吵著要來看看她林伯伯,沒想到你也回來了,還真是巧啊.”

是好巧。

兩年來,林浩天回家的次數用手指頭都數的清。

他並非如麗莎猜想的那樣,看到了影片。

他開車送梁曉悠和奶奶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本來拿出手機想看的,結果網頁還沒點開,他的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沒電了!在他好奇心膨脹,迫不及待的時候,沒電了!彷彿是在火上澆了盆涼水,強烈的挫敗感讓他盯著黑了屏的手機硬是呆愣了足足有半分鐘,直到梁曉悠出聲,他才回過神來。

送梁曉悠和奶奶到家後,陪她們坐了會,想到冷風下午給他打的電話,(他只回答了“知道了”三個字的那個電話)他才決定了回來一趟。

今天,他回來,完全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冷風電話裡說張順風利用董事長也就是林國峰給的特權,將策劃部一個籌備了大半年的案子給否決了,在公司引起了軒然大、波,冷風還告訴他根本查不到張順風的詳細資訊,如果要確定他們是不是父子關係,只能做dna鑑定。

公司是他辛辛苦苦的打拼,才有今天的規模,一點一滴都凝結著他的心血,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毀掉他的成就。

思及此,林浩天如墨的眸子閃過一道銳光,他淡漠的看了燈火通明的別墅一眼,往邊上讓了讓,給芮芬讓了路,“阿姨,快進去吧.”

麗莎的視線幾乎都沒有離開林浩天,見他幾乎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她纖細的柔嫩小手不自覺的收緊,捏成了拳。

她貝齒輕咬著嬌、豔欲滴的紅唇,眸帶一絲受傷,深情款款的靜睨著他。

聽了林浩天的話,芮芬沒有推辭,率先往裡走。

林浩天看了麗莎一眼,示意她跟上。

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沒有動,他英挺的眉不自覺的擰了擰。

感覺到他的眸光,麗莎纖長濃密的捲翹假睫羽顫了顫,回過神來。

她明媚的眸光瞬間就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緊握的小手暗暗散開又握緊,握緊又散開,猶豫再三,她抿了抿性感的紅唇,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即使兩年不見,這樣的動作在腦海裡卻依舊清晰的如高畫質電影回放般。

沒想到,做起來,還是一如從前的自然。

只是,林浩天卻不是她記憶裡的林浩天,他如甩開燙手山芋般掙開了她的手腕。

麗莎愣了愣,眸底劃過一絲受傷,不可置信的睨著他。

記憶裡,她每次挽著他的胳膊時,他朝她淺淺的笑著,手插在兜裡,任她頭挨著他的肩膀,膩在他身旁,哪怕一句話不說,她也能感覺到,他是愛她疼她的。

如今,他對她,卻做出如避蛇蠍一樣的動作,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麗莎心塞不已,她纖長的假睫羽忍不住顫動起來,凜去明眸中漾起的水霧,話語帶著一抹委屈,“浩天,我們不是說好了,兩年後,我們一如從前.”

見她眸底湧動的受傷,林浩天墨眸閃了閃,別開視線。

他重新斜靠在車上,墨眸微斂,望向無盡的夜空,聲音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莎莎,從前永遠是從前,是回不去的.”

回不去?麗莎的心猛地一收縮,心湖像是灑進了冰塊般,沁冷起來。

她緊握著小手,明眸中漾起水霧,“為什麼回不去?你曾說過,兩年後,你未娶我未嫁,我們就結婚。

如今,你未娶我未婚。

我們結婚了,可以重新開始啊.”

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明星,一個被萬人追捧的女神,一個渾身散發高貴氣質的優雅女人,此刻在一個男人面前,是一副任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疼的楚楚可憐模樣。

聽到麗莎的話,林浩天蹙了蹙眉,“結婚”二字讓他臉上漾起一抹慍怒之色。

他幽深的墨眸微斂,睨向麗莎,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眸底閃現一絲不忍心,臉色緩和了幾分,“莎莎,你也知道,當時這麼說,是迫不得已.”

他頓了頓,話語認真起來“結婚,是找一個彼此相愛的人過一輩子,如果我娶了你,對你是一種傷害,一種殘忍。

而我,不想傷害你.”

不想傷害她?!不想傷害她卻對她說出這麼殘忍的話!麗莎臉上一抹苦澀的笑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仍不肯相信,倔強的看著他,“兩年前,我們明明很相愛,難道,那些美好的過去,都是你在演戲嗎?!”

聽到麗莎的話,林浩天擰了擰眉,他眸光微凝,睨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夜風徐徐,吹涼了麗莎的心,也吹動著他的思緒。

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兩年前。

“若嵐(林曉的母親),浩天跟麗莎結婚後,我打算把公司全權交給他打理,我也老了,該放鬆放鬆了.”

那一天,是他跟麗莎拍結婚照的日子,他本出門了,上車才發現忘拿手機,他回房間去拿,經過父親的房間,聽到了父親的話,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林國峰難得用那麼平和,還帶著一抹欣慰的語氣提起他,他當時真的是激動的想多感受一下那種讓他溫暖的話語。

誰知,卻聽到了天大的秘密。

“我不同意!全交給他打理,那林曉呢,你知道的,他不是我的兒子,我委曲求全的幫你養你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到頭來,便宜都給他佔了!難道就因為我給你生的是女兒,就該忍受這些不公平嗎?!”

“若嵐,他都叫了你十幾二十年的媽了,在他心裡,你一直都是他的親媽,你何必這麼小心眼,你讓林曉去公司,也得她願意去呀.”

“可是,醫生說過,他只是神經受到了他壓迫,有恢復記憶的可能,萬一哪一天,他恢復記憶了,不光會恨我,也會恨你,到時候他翻起臉來,我們怎麼活?!”

……一向沉穩淡定的他,在聽到關於他的天大秘密時,忍不住踉蹌了幾步,撞在了虛掩的房門上,也驚擾了房間裡的兩人。

在他們看向他時,他回過神來,無法接受的衝了出去。

他開著車,把油門拉到最大,在擁擠的馬路上狂飆著。

當時的他,心裡瞬間被黑暗籠罩了起來。

曾對父親對他態度嚴厲又冷淡的不理解,對母親身上那種疏離又陌生的不理解,一下子全豁然明瞭後。

只剩諷刺。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竟一直活在謊言和欺騙的戲劇裡。

而林國峰和若嵐,是最出色的主角。

他一直渴望的親情,他一直努力想得到的父愛母愛,即使在戲裡,他都沒有感受到過!那種心灰意冷的絕望,和翻騰不息的憤怒,幾乎將他吞噬。

他把車開到最快,用風速帶來的快感來釋放他心底快要爆炸開來的叫囂。

路上的車見如火箭般嗖的閃過的車,無不驚慌的避開。

而他,絲毫沒有顧及和害怕。

終於,在一恍神間,車子“啪”的撞在了大橋的欄杆上。

而他,因車速過快帶來的強烈衝擊,即使繫著安全帶,依然撞到了頭,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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