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皇上的授意,不過一日,延禧宮就恢復了往常的熙攘熱鬧。

殿中擺設煥然一新,牌匾廊柱也被重新刷了一層新漆,院子裡的雜草被拔得乾乾淨淨,轉而換上了五顏六色的鮮麗花卉,新來的宮人收拾妥當後,恭恭敬敬站在殿前,等候葉芳愉的訓導。

葉芳愉卻沒什麼心思耍威風,只簡單提點幾句,把她們都交給了杜嬤嬤去安置。

她正想著明日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事,就聽得紫鵑風風火火來報,慈寧宮那頭派了位老嬤嬤過來傳話:太皇太后叫她不必急著請安之事,等大阿哥回來了,母子兩個一起過去也不遲。

葉芳愉當即眉開眼笑地應了下來,又親自將那位老嬤嬤送出延禧宮。

看著遠處藍天碧瓦,葉芳愉心中不由生出諸多感慨——大病初癒後宛如新生,今日起,她就算正式入職紫禁城了!

*

之後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保清回宮的日子。

葉芳愉記得,小保清是在滿月後才被抱出宮去的。

他還在延禧宮時,就被交給了太皇太后派來的宮人照顧,且不許原主過多親近,是以一直到原主出了月子,才堪堪見過保清三面。

又這麼些年未見,談不上熟悉,只能先派人出宮去打聽保清的喜好,再根據回覆過來的訊息,指揮宮人收拾暖閣,添置器物。

後殿的納喇庶妃知曉今兒是她們母子團圓的日子,只清晨過來陪著用了頓早膳,就善解人意地回了自己屋子,再沒出來過。

旁的宮殿也是,紛紛一大早就遣人送來了賀禮,祝福之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偏就有那等沒甚眼力見之人,這裡特指赫舍裡庶妃。

清晨葉芳愉還未醒,她便極有閒情逸致地從西六宮一路溜達到了延禧宮,對著進出忙碌的宮人們指指點點,一會兒說宮人們搬動器物堵了她的路,一會兒又說這邊被弄得亂七八糟,煙塵四起,無端擾了整個東六宮的清靜。

逼得葉芳愉不得不從床上爬起,然而還不等她氣勢洶洶衝出門去,就聽到外頭原本還囂張的女聲倏地戛然而止。

幾分鐘後,紫鵑喜氣洋洋,腳步輕盈地跑進來,“娘娘,您猜外頭怎麼著?”

“皇上方才派梁公公過來傳了口諭,說今兒是大阿哥回宮的日子,本就該平順和睦。

赫舍裡庶妃一大早過來擾亂後宮清靜,是為不懂後宮規矩;另外她不過是庶妃,您卻是實實在在享著嬪位待遇的,實屬以下犯上。

所以命她回去閉宮思過三個月,罰俸半年,每日還需抄寫佛經三遍呢!”

葉芳愉挑選衣服的動作不由頓了頓,側首問:“三個月?”

紫鵑點頭:“是呀,娘娘您說,這時間如此巧妙,是不是背後設計害您的那人就是……”

“慎言!”

葉芳愉出聲打斷她的猜測,“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懂麼?”

紫鵑被她嚇了一跳,過了好幾秒才連忙點頭,“奴婢知曉了.”

解決掉赫舍裡庶妃,葉芳愉也沒了睡意,她換上一身煙霞色旗裝,坐在梳妝檯前,任由紫鵑為她盤著頭髮。

心裡實則還在想著其他事情。

原本葉芳愉的計劃是解禁後直接躺平。

——她現在一有生育皇嗣的功勞,二有足夠的資歷,三有嬪位待遇,四有兩位老祖宗的憐惜和護佑。

最重要是,她還有皇上心中那新鮮出爐、熱氣騰騰、暫時濃烈到不行的愧疚之情。

等於保命的符篆捏了一沓又一沓。

更別說,兩年後她會封嬪,六年後會直接成為四妃之首。

只要她不作死,單憑這些就足夠她安樂閒逸地活到晚年了!

所以妃嬪之間這些勾心鬥角的陰私技倆,她並不怎麼看在眼裡。

但……

她視線挪向一邊,不遠處還擺放著內務府送來的幾箱小衣裳和小玩具,旋即擰著眉陷入沉思——她那個即將回宮的便宜兒子,好像是九龍奪嫡的深度玩家之一?

這怎麼能行?躺平大業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打亂。

她扭頭就問紫鵑,“暖閣那邊收拾得如何了?”

紫鵑一聽暖閣,想到下午就能回宮的大阿哥,聲音就抑制不住的激動,“快收拾好了,娘娘要不要過去看看?”

葉芳愉搖搖頭,等頭髮梳好後,走進書房拿了幾本書出來,“暖閣那邊有佈置書房吧?除了三字經,千字文外,把這些也放進去.”

紫鵑接過來一一看了眼封面,“中、中庸?道德經?心……心經??”

唸到最後一詞,聲音不敢置信地高高揚起,隨後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向葉芳愉,娘娘莫不是拿錯了吧?

要是被皇上和兩位老祖宗知道,娘娘私下裡給大阿哥看這樣的書……

紫鵑嚥了咽口水,不敢細想。

但無論如何還是拗不過葉芳愉,只得戰戰兢兢把手中幾本書放到了暖閣。

……

內務府擬定的吉時是正午過後,午膳之前。

一頂金黃色小轎,穿過冗長宮道,最後在宮人側目中,緩緩停在了延禧宮門口。

葉芳愉早已等候多時。

轎簾掀開,一張白裡透著粉,肉嘟嘟的小臉從轎子裡探出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靈活滾了滾,滾過青石瓦地磚,滾過跪了一地的宮人,最後停在葉芳愉臉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原先打好的腹稿也在他看過來那一瞬間,通通失了效。

未語先凝噎,葉芳愉一時也說不清是不是原身的情感在作祟,只知道等她反應過來,她人已經疾步走到了小轎前面,揮開奶嬤嬤伸過來的手,彎腰一撈,就把轎子裡的小崽子抱到了懷裡。

小保清被抱起一瞬間,很是親暱地伸出雙手,跟著摟住了葉芳愉的脖頸。

還散發著奶呼呼香味的小臉熟稔湊過來,在葉芳愉臉上貼了貼,最後軟糯唧唧地開了口,“額娘……”

竟是半分隔閡也無!

葉芳愉身後的杜嬤嬤和紫鵑等人齊齊看呆。

她們原先還想著,娘娘同大阿哥到底三年未見了,到時候會不會生疏?若是大阿哥不認娘娘該怎麼辦?

娘娘大病才剛好,可萬萬受不得這般刺激……

可誰成想,跟在大阿哥身側的奶嬤嬤還未介紹呢,大阿哥就分外伶俐地知曉了誰才是他的額娘。

難不成真是母子天性?

杜嬤嬤感極而泣,悄悄拿出塊帕子擦了擦眼角。

那廂葉芳愉還沉浸在“崽崽真軟,崽崽真可愛,崽崽聲音好像糯米餈啊”的歡喜激動中,一時也忘了自己根本就沒有過多少帶娃經驗。

手上力氣不斷加重再加重,臉頰也情不自禁跟保清的小肉臉貼到了一起,蹭啊蹭啊蹭。

沒有注意到小轎旁的奶嬤嬤欲言又止。

直到保清在她懷中驚呼了一聲,“額娘,太緊啦!”

葉芳愉才鬆了鬆手上的力氣,不好意思地對著保清笑了笑,“抱歉啊保清,額娘太激動了.”

保清點點頭,臉蛋上的肉肉看著很好摸,黑漆漆的圓眼睛裡熠熠閃著光,“額娘輕輕抱就好,保清喜歡額娘抱抱.”

萌得葉芳愉心中再次尖叫!

花了好長時間才抑制住激動。

“從今往後你就要跟額娘住一起啦,額娘先帶你逛一逛延禧宮吧.”

“剛好小廚房那邊還在準備晚膳,等我們逛完,那邊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這兩株是額娘當年入宮時親手種下的銀杏樹,等到了秋天的時候,樹上金燦燦一片,可好看了……”

“這是你汗阿瑪派人送來的玉蘭花,那是海棠,還有丁香,丁香有紫色的、白色的……”

懷抱奶裡奶氣的小娃娃,葉芳愉如同根本不知累一般,步伐矯健,眨眼間就把整個延禧宮前殿介紹了一遍。

等到後殿時,她只站在兩殿中間,遙遙指了指,“那個宮殿裡,住著你納喇額娘,等明兒她過來,你就能向她請安了。

對了,你納喇額孃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小寶寶呢,等小寶寶生下來,就能陪你一起玩耍了……”

小保清坐在她手臂上,似乎不知道自己很可愛一樣,肅著一張彈力十足的小臉,不住點頭,表情顯得十分認真。

實則心裡在悄咪咪進行著對比:

他在宮外時,是自己一個人住一個大院子。

額娘卻還要跟別人合住,看來額娘窮窮的。

嗯。

他以後要少吃點才行,可不能把額娘給吃垮啦!

……

等到了用膳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早先派人去打聽訊息的時候,葉芳愉就特意問過了,知曉保清現在可以自主進食,不需要旁人一口一口地喂。

於是按著現代看過的寶寶吃播影片,叫人特別打造了一個帶有分格的陶瓷盤子。

盤子裡分做四格,一放米飯,一放蔬菜,一放肉類,一放蛋白質,營養全面又均衡。

而她自己,因著還在病中的緣故,面前只擺了一碗雞絲蔬菜粥,幾塊糊塌子和兩碟小菜。

淨完手後,她先給保清戴上圍兜,才把餐具遞到他手裡,眼神裡滿是溫柔和鼓勵,“吃吧.”

保清手握銀勺,看著面前不倫不類的小餐盤,忽的,陷入了沉默。

他之前想過額娘會很窮,但沒想到會這麼窮。

他……他以前用餐,至少都是八道菜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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