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送羅煞姑娘回攬月樓.”
冷乾喊來兩個宮人將羅煞扶回攬月樓,煙雲卻始默默地跟在後面,一句話也不說。
羅煞無力地走進屋內,煙雲卻站在門檻外。
羅煞慘淡地望了她一眼,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卻幽幽地開口對羅煞說:“姑娘,你太令我失望了.”
全身僵住,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她毫無溫度的美眸。
羅煞突然一陣冷笑,用力將門關上,將她阻隔在外,羅煞背靠門緩緩地滑坐在刺骨冰寒的地面。
雙手環膝,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煙雲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一直以為姑娘是拿得起放得下,很有理智的女子,卻沒想到,您與這俗世上的姑娘是一樣的.”
羅煞沉默了好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對於她的質問羅煞只覺得很好笑。
“為什麼我就不能和俗世上的女子一樣呢?我也是個普通女子啊.”
淡淡的話語從羅煞口中吐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也不管煙雲聽不聽得到。
有人在敲門,一聲一聲急促響亮,羅煞絲毫沒有理會,只是緊緊地抱住自己,任嘈雜聲充斥著她即將崩潰的靈魂。
終於,敲門聲遁去,但是,窗戶卻被人撞開,一個身影由視窗翻躍而入,闖了進來。
羅煞淚眼婆娑地仰頭凝視著來人,臉色驚變,來人竟然是蕭徹。
“你……”羅煞顫動著雙唇,先是不可置信,隨後再浮起黯然之色,望著一臉擔憂的他,心中竟連苦澀都淡了。
蕭徹蹲下身子與羅煞平視,她的目光隨著他的舉止移動。
他伸出溫熱的食指將羅煞頰上的淚痕抹去,沉眸啞然道:“所有計劃,停止.”
羅煞暗自一悸,深望其眸,欲從中尋到此話的真假用意。
“從現在起,羅煞,你自由了.”
將為羅煞拭淚的手收回,唇邊如鉤的弧度揚起,笑得悽傷且柔情:“你不欠我什麼,從來不曾欠過.”
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羅煞的心一動,他是要放棄了嗎?“皇位……”羅煞低低輕吟這兩個能令人喪失理智不顧一切的字眼。
“不要了.”
薄笑中含著三分輕狂:“一直以為,皇位是我一生所追逐的目標,現在卻發現,原來它竟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放下.”
忍不住一聲低嘆,柔意流轉,輕然如風。
身子一緊,羅煞已被他牢牢圈入懷中,下顎輕抵她的額頭。
羅煞莫名安心地靠在他的懷中,聽著強健而有力的平穩心跳,心竟然隱隱作痛。
此刻的羅煞才敢承認,今日所有的失態之舉,並不是因為蕭橈的大婚,而是蕭徹的大婚。
一想到他對她的利用就會不自覺地難受,也只有他才能牽起羅煞內心極度隱藏的怒火。
一直拿喜歡蕭橈當做理由,卻沒發現,最想念、最掛念的人依舊是他。
始終忘不了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告誡自己她們是在互相利用。
對於自己不顧一切地幫他,總愛把報恩掛在嘴邊,不願承認,是怕受傷吧?“真的不要了嗎?”
羅煞不太確信地又問了一遍。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
清澈真實的聲音讓羅煞安心地閉上眼簾。
他,真的為了她而放棄爭奪那個皇位嗎?羅煞始終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男子會為了兒女情長,將夢想隨手丟棄,真的能相信他嗎?倏然從他懷中掙開,方憶起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鴛鴦紅帳,洞房花燭。
羅煞咬道:“你該離開了!”
蕭徹眼中閃過異色,隨後輕抿唇角,幽沉凝視著羅煞說:“今夜我哪兒都不去.”
“不行,大婚之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來攬月樓已經犯了後宮的規矩。
若一夜未歸,定然引起軒然大波.”
羅煞勾起淡淡一笑,聲音中有著連自己都能察覺到的苦澀。
蕭徹握起她冰涼的雙手,一語不發,似在猶豫。
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將依舊靠坐在地上的羅煞扶起。
“全身都溼透了,不怕著涼嗎?還不快去換身乾淨衣裳.”
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裙,才想起羅煞是剛被冷乾從池塘中救起。
又看看他那赤紅新郎錦緞袍因羅煞剛才靠在他懷中,而染上一層水漬,尷尬地將雙手纏繞身後。
蕭徹並未介意,忙喚外面的煙雲,待煙雲小心翼翼地邁進屋,蕭徹又深深地望了羅煞一眼,才離開。
煙雲走至衣櫃前取出一套疊放整齊的淺青色百蝶衣,望著她的舉動的羅煞問:“為什麼?”
“姑娘把衣服換下來吧.”
煙雲答非所問,口氣平靜無波。
羅煞卻堅持問道:“告訴我,這是為何?”
方才蕭徹的突然出現,羅煞就猜到今夜的一切定是她安排的。
“心疼,心疼姑娘.”
很簡單的四個字,卻藏著多少隱忍、辛酸以及退讓。
所以她早就通知蕭徹來攬月樓,再故作對她失望,要逼羅煞當著蕭徹將心裡的話說出。
這一切,只因她心疼她,心疼到連她辛家蒙受的大冤都不顧了嗎?“我果然沒高估主子對您的心,他是真的很在意您.”
煙雲向羅煞明眸巧笑,純淨若雪,她羅煞何其榮幸,能有她陪伴左右。
“那麼你對蕭徹的心意呢?”
羅煞無法接受她這樣無私地對待。
她也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也與她一樣,從小就家破人亡,她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心疼,那麼煙雲呢?她為何就不能心疼自己一回?現在煙雲就像偷了糖被抓住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望著羅煞半晌,最後才悽然淡笑:“煙雲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他求.”
一夜無眠,唯聞樓外風高露冷,屋內頻燭蓋影。
碧雲天,黃葉地,暗香魂。
秋色連波,蕭疎夕照中。
羅煞輕靠樓外長廊石椅上,望滿庭落葉。
聽聞,四位王爺於大婚完後皆攜嬌妻回到王府,而羅煞也好些日子未再見到蕭徹了。
他現在正做什麼呢?是不是又在籌謀著如何扳倒太子,又或是尋找新的一名有利用價值的人?這些日子,皇上親臨攬月樓好幾次,羅煞的表現卻略顯冷淡。
甚至於三日前,他對羅煞提起晉升妃位之事時,羅煞很大膽地拒絕了皇上的美意,以致他拂袖而去。
但是羅煞很清楚,並不是她一句“不願意”就能打消皇上的念頭,他畢竟是個皇帝,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