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桃林中亂撞著走出,她身上幾乎落滿花瓣。

烏髮青袍玉容上都沾惹了點點落紅,偏她還是男子裝扮,看起來很是滑稽。

出了桃林迎面便是一條波光粼粼的河,流水淙淙銀光閃閃,陽光下河水泛著細碎金光,很是耀目。

河上一座橋,白玉橋身精雕細琢,獅子麒麟各色瑞獸分距兩側,玉白橋身伴著橋底綠水再伴著岸邊桃林,陽光下別具風采。

羅煞一邊拍打著自己滿身的桃花一邊榻上白玉橋,烏髮上的兩片桃瓣簌簌飛落,忽地一陣清風,將那兩片花瓣送至她鼻端縈繞了下,惹得她鼻子發癢,“阿嚏!”

一聲,震落身上飛紅無數。

飛紅亂舞,羅煞揉揉鼻子抬眼,驀地便徵住了。

橋的那一頭,緩緩走來一個人。

白衣翩然,長髮如墨,風捲起他衣角髮梢張揚若舞。

一黑一白間沁入耀目金光點點,只一眼,山河便可失色。

飛眉烏沉若羽,長眸邃如墨玉,膚光映著燦陽越發幽潤若雪,薄唇隱然含笑,如一庭玉樹緩緩行來。

羅煞乍然見了這人如被雷劈,下意識轉身想逃,可腳尖一轉間想起來自己臉上尚有一張麵皮,昨日自己也是一張黑泥臉,並且衣服也換了,也許大概可能或許,這瘟神認不出她來。

腳尖再一轉,羅煞在原地站定。

不管認出認不出,此時再跑顯然已不可能了。

這橋不長,瘟神已經看見了自己,若是再跑,認不出也要認出了。

望著對面的蕭徹一步步走近,羅煞心跳加速,狠狠捏著拳頭。

這人,是仇人。

昨天幾次三番要砍了自己,所以此時再見他,羅煞真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刀。

不過當然,想想而已。

真給她一把刀,她也不會在此時砍了他。

畢竟,她還是很惜命的。

蕭徹步履輕緩衣袖翩翩而來,羅煞暗自定了定神,俯身跪下。

但願自己夠幸運,不被這瘟神認出來。

蕭徹不急不緩地行來,走近,掠過。

白色暗紋袍角輕輕擦著羅煞的臉頰,淡金曼陀羅翻旋幽綻,一縷杜若微苦清香湧入鼻端,羅煞俯身跪地眉目不動,在那華貴袍角一掠而逝間,輕啟口:“殿下金安.”

繡金袍角掠過,杜若微苦香氣飄遠,羅煞滿身薄汗,終於鬆一口氣。

長氣幽緩溢位,羅煞剛要在自己衣服上抹去手心汗水,卻,一抹暗影壓回來。

“你脖子怎麼傷了?”

蕭徹淡而涼的聲音自羅煞頭頂響起,羅煞心中一跳,瞬間變色。

還未來得及扯出什麼謊來,她只覺自己領口一緊,蕭徹直接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羅煞心思慌亂不敢抬眼,蕭徹卻眯著墨玉般的眸子細細打量著她,然後一笑。

“小叫花?”

蕭徹低悅親切地喚了一句。

“靠……”羅煞真心實意地道出心中所想。

她究竟要不要這麼衰?連臉都換了,依然能被認出來?蕭徹大概是不懂她那情真意切的一字是什麼意思,所以並不惱,只挑著她的下巴迫她抬頭,咬牙笑得歡喜:“這麼快就又見面了,你我還真是有緣.”

“孽緣……”羅煞此時已心如死灰,所以想什麼說什麼,說完便覺不妙。

果然蕭徹的眸子危險地眯了眯,“昨日沒有砍了你,我一夜都不曾好睡呢.”

熬死最好。

羅煞不敢再開口,只惡毒腹誹。

蕭徹冷沉的眸光在她一張清秀麵皮上轉了轉,敏銳地捕捉到她黑眸中的惡意,繼而無所謂地挑了挑眉。

“昨日有三皇子與小太子為你出頭,今日,呵……”今日,桃林畔,綠水間,玉橋上,再無人可為她出頭。

羅煞咬唇,心中迸出恨意,這瘟神,為何要如此針對自己?雪亮黑眸中迸射出絲絲狠意,羅煞抬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雙沉涼的眸。

蕭徹不想她到了如此境地還能這般狠絕地瞪著自己,不禁低低一笑,眉睫浸出殺氣,手在她胸前狠狠一推,竟是要將她推下橋去!橋下就是深急的河水,這瘟神要淹死自己?羅煞心中一慌,惶急中手腳亂舞,一把拽上蕭徹的衣袖。

她拽上他不過是要穩住自己不跌下橋,可那蕭徹被她一拽,身子卻猛地前傾,似是她手中有萬鈞之力,他被她拽得一下子跌出老遠,身子一翻,直接從橋上滾了下去。

墜橋的一瞬,蕭徹沉涼的眸子對準羅煞,微微笑了下。

然後那眸那笑那人,倏然墜落。

“噗通!”

一聲巨響,爆炸似地響在羅煞耳畔。

她腦中“轟”地一聲,氣得身子亂晃唇角哆嗦眼前金星亂舞。

被陷害了!“快來人啊!王爺落水了!”

剛才還寂寂無人的白玉橋,此時卻不知從哪裡鑽出許多宮人,大聲吆喝著下水救人。

羅煞呆呆地立在橋上,手臂伸在半空,還維持著方才拽人的姿勢。

只是她這姿勢在匆匆趕來的宮人眼中,怎麼看怎麼像是推人下水的姿勢……羅煞垂眸,望著河水中那襲白衣柔弱飄搖若浮萍,恨得牙癢癢。

“砰!”

地一聲,伸在半空中的手臂收回,重重拍在玉橋欄杆上!羅煞因謀害親王之罪被刑拘在玉麟殿,好歹是太子瑾身邊的人,即便惹了大禍,在沒過審定罪之前,還是交由太子瑾看管。

不過雖說是在玉麟殿,在暗室中貼身看押羅煞的護衛仍是蕭徹的人。

皇甫瑾本來正與藍衣人糾纏,聽聞訊息連忙趕回玉麟殿,暗室中見了手腳被縛的羅煞,臉色沉怒,急得差點將蕭徹的護衛一個個踹走。

羅煞眉目黯然,望著皇甫瑾幽幽嘆氣。

“我被陷害了.”

皇甫瑾愈加惱火,當真一腳便踹上了一旁的護衛。

那護衛捱了一腳也不動,仍是筆直立在暗室門口,盡職盡責地看守羅煞。

皇甫瑾跺了跺腳,“我去找皇上為你求情.”

說完便大步離去。

羅煞望著他的背影再次幽幽嘆氣。

如今那蕭徹是有意陷害自己,只怕當時那些跑出來的宮人都是他的人,只要他們咬死了是自己推蕭徹落水,那麼自己就可以玩完了。

手腳帶了沉重的鐵鏈無法動彈,羅煞只能窩在角落中恨恨磨牙。

皇甫瑾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人,如果他不能求得天闌帝網開一面,那麼自己這次就真的可以歸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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