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驚訝道:“小姐自己聽著,可是《雨霖鈴》麼?”

羅煞心下一驚,怎麼她信馬由韁的彈奏的曲子竟是《山之高》麼,她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感受到!羅煞心中總是不信,忙喚了樺溪進來,問:“我剛才彈的曲子如何?”

樺溪回道:“小姐是說剛才那首《山之高》嗎?從前聽來並不比其他的曲子好,今日聽了不知怎地心裡老酸酸的.”

羅煞心裡一涼,怔怔地,半天才說道:“去點一爐檀香來.”

樺溪答了“是”,退了下去。

煙雲極小聲地提醒:“如今春日裡,可不是點檀香的季節。

公主可是心煩麼?”

羅煞瞅她一眼,道:“我累了,去歇息會兒.”

雖然人是躺在了床上,可羅煞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爐中一縷檀香曲字迴旋,這本是靜神凝思的香,可如今卻無法讓她靜下心來。

羅煞心中明白,她怎能不煩亂呢?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

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向來琴聲流露心聲,原來她竟是思念如此這深,且一日不見便心裡放不下麼?這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多麼可怕而危險的事情!就在羅煞在床上輾轉反側之時,樺溪悄聲地開啟房門,不知有什麼要稟報。

煙雲伸手攔住了剛要出聲的樺溪,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公主已經睡下了,有什麼樣緊急的事要現在來稟報.”

樺溪環視了一眼四周,伏在煙雲耳畔說道:“大燕那邊來信了.”

煙雲聽了這話也驚了一下,道:“大燕來的信?可是……公主已經睡下了.”

煙雲和樺溪的談話,羅煞在屋裡聽得真真兒地,反正一時間也睡不著,還不如看看皇甫瑾的來信,正好也是了卻她最近一直擔心的問題。

“送進來吧,正好我也睡不著.”

羅煞掀開帷帳,淡淡地開口說道。

煙雲和樺溪一聽見羅煞開口,連忙走進去,見羅煞坐在床上絲毫沒有睡覺的意思。

樺溪連忙將手中的密信遞給羅煞,“剛收到的,奴才想著公主一定一直記掛著太子,就忙不迭地給公主送來了.”

“算你會辦事!”

羅煞笑著啐了一口。

接過信件,羅煞迫不及待地拆開,看見的是皇甫瑾熟悉的字跡。

師傅,我已經到大燕了,我這邊一切都還好。

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師傅你。

昭瑰待你還好麼?蕭徹可給你委屈受了?要是天闌的人欺負你,你可一定要告訴我!等到我執掌大權定會揮兵天闌,讓欺負你的人遭報應。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著我坐上皇位接你來。

還有昭瑰,若是不出意外,我會迎娶她做我的太子妃,讓她等著我。

皇甫瑾敬上。

雖然只有寥寥數句,但是羅煞從中卻是讀出了濃濃的關心,心中甜蜜得緊,同時也感慨,看來皇甫瑾對昭瑰公主也不是沒意思,當初只是臉皮薄,羞於啟齒罷了。

當看到蕭徹的名字的時候,羅煞眼眸一暗,她已經許久不見蕭徹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估計他應該和楚晚晴恩愛非常吧。

羅煞搖了搖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搖晃出去,將皇甫瑾的信件又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壓到枕頭底下放心地睡覺了。

羅煞素日裡幽居在杏雪殿內,不過是最家常的素淡衣裙,頭上也只零星幾點素淨珠翠,遠離盛裝華服。

今日突然想出去走走,臨出門心裡還是猶豫了下,切莫要再碰到那個討厭的傢伙。

不過萬一要是遇見呢?想了想她重又端坐在銅鏡前,挑了一支翡翠簪子插上,又抓了一把釘螺銀插針疏疏在髻上插成半月形狀。

正舉著手拿了一對點珠耳環要戴,一側頭瞧見銅鏡邊緣紋的嫦娥奔月的樣子,想起前人的詩句“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寄”,心下猛地微微一涼,手勢也緩了下來。

手一鬆,那對點珠耳環落在妝臺上,兀自滴溜溜轉著,隱隱流轉淡淡的珠光。

羅煞內心頗覺索寞,只覺自己這樣修飾甚是愚蠢,向來“女為悅己者容”,可是自己的悅己者在哪兒呢?又打扮給誰看?羅煞啊羅煞,枉你一向自詡聰明,竟是連這一點也看不穿麼?如此捫心一問,反倒更難過了起來,她是看穿了的,可是竟是看穿瞭如此還是難以自抑麼?到底是怎麼了,失常如此。

越是這樣想,越是不免焦心。

終是百無聊賴,獨自走了出去。

煙雲見羅煞一人出去,也忙跟著出來伺候。

春雨過後花葉長得更是繁盛,一夜間花蕊紛吐。

那一樹杏花經了大雨沒有凋萎落盡,反而開得更豔更多,如凝了一樹的晨光霞影。

只是春景不謝,心中的人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羅煞心下黯然,煙雲見她的面色不豫,道:“公主,我你作蕩會兒鞦韆吧,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也不知是不是煙雲心不在焉,她的手勢極緩,才徐徐蕩了幾下,忽聽得身後有女子的聲音響起:“羅煞姐姐,你可叫我好找,原來是在這裡躲清閒.”

羅煞笑著,在昭瑰公主腰上抓了一把,道:“你個小丫頭,忒壞!專愛在背後嚇人。

若嫁了人,可要讓你夫家好好管管你這毛病.”

昭瑰公主毫不在意,笑嘻嘻地坐在羅煞旁邊:“羅煞姐姐難道忘了,我要嫁也是嫁給皇甫瑾,他才不會管我,估計還會和我一起瘋呢!”

羅煞看著昭瑰公主明媚的笑容,突然有些擔心,皇甫瑾回到大燕也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音信卻極少,即便有信來也少提他那裡的事,羅煞不得不為那個單純善良的孩子擔心。

皇位都是用白骨堆砌而成的,他那麼善良、那麼單純,在追逐皇位的道路上,那些美好的品質會被消磨殆盡吧?正在羅煞發呆的時候,昭瑰公主已經從鞦韆上站起身,走向旁邊杏樹,伸手摘下一朵杏花簪在鬢間回頭巧笑嫣兮:“姐姐,你看我好看麼?”

羅煞無奈地飛了一個白眼,一臉嫌棄的表情:“不好看!”

昭瑰公主小嘴一扁,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真的不好看?”

看昭瑰公主象是當了真,羅煞連忙賠笑著改口:“好看,清寧穿什麼都好看。

你瞧,鬢間的那朵杏花,跟你今日的妝容極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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