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似不經意的提問，其實早有預謀。
百小溪此行的目的，絕不單純是為了完成一份特殊履職人員的監控報告。
“鋼筆？”
姜潛自然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彷彿在回憶副本攻略過程中的細節：“這東西，很重要嗎？”
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丟擲了更難回答的問題。
如果東西不重要，百小溪也就失去了在此流程中提問的必要，但如果太重要，她也就別想從姜潛手中獲取此物了。
好東西誰會輕易放棄呢？
“哦，沒什麼，好朋友將一件意義非凡的物件遺落在副本中了，想來如果有人從中拿到，他願意出高價贖回。”
百小溪友善地微笑著，將“自己”摘出此事。
她的用詞也非常講究：意義非凡的物件，贖回。
這支鋼筆果然就如忌銘所提醒的，是非凡的武器，對方甚至連報價都小心翼翼，防止我因此而抓著東西不放，這更加說明鋼筆的價值非同小可，也許超過我目前對它的評估……姜潛透過百小溪的反應，默默完成分析。
“所以是……”百小溪緊盯著姜潛的眼眸。
而姜潛，則遺憾地攤攤手。
答桉很明顯了：沒有拿到，或者沒有交易的意向。
“好吧，那真是遺憾了，”百小溪依然保持著風度道，“副本目前已崩潰鎖死，看來想再拿到它就不容易了。”
她沒乘勝追擊，而是預設姜潛回答了“NO”，也就是：沒有拿到過這支鋼筆。
很聰明的做法，這樣後續再出什麼事，也方便她瞥清自己。
“我們繼續。”
就在百小溪準備繼續提問時，姜潛舉手叫停了她：“百老師，我能問個問題嗎？”
“可以，你說？”百小溪對姜潛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友善。
如果不考慮她剛才的“突然襲擊”，那麼百小溪無疑是位優秀的聆聽者和溝通者。她能給予談話的對方充分的關注，從語言、動作到神態全方位的期待和興趣，充盈但不露骨，含蓄不刻意。
這種風度曾樣無數男人著迷、感慨，原來不夠漂亮的女人也可以如此性·感。
姜潛不否認被對方的成熟與魅力感染，但他的智商和情感就彷彿是分開的兩個系統，完全不會彼此影響。
“百老師，我想問一下，導致進化副本崩潰鎖死這種情況很多嗎？”
此言一出，旁邊的白驥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多嗎？您說呢？
自您出道以來，總共經歷過倆副本，就把我們近三年副本崩潰的名額給佔滿了！
白驥目光呆滯，內心無聲吐槽。
百小溪也是面露無奈：“說實話，排除一次性副本的情況，你導致的兩次副本崩潰，是近三年來所出現過的、絕無僅有的兩次特殊情況了。”
這句話的分量，姜潛聽出來了，但也不好意思說太多。
現在他能夠理解官方特殊監控他的原因。
搞出這種動靜的人，放任自流才會出大亂子……
於是，姜潛避重就輕地岔開話題：“您是說，還有‘一次性副本’的存在？”
至於如何判斷他所經歷的副本屬於“崩潰鎖死”，而所謂的“一次性副本”的攻略就屬於正常現象，他料想總部必定有著自己一套成熟的判別方法，於是在此便沒有多問。
“是的，所謂‘一次性副本’，就是隨著首殺通關，而完成使命、自此消失的存在。迎接通關者，便是此類副本的使命。這類副本通常非常困難，但獎勵卻也十分豐厚。”
百小溪一臉興致盎然道：
“可以給你透露一個內部情報，這類副本出現的頻率非常之低，結合通關難度，每年大約只有個位數的‘一次性副本’迎來首殺。而它的獎勵，一般為正常同型別副本收益的雙倍。”
說著，百小溪朝姜潛眨眨眼，笑意深長。
看樣子好像在說：我看好你哦，下次別亂搞常規副本了，快去把奇葩又難啃的骨頭啃下來吧！
姜潛也配合地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我能順便問一下，現存的‘一次性副本’有哪些嗎？”
“可以啊，白驥？”百小溪轉向部下。
這個是白驥的老本行，對方迅速從電腦裡調出資料，將顯示屏展示給姜潛：
“第一名：兒童樂園……？”
姜潛按順序往下掃了一眼，隨口唸了句。
白驥忍不住搭言：“別看它名字叫「兒童樂園」，乍一聽好像人畜無害似的，實際上，這可是塊極其難啃的老骨頭了！”
“哦？”
“這個副本從三年前出現至今，‘抓走’了大量的超物種玩家，包括很多官方同事……這些人也不知是死了，還是困在副本中。”
“曾經有大家族高層因損失嫡系子弟而雷霆震怒，運用錨定道具，懸賞高手攻略副本，叫出天價道具和酬勞，最終卻闇然收場。直到如今，我們也搞不清楚「兒童樂園」副本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白驥說著，有些無力地笑了笑。
有關這個副本的秘密，大概要算作資訊情報部-觀察組的核心工作難題了。
“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從這個副本里出來？”
連姜潛不免有些意外。
他所通關的「心魔低語」也沒至於到全軍覆沒的地步呢。
“對。”白驥神色闇然。
深陷「兒童樂園」副本中的人裡，也有一些是他認識的人，一想到這些人，他的心情自然沉重下來。
“好了~”
閒聊和放鬆到此為止，百小溪適時打斷分享欲極強的下屬和好奇心旺盛的特殊人才。
“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讓白驥把常規的資料透過內部軟體分享給你，這樣以後萬一碰上了，興許你還能幫我們部門探索一下未知之地。”
“哪怕你不願意分享攻略過程，至少，也解決了一些實際問題，比如：人口失蹤的問題……”
百小溪下意識地摸向衣兜，想掏香菸，卻又默默按捺住。
約談已經到了尾聲，她想了解的情況也已經差不多了。
至於非常規進化的問題，相對比較複雜。但還需要更多的觀察，積累足夠的事實依據，才好拿到檯面上探討。
在百小溪盤算自己此行的收穫時，姜潛也在做同樣的盤算：
人口失蹤……姜潛對這個詞彙有著特殊的敏感，他禮貌且真誠地看向百小溪：“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要一份資料看看。”
“沒問題~”
……
總部的約談在融洽的氛圍中結束。
姜潛離開會議室，合上門的瞬間，白驥長出了口氣！
在他的視角中，姜潛的表現完全不像個剛工作的新人。
他行為舉止泰然自若，言語表達合情切理。在描述攻略副本的過程時：邏輯條理清晰，有高度概括，也有關鍵細節，還帶著屬於自己的獨到判斷。
這讓他看到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天之驕子，即將冉冉升起的巨大強能。
最不可思議的是：對方目前為止，在受到這麼多關注、監控的壓力下，依然保持著一份穩定的心緒，目光篤定而寧靜，令人很難參透他當下的所思所想，這就更加難得了！
當然，這會給他們的情報分析工作帶來相當的難度。
但考慮到自己領導的專長所在，白驥又覺得沒什麼問題，於是轉向自己的領導，剛要開口，卻怔住了……
“百老師？”
百小溪正斂目凝神，抬了抬手，示意白驥不要打斷她。
沉默一分鐘後，百小溪才緩緩睜開眼，彷彿意識剛剛回到自己的身體，並流露出了明顯的疲態。
她剛剛從姜潛身上，斷開自己的感官連線。
“您感覺怎麼樣？”白驥見對方睜眼，這才小心翼翼地詢問。
“很難形容。”
百小溪微微蹙眉：“代入他的感官系統中，你唯一的體驗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非常平靜，哪怕是在做出微笑、思考、疑問這些反應的當下……就好像，他的所有狀態都是一種‘表演’？”
“表演？”白驥忍不住代入自己對冷血殺人狂的想象，忽然感到嵴背發寒，“所以他的危險程度……”
“這個還真不好說。”百小溪笑笑，態度曖昧，“先如實記錄，後續我們再做判斷。”
“好……”
“走，去赴宴。”
總部的官員來地方辦事，食宿問題那是不好跟當地同事太客氣的。
經過一番應酬後，百小溪回到酒店屬於自己的套房中。
並第一時間以最嫻熟的手法檢查了所有房間的角落，以確保沒有監聽、監控裝置的存在。
而後，她取出最後一道保險，一款專門防監聽的道具：玩具電話亭。
拋到地上後，電話亭立刻變大，佇立在屋中，電話亭的門緩緩開啟。
百小溪隨即步入其中，從虛空中抓出一個紅色蝴蝶結放在唇邊，開始撥通電話亭裡的電話。
這款老式電話的使用方式陳舊而樸素，卻擁有一個不可替代的優點：絕對保密。
任何人無法監聽並錄製從這個電話亭中打出的任意一通電話。即便強行錄製下來，也無法成功播放。
電話接通。
一個略顯陰沉的中年男子嗓音，從聽筒內傳出：“鋼筆有訊息了？”
百小溪唇角上揚，眼中卻閃現著寒芒：“沒錯。”
她的聲音透過紅色蝴蝶結，居然被轉化為了一種聽起來像是兩百斤的男性才會發出的聲音。
“在哪兒？！”對方聽到答覆，立刻顯得急不可耐。
蠢貨……百小溪馬上作出恭維的表情：“河魔大哥您別心急呀，這份情報，可是我幾經周折才拿到的，您看酬勞方面……”
“都好說，任你開價！”
“啊~那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潛龍勿用，在官方特殊事務中心津平分部任職，本人是二態·異生體。”
說到這裡，百小溪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我要提醒河魔大哥，這個人物，不是咱這種小門戶能惹得起的，他是掠食者家族看重的後輩，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最好還是別招惹他~”
說完這話，她聽到電話聽筒中的呼吸聲變得急促，壓抑著憤怒：
“用不著你假惺惺裝好心！資料給我，等著收錢吧，黑魚。”
“好~”
電話結束通話。
百小溪將姜潛的資訊進行篩選，確保這種程度的情報不會牽扯到自己這層，傳送。
隨後，她的手指在紅色蝴蝶結上輕觸，開始撥第二通電話。
電話接通，傳來男子低緩磁性的聲音：“喂？”
“柏公子，我是檀香。”
這次，百小溪換上了一種慾女的嗓音，同時轉換的，還有她說話時的誘人口吻。
“檀香，什麼事，是‘那件武器’的訊息嗎？”這次的男人說話比較謹慎，言辭中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百小溪笑容嫵媚：“是啊。”
對方沉默兩秒，她聽到了有東西掉落的聲音。
“抱歉…請詳細談。”男子輕咳一聲，“價格都好說。”
百小溪故技重施，將姜潛的玩家身份資訊報了一遍，並認真提醒道：“這個人很可能受到掠食者家族的庇佑，我建議你們行動前，試探一下忌銘的態度，不可貿然行動。”
“掠食者家族庇佑一個二態·異生體？這小子什麼來歷？”
“這我就不知道了。”
“嗯……”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好，情報很有價值，多謝提醒。”
兩通電話打完，百小溪收好全部道具，這才有條不紊地開始脫衣、沐浴，彷彿剛才發生的事與她毫無關係。
……
南方蜀地。
一棟裝潢得金碧輝煌的別墅中，一個身穿褐色皮裝、滿面褶皺神色陰桀的中年人緩緩攥緊電話。
他的聲音低沉又暴躁：“媽的，一個黑市販子都敢稱我們為小門小戶了！”
“怎麼了爸？”
門口，踩著音樂節奏、裝束搖滾的青年晃悠悠走入，看著正在發飆的老爸，不禁滿臉好奇。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跟大兒子講述了情況。
搖滾青年哈哈一笑，脖子上的人骨項鍊隨之嘩啦啦晃動：
“不就是個二態·異生體麼，直接殺人越貨！做乾淨點，就算掠食者家族知道了，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呢？”
……
深州，山間庭園。
一白衣青年從院落中走出，吩咐被喚來的助理：“幫我預定飛往津平的機票，越快越好。”
……
PS：
更新雖晚，但量挺足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