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嬤嬤深知孟氏的氣性,更知道她頂多窩裡橫,絕不敢鬧出去,便吶吶地附和著,先把人哄回去再說。

那頭夜嬤嬤已經沉著臉進了陳昆的院子,剛走到院子裡就聞到濃郁的藥香,混雜的味道讓她深深皺起了眉頭,強忍著刺鼻的味道踏進門去。

陳昆的心腹之一陳忠正在一側護著,看到夜嬤嬤,忙上前行禮。

夜嬤嬤想到自己如今都不是令貴妃身邊的嬤嬤了,心下抑鬱,擺擺手,問道:“閣老大人如何了?”

陳忠一副凝重的樣子,雙手交叉著垂下去,低聲回道:“情況不是很好!昨夜府中兇險異常,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我等雖然已經拼死保護,可還是給了對方可趁之機,小的該死。”

夜嬤嬤沒有接話,而是看向陳昆邊上那碗湯藥,沙啞粗糲的聲音緩緩問道:“太醫可有說大人什麼時候醒過來?”

“今日等看看,或許今日可以,亦或許還要再過兩日。”陳忠自己也說不準。

夜嬤嬤心裡越發著急了,兀自坐了下來,道:“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我守著,若是到了天黑閣老大人還未清醒,你再過來。”

陳忠信任夜嬤嬤,自然不會拒絕。

他才離去不過一個時辰,陳閣老便幽幽轉醒,夜嬤嬤一掃滿臉倦色,上前低聲喚道:“大人,老奴來了!”

陳昆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轉過頭去,對上夜嬤嬤那張熟悉的面孔,一臉痛苦地呻吟道:“我......我怎麼了?”

“老大人,您被刺客刺中了一劍,好在福大命大,您還在!”夜嬤嬤慶幸地笑了,這個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

陳昆也想到自己倒下前發生的事情,氣得劇烈咳了起來,“是......是那個野種!是她乾的!當初我就不該信任那班人,讓她苟活至今!”

“真的是她......”夜嬤嬤瞬間跌坐下去。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她還是抱著僥倖心理,想著陳寧雅不過一個被拋棄的少女,就算巴上什麼大人物也不可能有這通天的本事,現在看來,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閣老大人,現在咱們該怎麼辦?貴妃娘娘因為老奴自作主張將事情捅到您面前,將老奴趕出了宮,還說我們再不經她同意單獨行動就要大義滅親!老奴現在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夜嬤嬤一臉焦急,她不在鳳仙殿待著就無法知道令貴妃的動向,就算想幫忙都有心無力。

陳昆卻是冷笑道:“翅膀硬了,自然不將我們這些老臣放在眼裡!她也不想想,沒有我替她籌謀這麼多年,她又哪來的今天?現在皇帝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她卻想在這關頭大義滅親?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夜嬤嬤怔了怔,“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昆惡狠狠地獰笑道:“字面上的意思!五皇子沒了!沒了!她不僅一點也不傷心難過,還在這個時候拖我的後退!幸好皇孫還在,我們還有機會,否則,她連最後的利用價值都沒有!”

夜嬤嬤聽到這話徹底驚呆了,結結巴巴問道:“大......大人,您是.......何意?你要叛變不成?”

“叛變?”陳昆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意味深長地說道:“夜嬤嬤是不是老糊塗了!這些年我可是盡心盡力地替娘娘謀劃,眼看著大事將成,娘娘卻在關鍵時刻出岔子,若不是她佈局不夠嚴密,五皇子也不會死!現在還要阻止老夫行事,到底是誰叛變?老夫的初心可是一直沒變!”

夜嬤嬤覺得陳昆在強詞奪理,可她卻不能跟他爭執,尤其是在他的地盤上。

就這樣,夜嬤嬤心驚膽戰地看著陳昆陷入瘋狂,說了一通讓她肝膽欲裂的話,最後稀裡糊塗地被安置在陳府一處偏院內,旁人不知道緣故,也不敢多問。

倒是孟氏過去找茬了幾次,一開始夜嬤嬤還會頂嘴兩句,後來她直接無視孟氏的存在,想方設法地要離開陳府,給令貴妃遞訊息。

在這當頭,郊外溫家莊子又迎來了一位客人。

當門房進去稟報的時候,卓千語幾人已經從最初的好奇到現在麻木。

百里清邁著沉穩地步伐踏進門檻,一眼就瞧見了端坐在上的陳寧雅,作揖道:“伯母安好。”

“快快請坐,我竟不知百里還在京城,莊子條件簡陋,也沒什麼好茶招待,倒是委屈你了。”陳寧雅說著,讓下人趕緊給百里清奉上熱茶,再上一些點心。

百里清搖搖頭,呵呵笑道:“不煩事的,晚輩這次入京本就是為了代表百里家赴宮宴,不曾想會出這麼大的亂子,這才出宮沒幾天,就聽說了伯母的事情,這才上門看望。”

陳寧雅慈愛地笑了笑,望著百里清的目光多了些暖意,“難為你還惦記著我,不過你放心,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又有護衛守著,遠離那些紛爭,沒什麼要緊的。”

“是是是......”百里清訕笑了兩聲,遲疑著問道:“那個......伯母,我能好奇多嘴問兩句嗎?”

“你說。”陳寧雅好整以暇地看著百里清。

百里清想到雲容公子交給他的任務,一張皺成了包子,硬著頭皮問道:“就是,晚輩已經知道伯母跟陳家的恩怨了,那伯母可知道自己的親生爹孃是何人?”

提起此時,陳寧雅的笑容淡了淡,輕輕搖頭,長嘆道:“若是我知道也不用上鳳仙殿去跟令貴妃對質了。”

瞧陳寧雅苦笑的樣子,百里清萬分歉疚,“伯母,我沒有揭人傷疤的意思,只是想幫點忙而已。”

陳寧雅理解地笑了笑,故作灑脫,“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日子還不是一樣過!”

“那就沒有知情人了嗎?”百里清追問道。

瞧他這般在意,陳寧雅頓覺好笑,沉吟道:“知情人肯定是有的,譬如陳閣老,譬如服侍令貴妃的夜嬤嬤,亦或者令貴妃本人,他們三個十有八九都知道我從哪裡來,只是他們不會說的,至少不會告訴我,所以我也沒必要為了這一點對他們卑躬屈膝。”

百里清贊同地點點頭,思緒已經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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