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線德里和阿格拉最便利的交通方式是河運。

德里與阿格拉都屬於亞穆納河邊的城市,東南季風初起的早春時節,也是亞穆納河的河運繁忙時候。

莫臥兒帝國傾盡全力發動的北上德里行動,準備不可謂不充分。

千餘條船隻將數萬莫臥兒精銳士兵在短短兩天內送到了德里碼頭,這個時候奧朗則布皇帝的大軍才走到距離阿格拉不遠的馬拉圖。

而從希薩爾一帶向德里方向進軍的遠征軍,騾馬化極高的他們速度要比莫臥兒主力快,只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就入駐了默赫姆城,探騎也出現在德里周邊。

提前率軍抵達德里的莫臥兒將領是奧朗則布的大將蘇來,在皇帝御駕抵達德里之前,德里的一萬多守軍和三萬援軍都劃歸他指揮。

“震旦人的探馬幾天前出現在德里的周邊,他們人數不少。”

正在向蘇來介紹軍情的是德里守將班亥曼特。

“能發現他們重點探查的物件麼?”

“說到這一點很奇怪,”班亥曼特露出一絲疑惑,“我們德里城正對震旦軍團的西面沒有出現多少探馬,反倒是我們的背後出現的更多。”

“難不成他們想直接越過德里東進?”

蘇來搖頭否定的了班亥曼特的猜測:“不可能,在德里有重兵集團的情況下,我們的敵人不會如此不智。”

“繞過我們固然方便,但是也會將自己變成一支遊軍,屆時我只需派出少許部隊干擾他們的速度,就能將他們活活拖到彈盡糧絕。”

“他們最大的可能,目標還是德里!”

“只不過他們的進攻方向怕是不會選擇西面。”

班亥曼特有些氣急敗壞:“那不是我們在西邊白挖了幾個月的坑道?”

“當然不是白挖,”蘇來安慰了一句,“起碼我們讓他們知道從西面進攻是件困難的事。如果時間足夠的話,我會在德里的四周都挖滿這些坑道。”

與班亥曼特討論完德里的防禦,蘇來再次研究起了敵人可能進攻的方向。

不知為何,他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會不時的看向密拉特。

最後他索性盯著地圖上密拉特的圖示思考了起來。

他是不是遺忘了什麼?

“您盯著密拉特幹什麼?”

班亥曼特順著蘇來的目光也看到了密拉特的圖示。

“除非他們想繞過德里東進,否則佔領密拉特毫無意義,只會把補給線暴露給我們,您剛才不是已經否定了這一點麼?”

“不對,”蘇來的聲音有些低沉和疑惑。

“你來看,”他指向密拉特城的兩側,“德里在亞穆納河西岸,而密拉特則在亞穆納河東岸一百里之外,經過密拉特不遠就是恆河。”

“密拉特是夾在亞穆納河和恆河之間的城市,”蘇來的目光慢慢變得凝重,“我們的敵人大部分都是騎兵,所以一開始我就不認為對方會把騎兵放到兩條大河之間的狹窄平原上去。”

“我認為我們的水軍能有效干擾他們連續渡河的行動。”

班亥曼特點頭贊同:“確實沒錯啊。”

“但如果他們不是從西往東運動呢?”

“不往東走?”班亥曼特也疑惑起來,他的目光也不由得順著亞穆納河和恆河之間的狹窄地帶一路向南。

“庫爾賈!”

“不!”蘇來指向了更南方的一點,“是阿格拉!”

班亥曼特的背心裡忽然佈滿了冷汗。

他死死的盯著地圖,發現果然如蘇來所說。

由於亞穆納河和恆河的阻隔,密拉特、庫爾賈城都位於這片縱貫南北的兩河之間地帶,無險可守一馬平川。

如果敵人繞過德里攻陷密拉特,完全可以藉著兩條大河的阻隔直接南下庫爾賈。

拿下庫爾賈,首都阿格拉就在眼前。

敵人只需要渡過亞穆納河上最平緩的那段河灣就能殺入阿格拉城內。

“阿格拉的城防並不弱......。”

“沒用,”蘇來搖頭,“除非阿格拉周邊也挖滿了壕溝和坑道,以震旦人大炮和火器的威力,城牆防禦毫無意義。”

“怪不得,”班亥曼特恍然大悟,“震旦人的探馬會大量出現在德里的東面,他們真的要去密拉特?!”

“雖然只是一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性極大。”

蘇來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因為他之前沒有發現自己的防線上有如此大的一個紕漏。

蘇來心知肚明,在之前的御前軍議中大家之所以都沒有想到這一點,說到底還是因為莫臥兒丟掉了自己的產馬地,導致百年來王朝騎兵的戰術運用越來越少,對於騎兵的大距離迂迴戰術已經變得陌生。

“我需要一個人立即前往密拉特,”蘇來看向了身邊的莫臥兒諸將,“那裡將爆發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

諸將互相看了看,沒人做聲。

守在德里還有坑道群保護,去一馬平川的密拉特,送死麼?

班亥曼特笑了起來:“你問他們幹什麼,我是德里防禦主將,這裡還有誰比我更瞭解密拉特的地形和防禦?”

“德里交給你們,我去密拉特。”

蘇來沒有再看那些低著頭裝死的人,拍了拍班亥曼特的肩膀。

“密拉特一馬平川,城牆也不高,依靠城牆防禦毫無意義,我給你兩萬人,你這樣去做......。”

為了讓奧朗則布的主力安心進入德里,陳策沒有在第一時間派出部隊攻取密拉特,而是在默赫姆停留了兩天。

在得知奧朗則布主力進入德里城之後,他才派出了湖北守備師繞過德里前往密拉特城。

湖北守備師主將馬東平是陝西人,原來是張獻忠部下。

在張獻忠第一次投降明廷後,馬東平在谷城娶妻安家,可張獻忠在谷城再次造反,馬東平沒有選擇繼續跟著張獻忠搞事情,而是帶著懷孕的妻子逃走,正好加入了張守言那時新建的流民大營。

馬東平在帝國軍隊中的履歷第一條,是興山縣流民大營民壯隊隊長,資歷很深,開國時得了一個三等伯爵。

由於他平日裡不大愛開口說話,於是有了個外號叫“鋸嘴馬”。

可能是出身獻賊軍的因素,馬東平善於苦戰。

在一片石大戰中,他率領的千人隊連續打潰了正黃旗五個牛錄,悍勇異常。

陳策派出湖北守備師攻擊密拉特,本來是為了以防萬一,做好了用大炮打蚊子的準備。

可就連陳策自己都沒有料到,他派出馬東平的舉動給卻恰到好處。

在密拉特迎接遠征軍的將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攻防戰。

正武十二年二月十二,湖北守備師抵達密拉特城外。

但眼前的密拉特城卻讓馬東平大吃一驚。

讓他吃驚的不是這座城市的城牆有多宏偉,而是在他眼前,本就不高的城牆被人為的摧毀,到處都能看到火藥爆破的痕跡。

馬東平看到的是一處巨大的磚石廢棄堆。

殘留的城根攔住了他的視線,無人機傳來的畫像顯示,城內的各個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為造成的斷壁殘垣,道路情況變得極為複雜,有一些手持火槍的莫臥兒士兵隱藏在各個角落裡。

馬東平的臉色很快變得難看起來。

因為他發現如今的密拉特城內就沒有一處開闊地,百姓都已經被撤走,很明顯有大量的莫臥兒士兵分散躲藏在人為造就的廢墟里。

那些廢墟之間還有一些不明顯的坑道連線。

這明顯是莫臥兒人採用的一種專門對付楚軍炮火和遠距離武器的戰術。

分散的兵力、不規則的廢墟遮蓋物、隱蔽的坑道,都能把楚軍火炮的傷害降到最低的程度,狹窄的進攻空間更能抹平雙方火槍射程上的差距。

而馬東平面對的最大的問題是,陳策只給了他最多兩天的時間來拿下密拉特城,所以他不能靠著長時間炮擊來打擊對方的堅守士氣。

“集中炮火先清理靠近城牆一帶的廢墟和磚石堆,286團和287團先期進城。告訴他們,這是一場慘烈的坑道巷戰,他們必須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馬東平沒有過多的猶豫,在抵達密拉特城外一小時後,全師就發動了攻擊。

在他看來,為了戰役的需要,他一個師打光了也沒問題。

全師集中的火炮對準敵人可能的藏覓點進行轟炸,尤其是坍塌城牆的附近。

在火炮的掩護下,287步兵團的一個營率先衝上了廢棄的城頭。

忽然一聲巨大的黑煙冒起,埋藏在城頭磚瓦下的幾個黑火藥桶驟然爆炸,將數十名遠征軍士兵吞沒。

“注意!都給我散開,周邊有隱藏的敵人,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躲過一劫的連長,顧不得擦拭臉上的黑灰和血跡,他大聲的呼喝著,在周邊的廢墟里肯定還有莫臥兒人的死士,周邊的廢墟里也肯定還有類似的黑火藥桶。

上百名士兵分散展開,仔細搜查著四周,第二處爆炸點爆開,這次只傷到了七八個人,但周邊計程車兵都耳暈目眩,甚至有些人耳朵口鼻都被震出了血。

“大人!”

副將憂心的看向面無表情的馬東平,有些欲言又止。

馬東平站得如同旗杆一般,臉上平靜如初,望遠鏡一直沒有放下。

“叫他們繼續前進。”

“是!”

前方286步兵團的團長馬上做出了調整,後續的部隊放棄了透過那幾處較為平坦的缺口,而是直接炸開一段廢棄的城牆,開闢出了另外兩個進軍通道。

成百上千計程車兵持槍殺進了城內,他們以連排為單位紛紛散開。

他們沒有走敵人故意留出來的通道,而是按照巷戰守則和演習中經驗,一路拆牆翻屋前進。

這套戰術著實出乎了守軍們的預料。

七八個莫臥兒士兵手持火繩槍靜靜的躲在一處廢棄的民房內。

幾桿火繩槍從不起眼的廢棄物下方伸出,對準了一條他們故意留出來的小巷通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等著震旦士兵的出現。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忽然嘈雜聲傳來,這些莫臥兒士兵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手掌心裡開始出汗。

可忽然他們的頭頂上出現了動靜。

幽暗的房屋內忽然闖進了大片的日光,幾片年久失修的瓦片碎裂,一個東方士兵懸空掉了下來,屋頂上巨大的窟窿讓幾名莫臥兒士兵呆滯了一瞬間。

“殺啊~!”

兩名莫臥兒士兵紅著眼睛扔下火繩槍,抽出匕首向正在地上掙扎起身的東方士兵殺去,匕首入體的身體如此的清晰。

痛苦的聲音從東方士兵的嘴裡發出,但這名士兵沒有求饒或者放棄,圓瞪的雙眼充血,他毫不猶豫的扯掉了腰間手榴彈的導火索。

巨大的爆炸在狹窄的房間內響起,房頂上響起了東方士兵的大吼。

“嘎子~!嘎子~!”

“我CAO你姥姥!”

五六個冒著煙的手榴彈從房頂窟窿裡扔了進來。

存活下來的幾個莫臥兒士兵急匆匆的把冒著煙的火繩槍對準了房頂,但火繩槍還沒來得及點燃火藥倉室,六顆手榴彈先後爆炸開來,將整個房間裡掃了一遍。

另一條狹窄的街道上,一名東方士兵匍匐著將受傷的戰友往一處斷牆後拖拽。

“娘D,在左邊那個半塌的房子裡,有五杆火繩槍!”

“班長~,這鬼房子塌了一半沒窗戶,手榴彈扔不進去,都在外面炸了!”

“噴射器來了,都給我低頭~!”

長長的火舌從十多米外的廢墟里射出,將半間倒塌的房子整個點燃,沒多久慘烈的嚎叫聲從那間房子裡傳出。

木頭和瓦片迸飛,一個渾身是火的莫臥兒士兵哀嚎著衝了出來,兩支步槍上前抵住了對方的胸膛,兩聲槍響之後結束了對方的痛苦。

......

半堵牆轟然倒塌,將躲在牆邊的兩個持刀莫臥兒士兵壓死,一個班的東方士兵剛剛衝進房間,就與躲在這裡的十多個莫臥兒士兵爆發了近距離的肉搏戰。

刺刀、匕首亂舞,左輪手槍一通亂射,怒吼咆孝聲不斷。

房屋內,到處都是兩兩相搏的身影。

但在身材、訓練和裝備上都佔優的東方士兵最終還是佔據了上風。

一個東方士兵在搏命中獲勝,當他站起身掏出左輪開始點名,房內的搏鬥就很快得出了勝負。

“MD,”班長擦著嘴角的血跡,一個勁的怒罵著自己,“死了兩個,傷了兩個,勞資半個班就沒了!”

“勞資怎麼就忘記了條例,不知道先給房子裡扔顆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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