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提醒與反教導
人總是懷舊的，尤其是在郭嘉離開後，劉備，關羽，荀彧這些人每每看到和郭嘉有八分相似的郭弈，便是忍不住想起他，並以當年對郭嘉的方式去對郭弈。
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不久，郭嘉便加入了這個小團體，在兄弟三人眼中，郭嘉就是他們的第四個兄弟。
眾人俱是沉默了，都說睹物思人，他們卻是睹兒思父。
噓寒問暖之後，劉備問起正事。
“子麟，你可曾看清將你推入水之人的面容？”
錦衣衛雖然無孔不入，但查清這件事還是需要時間的。可如果郭弈能看清兇手的模樣，亦或是認出其身份，破案就會簡單許多。
然而郭弈的回到卻令他失望了。
“我當然正被湖中美景所吸引，對此毫無覺察，亦不曾回頭。”
劉備沉默片刻，笑道：“無妨，朕定會查清此事，為你出這口氣。”
“謝陛下。”
“好了，朕就不打攪伱了，好好歇息。”
劉備等人還有“科舉”之事要規劃，於是陸續離去，唯有荀彧和留了下來。
二人移步來到湖邊小亭內，隨後荀彧又命人取來圍棋，二人對坐舉棋。
“子麟啊，你該學學你父親。”荀彧率先落子，笑著提點道。
“為何？”郭弈緊跟著落子，面帶困惑。
“奉孝最是惜命，從不會讓自己處於危機之中，每逢出門必帶護衛。”
郭弈啞然失笑，記憶中的父親的確是這樣的。
“小侄也有一問，望叔父如實相告。”
“但說無妨。”
“叔父對陛下欲行之事如何看待？”
欲行之事。
荀彧自然明白，郭弈指的是即將展開的“科舉”。
他想了想，回應道：“此乃利國利民之舉，一旦步入正軌，世家的影響力將會逐漸削薄，最後不復存在。”
這是中肯之言，如果不是世家出身，如果不是荀氏掌門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支援。
但，也正因為身為荀家掌門人，他不得不考慮到家族利益，因此左右為難。
郭弈笑道：“叔父可曾參與其中？”
雖是這麼問，但他大致能猜到，以荀彧的出身，多半是沒有參與。
劉備信不信任是一回事，他自己卻也未必願意當這個出頭鳥。不是害怕世家的報復，而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荀彧微微搖頭，嘆道：“我若是執掌此事，且不說天下世家，荀氏之人便饒不得我。”
這話也有開玩笑的成分，他畢竟是大漢丞相，那幫人就算恨他，也奈何不了他。
“叔父，你這是當局者迷啊！”
“哦？”
荀彧被他這老氣橫秋的模樣逗笑了，饒有興趣道：“不知郭子麟先生有何高見？”
郭弈鄭重道：“敢問叔父，若是荀氏聯合天下世家，可否阻止此事？”
這話有些放肆了，若是傳到劉備耳中，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你還真是如你父親這般大膽。”荀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能！”
作為追隨劉備打天下的老臣，他很清楚現在的漢軍戰力有多強。
誠然，劉備在一統天下後大肆裁兵，四大軍區的兵馬總數僅剩四十萬人。
可是，這四十萬的戰力卻遠勝於所謂的百萬鐵騎，因為他們都是百戰精銳，且裝備精良。
這是精兵政策，刨除無用的枝葉，留下最鋒利的寶劍。
可以說，只要劉備看看控制住軍隊，他們就沒有成功的希望。
他們能做的，無非就是集體罷官，用這種方式逼皇帝妥協。
但，性格剛烈的劉備會妥協嗎？
他此刻恐怕已經定下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而且這幾年劉備也不是毫無準備，各地興建的眾多書院已經培養出很多新生代，足可暫時彌補職位上的空缺。
荀彧甚至連劉備的應對計劃都猜到了，先用培養出來的官員彌補空缺，再拉攏一些小世家，就能慢慢化解這份危機。
再然後，他就能騰出手收拾帶頭的世家，殺雞儆猴。
郭弈自通道：“既然知道阻止不了，叔父為何不嘗試接受？”
呵.
荀彧忽然笑了，顯得坦蕩，盡顯君子之風。
郭弈疑惑不解，他說錯什麼了嗎？
“你自幼聰慧，只是終究閱歷太淺。”荀彧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可知你父親為何要在天下大統之際遠遁海外？”
郭弈沉吟道：“他不願染指政事，也不想參與天下一統之後的政治之爭。”
“這只是其一，真正的原因是，他也是世家出身。”
“有什麼問題嗎？”
“盛極必衰。”
荀彧開始侃侃而談，又像是在教導學生。
“世人只知王朝盛極必衰，卻不知世家亦是如此。當一個家族達到登峰造極之勢，要麼更進一步，要麼一落千丈。”
郭弈疑惑道：“可是父親一直不與郭氏來往，算不得世家之主。”
“這只是你的個人之見，可對於世人而言，又有幾人能摒棄家族血脈？”
荀彧的反問讓郭弈無言以對，他有種直覺，自己這番好心提醒，卻要被反過來教導了。
原來卻是班門弄斧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同時，在經過荀彧的指點後，他發現自己對於政治的見識還太淺薄。
荀彧不是沒有看破，而是故意為之，只因那四個字——盛極必衰。
他是故意要失去劉備的信任，壓一壓家族上升的速度，以免出現威脅到皇權的結果，造成進退兩難的境地。
荀彧見他怔怔出神，又笑道：“你自幼聰慧，只是經歷終究太淺。記住，看待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也許是人家用來迷惑你的東西。”
“你父親有一句詩我很喜歡，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政治之爭容不得半分錯誤。”
“謝叔父教導，小侄知錯了。”郭弈有些臉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臊得慌。
他怎麼會想到要去教荀彧玩政治？
王佐之才豈是浪得虛名？
本以為對方是當局者迷，原來是他沒看清事情的本質。
“你輸了。”
荀彧落子，絕殺！
郭弈倒也不在意，他本就沒想過能贏荀彧。
“叔父可曾見過諸葛孔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