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與秦瓊和裴行儼重逢, 三人沒有絲毫隔閡就打鬧起來。

裴行儼身份地位與秦瓊、羅士信相差甚遠,但三人相處的模樣彷彿尋常好友。

秦瓊比裴行儼略大,平時神情老實,長相端正, 像個憨厚之人。

不過他在徵求了李玄霸和李智雲同意後把羅士信按著揍時, 那猙獰的面容一下子就讓李玄霸出戏到了門神上。

沒想到後世描繪的門神秦瓊,居然真的抓住了秦瓊的神韻。這可真是一件極其有意思的事。

李玄霸笑眯眯地看著羅士信被兩位老大哥一頓教訓。李智雲拍著掌笑道“活該”。

羅士信對李智雲比侮辱性手勢, 罵道:“集弘, 你等著!”

李智雲笑嘻嘻道:“等著等著, 我等著。我等著你被揍得爬不起床,好站在你床頭嘲笑你。”

李玄霸無奈地笑著搖頭。如果小五之後被羅士信揍,那真是小五自己活該。

小五這欠欠的模樣究竟是學了誰?

裴行儼“教訓”完羅士信,一臉神清氣爽,拉著柳亨和薛元敬拼酒。

李智雲湊過去, 問柳亨他家侄女長得好不好看。

柳亨看著李智雲的眼神特別複雜。

誰家子弟聯姻的時候會問對方家中女子長相?聯姻不是隻重家世和德行嗎?

但看著李智雲亮晶晶的眼神, 柳亨莫名生不出不滿的心情。

裴行儼指著柳亨的臉笑道:“你看看他這長相, 還需要問他侄女的長相?”

李智雲會意, 殷勤地給柳亨倒酒, 把柳亨當岳父對待。

柳亨喝了李智雲倒的酒。

他想要介紹給李智雲的侄女,就是如果他不回河東郡,便會代替他前來的柳奭的幼妹。

柳奭父親已經離世, 現在一家人由自己家的長輩照顧。將來送侄女出門時,他會承擔父輩的責任,所以自己可以算得上是李智雲未來的岳父,這酒喝得。

羅士信只是身上有點烏青。秦瓊和裴行儼都有分寸, 教訓人時只疼不傷。

休息了一會兒, 羅士信齜牙咧嘴地帶著秦瓊來拜見李玄霸, 拉著李玄霸到一旁說了一會兒話。

秦瓊恭敬道:“突兀前來投奔,請三郎君恕罪。”

李玄霸笑道:“還能有士信更突兀?他在張掖城門口遇見我二哥,兩人便結伴去軍營裡賭鬥了。”

秦瓊瞥了羅士信一眼。

羅士信摸了摸鼻子。

秦瓊道:“羅兄弟有這樣的膽識,才能拜得明主。”

李玄霸示意秦瓊坐下,讓僕人送來蜜水。

他看得出秦瓊應該有點飢餓,但現在似乎不和自己說完話就不想去吃東西,也可能是那邊全是勳貴世家子弟,他不好意思同桌,便先上蜜水給秦瓊充飢。

李玄霸道:“先潤潤喉嚨,慢慢說。”

秦瓊謝過李玄霸後,拿起蜜水喝了大半,眼眸一閃。

羅士信湊到秦瓊耳邊嘀咕:“三郎君怕你餓著。”

李玄霸無奈:“就你多嘴。”

羅士信比了個閉嘴的動作。

秦瓊心中瞭然。看來羅士信是真的很喜歡現在待的地方,也真心希望自己也留下來。

李玄霸見秦瓊猶豫,猜到他大概不好說前上司的事,便主動開問:“我記得士信說你字叔寶,可否冒昧稱呼你的字?”

秦瓊忙道:“三郎君請隨意。”

李玄霸道:“聽聞你曾經為張將軍部署。張將軍對你應該較為信任看重,能告訴我你為何捨棄在張將軍麾下積累的資歷,來河東投奔唐國公府嗎?”

秦瓊道:“我接到了士信的來信。士信告訴我,李二郎君麾下晉升只看戰功,不看出身。”

說完這句話,秦瓊就閉上嘴,不再多說。

雖然秦瓊不再多說,李玄霸也明白了秦瓊離開張須陀的原因。

見裴行儼不知道羅士信在二哥麾下,他還以為秦瓊也不知道。原來羅士信悄悄給秦瓊寫了信,秦瓊是知情的。

羅士信瞞著裴行儼的原因很簡單,一是他偷跑的事有點讓張將軍臉面無光,張將軍對他其實不錯,所以他當然儘可能地不聲張;二是裴行儼是世家子弟,父親在朝為高官,將來前程遠大,他沒必要“提點”他。

秦瓊雖勇猛,但與羅士信一樣出身寒門,晉升十分不易。

秦瓊曾在來護兒麾下。秦瓊母親去世時,來護兒還派人弔唁。

《舊唐書》中記載了來護兒面對下屬質疑的回答,“此人勇悍,加有志節,必當自取富貴,豈得以卑賤處之”。

但這回答既說明了來護兒看重秦瓊,也說明了秦瓊當時在來護兒軍中的地位,與尋常兵卒相差無二,“卑賤處之”才是常態。

所以來護兒雖表現出對秦瓊的看重,秦瓊還是在母孝後就近參軍,另投時任齊郡丞的張須陀軍中效力。

李玄霸梳理了一下史書中關於秦瓊的記載。

似乎是今年十二月,秦瓊和羅士信才在張須陀軍中展現出自己過人的膽略和武藝,逐步提升了自己的地位。

但秦瓊出身實在是太低,花了幾年時間,累積了包括先登在內的許多戰功,也只升任正六品的建節尉。

這還是在提拔人才不拘一格的張須陀麾下才可能有的官職。

現在未到七月,秦瓊大概還沒有在張須陀軍中找到立下大功勞的機會,心中正苦悶。或許他看到羅士信的信,再加上欣賞自己的世家子弟裴行儼正好要投奔唐國公府,便跟著來了。

李玄霸問道:“張將軍有讓你遞話嗎?”

秦瓊愣住:“三郎君怎會知道?”

李玄霸微笑道:“張將軍是當世名將,定能識得你和士信的本事,只是礙於一些原因,難以提拔你們。他雖然不知道士信來了我們這裡,但你要離開時,肯定向張將軍辭行了。”

秦瓊猶豫了一會兒,實話實說道:“張將軍在士信家鄉沒找到他,就猜到士信可能西行來找李二郎君了。”

羅士信差點把嘴中蜜水噴出來:“不會吧?!”

秦瓊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著羅士信:“你在軍中常常詢問李二郎君的事蹟,言語之間對他多有敬仰。你從軍中離開,卻沒有回家,還能去找誰投奔?”

羅士信傻笑:“這麼明顯嗎?”

秦瓊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遞給李玄霸:“本來我想將信交給李二郎君……”

“但交給三郎君就等於交給二郎君,反正二郎君也會拉著三郎君一起看。”羅士信插嘴,“還是三郎君先看看,這信交給二郎君是否合適。”

李玄霸表面上很嚴肅,李世民表面上很好相處。但羅士信的直覺很敏銳,總感覺李三郎君更好說話,李二郎君更威嚴。

在主公面前,羅士信即使知道主公不會怪罪,也不會隨意插話。

大概這就是為人君主該有的氣場吧。

李玄霸一邊拆信一邊疑惑:“這還有什麼是否合適……嗯?!”

“臭豎子!居然搶走本官兩位猛將!若見面,本官一定狠狠揍你一頓!陛下都保不住你!”

李玄霸深呼吸。

信很長,但這開頭一句話是怎麼回事?張將軍,你雖然是將軍,但也是從文臣起家,脾氣這麼爆真的可以嗎?

李玄霸看向秦瓊。

秦瓊苦笑。

羅士信嬉笑道:“秦兄是個老實人,真打算將信老老實實交給二郎君。如果二郎君生氣了怎麼辦?雖然二郎君肯定不會生氣,但他可能趁此機會去找張將軍打架。”

“二哥不是這種人……”李玄霸頓了頓,扶額,“不,他就是這種人。”

以二哥喜歡胡鬧的性子,說不準真的可能借此機會拜訪張須陀,與張須陀切磋一番。

李玄霸嘆了口氣,繼續看信。

張須陀開了一句“倚老賣老”的玩笑後,接下來很詳細地介紹了秦瓊在軍中的表現,並用自己的身份為秦瓊擔保,向李世民舉薦秦瓊。

他還在信中抱怨了羅士信幾句,說這孩子性子急,希望李二郎君不要生氣。若實在是不喜歡,就把羅士信退回自己這裡來,自己好好管教一番。

李玄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只看到“李二郎”,沒看到“唐國公”。

“你是想投效我二哥,不是想投效唐國公府?”李玄霸問道。

秦瓊道:“如果在唐國公麾下,大概會和在張將軍麾下相差無幾。”

李玄霸道:“過幾日你就和裴兄一同去太原見我二哥,見完之後就立刻啟程吧。張掖很需要猛將,路途勞頓,辛苦你了。”

秦瓊趕緊抱拳,激動道:“不辛苦!”

他這次離開張將軍,心中十分忐忑。

自己的出身定死了晉升上限,能遇到一個欣賞自己的長官十分不容易,或許留在張將軍那裡才更合適。

來護兒將軍雖然也欣賞他的勇武,但張將軍許諾了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承諾只要自己有功能,絕對不吝惜官職獎賞。對秦瓊而言,來護兒將軍派人來弔唁自己的母親讓他很感動,但張須陀將軍才算對他有知遇之恩。

再者,秦瓊的家鄉在齊郡。如今天下大亂,他對離開家鄉也抱有疑慮。

但張將軍親自來尋他,讓他隨裴行儼一同去找李二郎君。

“鎮壓民賊算不上什麼本事,你還是跟著李二郎君去打蠻夷吧。無須擔心你的家鄉,有本官在,出不了事。”

張須陀對民賊態度十分冷酷,幾乎不留俘虜。秦瓊還是第一次看到張將軍露出疲態。

原來張將軍心中對鎮壓民亂也不是真的毫無動搖。

“李二郎君只是唐國公次子,即使他年少時就戰功碩碩,搜尋人才也十分困難。而且邊塞之地,本就對出身不太看重。你跟隨李二郎君,應當是個好去處。我雖然不知道士信如何,但他沒有回來,就說明在李二郎君那裡過得不錯。”

如果張須陀要秦瓊留下,秦瓊一定會留下。

張將軍對他有知遇之恩,即使自己現在還沒有來得及立功,他也感激張將軍的看重。

但張將軍親自寫信為他舉薦,秦瓊就只能離開,否則就是辜負張將軍的信任。

何況他對鎮壓民亂,心中也生出了疲憊。

秦瓊效力來護兒軍中的時候親眼目睹了徭役慘狀,自己也有許多鄉親因此家破人亡。

民賊作亂後禍害鄉里父老十分可恨,秦瓊下手不會留情。但……總歸還是去打蠻夷更輕鬆。

他一定要在李二郎君這裡立下大功勞,不給張將軍抹黑。

李玄霸嘆息一聲,沉默良久。

張須陀是個有一雙慧眼的好將軍,可惜逆時代而行,在鎮壓隋末農民起義中戰死。

這封信讓李玄霸一度生出能不能改一改張須陀未來的心情。

但他很快就清醒,這是不可能的事。

張須陀忠於大隋,忠於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楊廣。他會不遺餘力地鎮壓農民起義。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戰死沙場幾乎是宿命。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和二哥或許能給張須陀寫封信,交流一二兵法。

張須陀雖在當世被稱為名將,但因為綻放光芒的時間太短,一身本事又用在鎮壓農民起義軍上,所以後世對他並不瞭解。

如果他與二哥通訊,藉著“唐太宗”的光芒,或許會讓更多人看到史書中記載他的那幾行字,知道有一個才能錯付的當世名將。

但話又說回來,報國恩,報知遇之恩,提攜他的君主又對他信任重用,誰又能說張須陀是錯付?

李玄霸沒有提“下次你們再和張將軍見面,雙方可能就是敵人”的掃興話。

他們可能會碰不上張須陀。就算碰上了,自己也能提議二哥將秦瓊和羅士信調離,去打其他地方,不讓兩人面臨道德抉擇。

可以避免的事,就沒有必要讓他們心中難過煎熬。

“去喝酒吧。他們三人應當都不是會看身份地位的人。”李玄霸道,“就算他們是,入了二哥麾下,他們也必須不是。”

羅士信臉上展露燦爛笑顏。

他將蜜水一飲而盡,對秦瓊道:“你一定會很喜歡我這裡。走,我們喝酒吃肉去!秦叔寶,你能不能幫我一同揍集弘?”

秦瓊臉色一黑:“不能!”

羅士信以前在張將軍麾下雖然倨傲,但沒有這麼跳脫到沒腦子啊。

你居然讓我這個新加入的人和你一同去揍李五郎君?你是不是有病!

李玄霸笑罵道:“你本來就比小五厲害,還要帶個人去揍小五?我看你是想被二哥捆起來倒吊在樹上。打鬧就罷了,你當你真的欺負小五,二哥不會生氣?”

羅士信摸了摸鼻子:“我就隨口說說,當然不會這麼做。”

李玄霸道:“去吧。”

羅士信問道:“三郎君不過去?”

李玄霸嘆氣:“我不喝酒,他們可能會不自在。我過一會兒再過去。”

等他們多喝一會兒,自己再過去吧。

羅士信和秦瓊過去後,幾人果然不在乎羅士信和秦瓊的出身,一同拼起酒來。

他們也的確沒有在意在一旁默默吃肉的李玄霸。

既然李三郎君不會喝酒,那他就可以一邊去了。

李玄霸無語。喝酒真的不好,是這個時代的陋習!

算了,繼續吃肉吧。

李玄霸吃得肚子鼓鼓。

……

第二日,李玄霸將好訊息寫給二哥,李世民也湊巧送來了報喜的信。

不過這信與其說是報喜,不如說是抱怨的話更多。

李世民這次一宣佈招攬人才,門檻就差點被人踏破了。

雖然人才迅速到手,但李世民心情並不愉快。

他在河右之地相當於軍政一把手,招攬個人才費事得要命,連當地豪強都不給他面子;自己來到太原後,只是打著“唐國公府二郎君”的招牌,就從門可羅雀變成門庭若市。

雖然李世民知道,這些人投奔自己,肯定也有看重自己本事的原因。但他仍舊覺得憋屈。

“雖然這麼說對父親不太禮貌,但我立的功勞比父親大,管轄的地方也比父親大,我哪裡比不上父親!年齡和爵位就那麼重要嗎!”

李玄霸扶額,不僅不想安慰二哥,還想吐槽。

這種事不是在張掖就已經抱怨過許多次了嗎?二哥又不是不知道答案,還嘮嘮叨叨囉囉嗦嗦碎碎念,別唸了!

“果然二哥在太原招攬人才十分簡單。”李玄霸不意外二哥這次招攬人才取得的成果。

就是二哥在原本歷史中真的只有“唐國公府二郎君”的名號時,願意投奔的人也不少。現在二哥的本事天下人有目共睹,所謂不願意投奔只是人才們暫時“矜持”,等待一個藉口而已。

名義上投奔唐國公府,就是他們想要找的“藉口”。

實質上,這些人都是衝著二哥這個人來的,心中效忠的肯定也只是二哥。

只是名頭……唉。

自己在河東這麼順利,也必須藉著“唐國公府”這塊金字招牌,才能開啟後續的商談。

李玄霸揉了揉眉頭,鬱悶地罵道:“我怎麼也被二哥的碎碎念影響了。”

他走出院門準備散會兒心。

曬草藥的宇文珠指著天空:“三郎,你看天上是不是有兩隻獵鷹很像寒鉤和烏鏑?河東郡也有許多人養獵鷹呢。”

李玄霸抬頭,然後黑線道:“什麼像,就是它們。它們又在玩什麼?”

李玄霸伸出手:“下來!”

兩隻盤旋的金雕一個俯衝,沒有落在李玄霸手臂上,而是穩穩落在了地上。

烏鏑還摔了個屁股蹲。

李玄霸拉著烏鏑的翅膀把烏鏑提起來站好:“讓你們落在我手臂上,你們落在地上幹什麼?”

寒鉤和烏鏑看向李玄霸手臂上薄薄的絲綢袖子。

李玄霸道:“你們小心一些,不會劃傷我。”

寒鉤和烏鏑用眼神回答李玄霸,那還不如落地上呢,不用注意力道。

“怎麼來了不下來?”李玄霸揉了揉兩隻雕的腦袋,“不對,你們怎麼都來了?”

兩隻雕一起用翅膀比畫。

李玄霸嘆氣:“別比了,我知道是二哥的要求。”

宇文珠笑道:“它們可能想看你什麼時候發現它們。”

李玄霸:“……無聊。”

寒鉤和烏鏑:“啾啾啾!”

李玄霸蹲下了身體:“抬腳,我看看二哥額外送了什麼密信。”

宇文珠沒有避開,好奇地探頭看去。

寒鉤腳上有信,烏鏑腳上只有一個包裹。

李玄霸先開啟包裹,裡面是精美的突厥金飾。

李玄霸疑惑:“二哥難道去搶劫商隊了?珠娘,二哥送你的。”

宇文珠笑著接過。

李玄霸又拆開信,驚訝地睜圓眼睛。

宇文珠從信紙中看到了“劉文靜”三個字,也捂住了嘴:“兄公真是……”

“真是太厲害了。”李玄霸笑道,“他現在府中有再多人,都抵不過這一個名字。”

太原郡治晉陽,劉文靜就是晉陽縣令。

在原本時空中,劉文靜可以說是李淵謀劃起兵的左臂右膀。而且單論作用,說是唐國公府之外的二把手也不為過。

雖然李玄霸知道劉文靜遲早會投效二哥,但他萬萬沒料到,這個時間點來得如此早。

有劉文靜在,即使將來他和二哥遠去張掖,也不用擔心父親這邊的軍隊。

狂喜之後,李玄霸冷靜下來。

“太早了。”李玄霸嘆氣。

宇文珠疑惑:“早一些不好嗎?”

李玄霸道:“對二哥很好,對劉文靜不好。劉文靜是父親的下屬,豈有剛見父親的兒子就投效的道理?”

宇文珠道:“三郎是擔心劉文靜投效是假?”

李玄霸搖頭:“難以判斷真假。若是真,那麼劉文靜性格過於魯莽,他將來可能會惹禍上身;若是假,就是父親現在就忌憚二哥了。兩者都不是好事。”

結合史書中對劉文靜的記載,李玄霸更傾向於前者。

原本歷史中,李淵殺劉文靜,有人說是單純的“狡兔死走狗烹”,也有人說這是李淵對李世民的警告。

有許多歷史學家和歷史愛好者分析這段史實,最主流的猜測是,從劉文靜之死的時間點和前後事件來看,劉文靜之死和他投效李世民有關,但李淵想要敲打者並不是李世民。

這話看似矛盾,其實不然。李淵當時還未對李世民太過忌憚,如果不是他年老昏庸迫害功臣,從一個正常皇帝的思維角度來看,他殺劉文靜,是因為劉文靜越過他去效忠他的兒子,試圖參與奪嫡之爭。

這與劉文靜支援的是誰無關,只在於“參與奪嫡之爭”這件事。李淵是用劉文靜這個太原起兵左臂右膀的死,來震懾其他蠢蠢欲動的大臣,壓制朝堂上已經有苗頭的奪嫡風波。

說簡單點,就是劉文靜本來是李淵左臂右膀,卻投向李淵的兒子,這對李淵來說是極大的背叛。

其實李淵身邊信任的臣子投向秦王李世民的數不勝數,李淵沒處理是因為他沒發現。劉文靜或許自恃功高,特別魯莽特別能跳特別不會遮掩,才被李淵逮到,殺雞儆猴。

不過李淵以為他是“殺雞儆猴”,實際上得到的效果卻是讓跟隨他的功臣們寒了心,進一步向秦王李世民靠攏。

劉文靜之死不會對二哥登上皇位產生負面影響,但這個人才就這麼冤枉地死了,很可惜。

李玄霸搖搖頭,嘆氣嘀咕:“那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還能改了劉文靜的性格不成?”

宇文珠疑惑:“三郎在說什麼?改什麼性格?”

李玄霸道:“我猜劉文靜不是父親的試探,就是他自己太魯莽。唉,如果被父親發現,他就危險了。”

宇文珠想了想,道:“三郎既然擔心,就讓兄公對劉文靜直言,請他小心謹慎,不可以嗎?”

李玄霸愣住。

宇文珠不好意思道:“我這樣說,是不是太天真了?”

李玄霸忙擺手:“不不不,珠娘一語驚醒夢中人!確實……就這麼簡單啊。”

李玄霸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來是我陰謀詭計想太多,遇上什麼事都往彎彎道道上想。這事本就可以直接點,讓二哥向劉文靜剖析他這樣魯莽會帶來的危險。劉文靜好歹是能當晉陽令的人,若被提點後仍舊我行我素,那他自尋死路,我們仁至義盡了。”

宇文珠鬆了口氣,微笑道:“能幫到三郎就好。”

李玄霸道:“我這就和二哥寫信!”要向二哥誇誇珠娘有多聰慧!

李玄霸抬腳往書房走了幾步,回頭看向地上兩隻金雕,露出恍然神色:“我明白為何二哥要讓你們倆都過來了。一隻雕為我送信,一隻雕留在這裡保護我的安全?”

寒鉤和烏鏑點頭。

李玄霸埋怨:“我都說了在河東郡用不上你們,他在外打仗才需要你們……罷了,趕緊去吃頓好的,休息一日再送信。誰送信?”

寒鉤舉起左翅膀,烏鏑舉起右翅膀。

然後兩隻雕對視。

“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

兩隻雕撲滾在一起。

宇文珠手足無措:“哎?別打架,別打架,有話好好商量。三郎,三郎!快幫我把它們拉開!”

李玄霸遮住雙眼。

難道二哥沒有提前吩咐?他是不是故意的?

……

李世民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語:“信應當送到了。”

自己沒有提前定好誰送信,寒鉤和烏鏑應該會打架吧?哈哈哈哈,阿玄一定很頭疼。

李淵把烤好的羊肉割了一塊遞給李世民:“怎麼?想阿玄了?你在張掖時打仗,不也常與他分別?這次這麼做小兒態?”

李世民接過羊肉笑道:“我在耶耶面前一直是小兒態。”

李淵無奈地笑道:“是是是,剛剿滅突厥的偵察兵時,你衝那麼快,我叫都叫不住你,你還說自己是小兒態?”

李世民“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和父親爭論。他當時看出對方後面必有大部隊,一定要及時截住這支小隊,所以來不及請命就直接行動。

父親雖好,但自己行事時處處都要先請示這一點很煩人,很容易錯過戰機啊。

他轉移話題道:“東突厥的騷擾越來越頻繁,恐怕會有大動作。”

李淵道:“那是陛下該操心的事,我們守好太原,等東突厥有了動靜,就向陛下報告即可。”

“嗯。”李世民啃羊肉,不再說話。

他看清楚了父親未言明的意思。

如果大隋更加混亂,他們一定會起兵爭奪天下這件事,父子倆已經心知肚明。

父親的意思是,東突厥如果南下,大隋會更加混亂,或許對他們起兵更有好處。他們說不定還能借東突厥的勢。所以這件事,不需要提前告知皇帝。

李世民不贊同。

華夏之邦,哪能讓蠻夷肆虐?

說服父親困難,他懶得開口。等回到張掖,他自己去防備東突厥即可。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半合一,但更新晚了,只算兩更,欠賬-1。目前欠賬1章。

碎碎念:

1、

劉文靜之死有三種觀點,一種是李淵昏庸,單純冤殺功臣;一種是李淵早早打壓李世民;一種是李淵殺雞儆猴只針對劉文靜這類心思不純參與奪嫡的大臣,還沒有針對兩個兒子,只是劉文靜功勞最大,所以挑中了他。

劉文靜在武德二年就被冤殺,那時李淵還在給李世民不斷升官,皇位之爭還沒有趨於白熱化,所以秉承第一和第三觀點的人最多。

如果李淵殺劉文靜的理由是第一個,那就是李淵純粹糊塗了,所以我傾向於他殺雞儆猴(不排除他當時真的糊塗了的可能,畢竟武德元年時他差點把李靖殺了,曾經糊塗過,有前科)。

2、

隋末亂離,中國人歸之者無數,遂大強盛,勢陵中夏。迎蕭皇后,置於定襄。薛舉、竇建德、王世充、劉武周、梁師都、李軌、高開道之徒,雖僭尊號,皆北面稱臣,受其可汗之號。使者往來,相望於道也。

——《隋書》

大唐起義太原,劉文靜聘其國,引以為援。始畢遣特勤康稍利獻馬千匹,會於絳郡,又遣二千騎助軍,從平京城。

——唐·杜佑《通典》

劉文靜至突厥,見始畢可汗,請兵,且與之約曰:“若入長安,民眾土地入唐公,金玉繒帛歸突厥。”始畢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級失特勒先至淵軍,告以兵已上道。

——《資治通鑑》

當時東突厥十分強盛,比起其他人的稱臣,李淵只是許以厚禮,暗自防備,已經是做得不錯了。在大節上,李淵不算虧,當時也算權宜之計。

後來東突厥來了,他和李建成想遷都這件事,就一言難盡。或許他當皇帝后,富貴鄉把英雄氣磨掉了吧。

3、

修了下蟲,秦瓊最初在來護兒那裡幹活,我記成張須陀了。

雖然史書上沒記載,估計還是親眼目睹過楊廣親征高麗的慘狀。難怪他投向瓦崗寨後如魚得水,不喜楊廣曾經的寵臣王世充。

李密敗逃,秦瓊歸於王世充幾個月後,就和程咬金在兩軍對壘的時候,跑唐軍陣前投效。兩軍對壘的時候啊……想想王世充那臉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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