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是古書。”李玄霸道, “燒製琉璃的法子和水晶礦,換一顆火珠,我想皇帝看到我們的孝心,是會同意的。而且現在皇帝其實也不缺火珠了。你沒好好觀察, 東京宮殿的柱子上龍頭上安放的龍珠就是火珠, 只是不如這顆漂亮。”

“有道理。現在表叔當了皇帝,對以前看重的珍寶或許已經不怎麼在意了。不過我有更好的法子。”李世民眼珠子轉了轉, 對弟弟招手, “附耳過來。”

李玄霸嫌棄道:“何必弄得神秘兮兮?”

李世民嘿嘿笑道:“這是你說的, 儀式感!”

李玄霸嘆了口氣,湊上前聽哥哥“充滿儀式感”的謀劃。

李世民說了一會兒,李玄霸皺了一會兒眉頭,補充了幾句,李世民繼續說。

待竇夫人來查寢的時候, 兩小孩才鑽進被窩。

竇夫人離開後, 李世民爬起來, 伸出手掌:“最後的儀式!”

李玄霸也伸手, 和李世民“啪嗒”擊掌。

“目標, 奪回孃親/母親的火珠!”

……

李建成又氣了獨孤老夫人一次,但沒有捱打。

獨孤老夫人把此事瞞下來了,不準別人告訴李淵, 還著重警告了竇夫人,不准她嘴碎。

李淵向來忽視後院之事,除非有人主動告訴他,否則他不會主動打聽, 自然就不知道此事。

竇夫人在心裡嘆了口氣, 悶頭和李淵一同整理將要呈給皇帝的珍寶, 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過心灰意冷也是一時的。只要有機會,她還是會盡力教導孩子。那是她親生的孩子。

李世民和李玄霸要入宮。李淵猶豫了一下,想著兩個孩子討好了皇帝,或許對他和李建成也有益處。再者皇帝曾經說過,等李玄霸身體好了,帶進宮給他看看。李淵就帶著兩個孩子入宮了。

楊廣正在看歌舞,宣了李淵進來後,嫌棄地把李淵趕走,只留下李世民和李玄霸陪著他。

“李三郎,身體終於好了?”楊廣關心道。

李玄霸道:“謝陛下關心,還是有些咳嗽,但已經沒大礙了。每逢換季,小子總會生場病,都習慣了。小子此次入宮,是把已經拖延了許久的貢品香皂和皂液樣品給陛下送來。”

李玄霸把懷中抱著的小箱子親手遞到楊廣面前。

楊廣沒有讓人檢驗,就直接開啟箱子,取出了香皂聞了聞:“奶味的?”

李玄霸道:“是羊奶的。給陛下做的香皂和皂液不是熱加工,而是冷加工。這樣做會耗費百倍工時,但能保留更多護膚成分。”

李玄霸咳了幾聲,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心中嘆氣。好吧好吧,弟弟又不耐煩說話了,該我這個傳聲筒上場了。

於是李玄霸在心裡吹噓甘油和羊奶的護膚成分,並畫了花卉護膚精油的大餅。李世民雙手比劃,眉飛色舞當傳聲筒。

李玄霸以為自己已經夠會吹了,沒想到二哥手舞足蹈的描述,比他的更加生動有趣,聽得楊廣眼中異彩連連,不斷捋著鬍鬚點頭,就像是聽說書似的。

李玄霸不由思維發散。如果二哥到現代社會去當個賣貨主播,估計能成為賣貨界一哥。

不過以二哥的本事,估計到了現代也會是個駐外維和將軍之類的,不可能去賣貨。

“好,好,不愧是漢宮秘方。”楊廣立刻就喚宮人用金盆端來溫水,試了試羊奶皂。

他試了用打泡網和不用打泡網兩種方式。皂液就像是羊奶一樣從面板上流過,洗過之後,楊廣捏著自己的手,覺得自己手背面板好像滑嫩了不少,好像常年握刀拉弓的老繭都變軟了。

李世民繼續以李玄霸的心聲為基礎,胡扯這羊奶皂的工藝有多麼複雜,成品率有多低,保質期還只有一月。

李玄霸總結的網路賣貨經驗。買手工藝品的顧客要的就是獨特不穩定,那叫藝術和稀有。

如皇帝這樣不缺錢的豪客,一個月的工期要說到一個季度,百分之五十的成品率要吹到百分之五,三個月的保質期只能說一個月,這樣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李世民總結,這大概就是阿玄嘴裡的“人傻錢多速來冤大頭”吧。

古往今來人們總結的教訓就是人們從來不接受教訓。李玄霸能騙得了現代人,也能騙得了現代人的老祖宗。

咳,好像反了。

總之,楊廣被李世民哄得一愣一愣的,本來想著分一塊給皇后,都有些捨不得了。

李世民見吹過頭,忙說供帝后和太子、太子妃用應該還是沒問題,還能餘下一些賞人。但全宮殿裡所有貴人都用上,大概是不可能的。

李玄霸補充,除了羊奶皂,根據不同人的膚質,他還能定製專屬洗浴護膚用品。比如小皇孫就最好不要用花卉精油做的護膚品,容易過敏。羊奶皂相對最溫和。

補水的,滋潤的,殺菌的,去痘的……李玄霸掰著手指數著,然後感嘆道:“漢宮四百年,真是太厲害了。可惜大部分書籍都逸散在了戰火中。”

李世民道:“所以陛下才要編書啊。把孤本殘本找出來編撰成一部囊括萬物的圖書,真是太厲害了!”

楊廣謙虛地頷首,誇得好,繼續誇。

楊廣對貢品香皂和皂液很滿意。他喚來官吏,直接定下了這件事。

貢品都是採購,李世民和李玄霸是能賺錢的。而且為了貢品原材料的穩定,李世民和李玄霸還能在皇莊裡直接呼叫需要的原材料。

別說牛羊馬奶花卉水果,就是珍貴草藥,李世民和李玄霸也有呼叫額度,拿著宮裡批的條子可以直接拿。

當然,等實際操作的時候,各層打點和回扣也是需要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皇帝自己也知道,李玄霸也很熟練。

貢品供應鏈的事,等出宮了才會慢慢談。在楊廣這裡,此事就算結束了。他只需要每個月按時看到貢品。

楊廣慷慨道:“你們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

李世民和李玄霸對視一眼。

重頭戲來了。

楊廣看著兩人躊躇的模樣,打趣道:“要賞賜還讓你們為難了?”

李世民拱手:“我和弟弟確實有想要的賞賜,但有些猶豫是否說出來。但無論是君王發問還是長輩發問,身為臣子和晚輩的我和阿玄都不該隱瞞。”

李玄霸拱手:“前些日子兄長酒後失言丟官,父親母親十分焦急,想來陛下這裡為兄長求情賠罪。這事陛下肯定早已經知道,父親正在四處求購駿馬。”

楊廣捻鬚微笑:“李淵平時很吝嗇,送兩三匹馬給朕都要心疼許久。為了兒子,他倒是捨得了。”

馬是戰略資源。李淵求馬的事當然瞞不過他。

李世民道:“父親讓母親所出的替兄長賠罪的禮物中,有一樣火珠乃是外祖母留給母親的嫁妝。外祖母向武帝求來火珠時,曾讓僧侶道士給火珠加持符咒,避禍擋災,咳,還加了一些防止遺落的咒術。聽聞先文獻皇后殿下曾囑咐母親好生保管,不可輕易示人。”

李玄霸道:“母親擔心咒術有問題,但……父親不太信這個。要賠罪,自然要送最珍貴的禮物。母親嫁妝中的寶石中,火珠是最大的,最適合賠罪。”

李世民愁眉不展道:“我和阿玄很擔心寶物是否真的有問題,就查了很多古籍,然後發現……唉,發現火珠是西域商人胡吹的西域珍品,其實我華夏大地早就有了,這火珠其實並不算珍貴。”

李玄霸撇嘴道:“我們和父親說了,他不信。可就這樣把假的珍寶獻給陛下,這、這我們身為臣子和晚輩怎能做此事?所以我和二哥就商量將此事悄悄告知陛下,請陛下定奪。”

一說起竇夫人的嫁妝火珠,楊廣心中就浮現出那一顆金燦燦的珠子。

說實話,他是想要的。

雖然他已經蒐集了許多火珠,其品相與竇夫人嫁妝中的火珠差不多的有不少。但當年看到火珠的心動,仍舊留在他的記憶中。

但李世民說起“嫁妝”“符咒”時,楊廣的心動就沒了。

他當然知道這顆火珠其實是北周武帝留給竇夫人的嫁妝。北周武帝雖滅佛,但也擔心滅佛會引來詛咒,所以宮中養了許多異人。

火珠奇異,一直是佛教重寶,據說是太陽精華所化,只要對著太陽,沒有火就能點燃柴火。

這樣的寶貝,北周武帝當然會讓異人對其進行唸咒加持。

楊廣想起母后當時給竇夫人清點嫁妝時私下對他開的玩笑,“我們殺了北周皇室所有男丁,這些東西中不知道多少下了咒,我看著就心裡發怵,還是讓竇氏趕緊拿走”。

他當時認為這肯定是開玩笑,因為大隋所用北周珍寶不在少數,哪可能怕什麼咒術。

但他想起竇夫人嫁妝中的那顆火珠過於璀璨的模樣,聽了李世民的話,那“神異”就變成了“妖異”,有些膈應。

畢竟是北周武帝把玩過後贈送給竇氏護身的佛寶,不會真的會傷到他吧?

楊廣最近老是做噩夢,夢見楊勇的鬼魂來找他索命。雖然楊廣不怕楊勇,但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楊廣本來想罵李淵,送什麼加了咒術的晦氣玩意兒進宮,你是不是還要巫蠱啊?李世民那句“火珠假的,我們中原大地早就有了”,把楊廣砸懵了。

楊廣打斷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一唱一和,皺眉問道:“火珠不是海外奇珍,佛門至寶嗎?!”

李世民道:“火珠和水玉其實是一類玉石。神怪誌異小說中的太陽精華‘火珠’、萬年不化寒冰‘冰精’、水中精靈化身的‘水精’,其實都是指的它。它只是埋藏在地下的一種礦石,雖然漂亮,但其實沒有那麼多功能。”

李玄霸道:“我和二哥把記載水晶石的書都帶來了。”

楊廣趕緊讓兩個孩子把書拿到他的身邊,給他介紹水晶石。

李世民拿起一本“古”書道:“我們最初是從這本從西市淘到的殘本上看到火珠和水晶是同一種東西……咳,陛下,不過我們受騙了,這不是古殘本。”

楊廣正想問這是何殘本,聽到李世民說“受騙”,哭笑不得:“受騙?”

李世民展開殘本道:“泛黃的地方太均勻,一看就是染的。”

其實李玄霸之前染得很自然,現在是重新染成了“不自然”。

李世民指著蛀蟲洞:“蛀蟲啃書頁,蟲洞邊緣應該是參差不齊的,但這蟲洞……嗯,太圓了。”

李玄霸修蟲洞的時候,李世民還在一旁嚷嚷不夠圓不夠假,親自上手挖洞。

李世民又把上的隸書展示給楊廣看:“這隸書……筆畫也太尖銳了,隸書應該是圓潤的。”

折騰出半隸半楷的字型,費了李玄霸不少工夫。

楊廣拿起古殘本仔細觀察,笑道:“確實是今人仿古之作。你們被騙了多少?”

李世民嘆氣:“整整三百錢!”

楊廣笑道:“吃一塹長一智,這三百錢就當買教訓了。怎麼,這殘本雖然是假古書,但內容是真的?”

李世民點頭:“阿玄不管真假殘本都會看,會驗證。雖然這不是古書,但內容可能是從古書中抄來的。所以阿玄才會上當。”

李玄霸:“……內容是真的,那就是古書。筆墨紙張其實無所謂。”

李世民對楊廣嘆氣:“阿玄又嘴硬了。”

楊廣失笑,看起這假古書中的記載。

如李世民所說,古書是假的,但內容確實是記載的古書內容。

水晶在古籍中又叫水玉、水碧、玉英等。《山海經》中記載,日堂庭之山和丹山東南洛水流域多水玉。耿山多水碧。

先秦《楚辭》中“登崑崙兮食玉英”,漢代《上林賦》中“水玉磊珂”,三國《廣雅》中又名“石英”,都是水晶。很早的時候,水晶就是貴族常用的裝飾品。

而且這些古籍註釋中還記載得很清楚,東海郡盛產水晶。

楊廣嘆氣:“東海郡,豈不就是海州?先秦時屬於楚地,司馬相如的丈人卓王孫也曾在東海郡販賣鹽鐵。民間盛傳的東海水晶宮,也都是指的東海郡吧。”

楊廣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他正準備把海州改回東海郡。其原因就是海州進貢的水晶討了他的喜歡,讓他覺得東海與水晶更配。

李世民苦著臉道:“東海掘地三尺就能挖出水晶。火珠不過是大塊的水晶磨成球。”

李玄霸學著二哥的苦臉補充:“其中所謂精氣,其實只是水晶礦在成長時混入了其他金屬,就像是燒製琉璃時在裡面加入金銀絲。在東海,這樣的水晶叫發晶,數量也不少。我記得陛下宮中就有很大塊的發晶假山盆景。”

楊廣抬手指了一下。

李世民和李玄霸轉頭。

哦,這間宮室角落裡就有一塊發晶假山盆景。

楊廣被古籍中的記載氣笑了:“有一群僧人為了傳教,盯上了水晶神秘的色彩,所以把水晶磨成球,假裝是天然的寶珠,然後四處招搖撞騙,還找到了周武帝?武帝身邊的賢臣拆穿了這個伎倆,讓武帝堅定了滅佛的心?還有這事?”

李世民和李玄霸對視一眼,都搖頭:“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我們問母親,母親也說不知道,只說有一日武帝突然就不喜歡火珠了。不過武帝還是給火珠加持咒語,應該是信了一點火珠是佛寶的話?”

楊廣嘴角微抽:“水晶本就可以加持咒語。”

至此,楊廣徹底失去了對水晶球的興趣。

他喜歡火珠,是因為火珠即使在西域珍寶中也十分獨特,乃是佛寶。結果知道就是水晶磨成的球,那就沒意思了。

楊廣沒有懷疑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話,因為李世民和李玄霸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古籍是真的,記載是真的,北周武帝和佛寶的故事也是半真半假的。

有了這麼多記載古人還會受騙,是因為現在沒有“搜尋引擎”。即使古籍中有記載,除非你正好看過這一本,不然也會被騙一輩子。這就是資訊偏差。

李玄霸對比如今古人的優勢,就是現代人已經把知識整合好了,所以他只需要按照現代的知識“按圖索驥”,把古籍找出來。

大部分“神秘”的事拆穿後,如魔術揭秘一樣,都會給人以“就這”的感覺。

李玄霸蒐集的古籍大多都是楊廣看過的。如《山海經》《楚辭》《上林賦》這種哪個文人沒看過?《廣雅》更是啟蒙級別的了。

所以楊廣粗粗掃了一眼,就覺得又掃興又生氣。

那群西域僧人,居然用這麼明顯的騙術。怪不得武帝會氣得滅佛。

楊堅和獨孤皇后是虔誠的佛教徒,但楊廣因為自比武帝,所以對佛教的感覺就一般。

雖然他奉承楊堅和獨孤皇后的時候常修佛寺,但自己大動土木修的都是自己住的行宮,突出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神佛什麼的,在這位自詡千古一帝的帝王眼中,都不值得多看重。

對這一點,李玄霸還是挺敬佩他。

行宮改朝換代後可以繼續用,也可以拆除;修佛寺,將來不知道造就免稅佛門地方豪強,和牛皮癬似的。

楊廣正準備西行。拆穿西域珍寶之後,楊廣對西域的好奇都少了一些。他決定不西行了,直接去北巡找突厥。

修運河只是千古一帝的第一步,好大喜功的皇帝就沒有不重“武功”的。楊廣準備先找有點不老實的高句麗練練手,等高句麗投降之後,楊廣給自己樹立的最大的“武功”自然是征服突厥。

比起高句麗,突厥才是中原王朝心腹大患。他父皇壓制了突厥,他就要完全掃平突厥。

李玄霸這蝴蝶翅膀,扇了一點,馳道少修了一兩條,但沒扇太多,楊廣還是決定開春就離開大興城。

得知“火珠”的真面目後,楊廣就十分隨意地答應了李世民和李玄霸想要的賞賜。

本來楊廣想直接讓竇夫人換一個送,但李玄霸委婉提起先帝先後非常信佛寶,若直接拆穿佛寶,恐怕不是很妥當。

楊廣笑話道:“我看你就是擔心你父親又在你們母親的嫁妝中挑挑選選其他東西。李淵這人也真是的,唐國公府又不窮,盯著女人的嫁妝,實在不像話。”

對這一點,就連仍舊很喜歡耶耶的李世民都不住點頭。

於是楊廣決定先收禮,然後將佛寶火珠賜給李世民和李玄霸,以全兩個孩子對他的忠心和對竇氏的孝心。

火珠賜給李世民和李玄霸之後,竇氏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幫忙保管御賜珍稀物品。但御賜之物不能送給他人,甚至不能給家中其他人用,沒人能逼竇氏把嫁妝火珠拿出來再送一次人。

李世民忍不住在心裡高喊:【耶!!!】

李玄霸嘴角也浮現微笑。

楊廣慷慨道:“這火珠朕本就不需要,不算賞賜。你二人再想一件賞賜……你們拆穿了火珠騙局,可以多要一項賞賜!”

李世民想了想,道:“我沒什麼想要的……啊,我想起來了,阿玄很饞宮中藏書,常說想給老師們打下手,能幫忙看書。總讓太子殿下帶著去不太合適。”

楊廣隨手丟了個令牌給李玄霸。

李玄霸沒反應過來。

李世民一個橫跳,輕鬆接到了令牌,得意洋洋道:“阿玄手笨,還是我厲害。謝陛下!阿玄,快說謝謝陛下。”

李玄霸這才回過神,趕緊謝恩。

楊廣道:“三郎想要什麼?是為二郎求?”

李玄霸想了想,道:“我想請求和陛下單獨說些話。”

楊廣還沒答應,李世民驚訝道:“為何?你有什麼話還需要瞞著我?!”這和原本計劃的不一樣!

李玄霸道:“就是不想告訴你。”

楊廣把李世民往李玄霸面前湊的小腦袋擋開,失笑道:“好,不告訴李二郎。來人,把李二郎帶走。”

李世民不高興道:“阿玄!你還是不是我弟弟了!怎麼能瞞著我!”

楊廣打了個響指:“捂嘴。”

宮人笑著把李世民的嘴捂住,把李世民提溜了出去。

楊廣笑道:“朕也很好奇,三郎有什麼話需要瞞著二郎。”

李玄霸先起身走到楊廣面前,恭敬跪地叩首後,才起身正坐著道:“我先天體弱,孫醫師曾言,我很難活到弱冠。”

楊廣一愣,然後表情露出一絲悵然和同情。

其實這件事他隱約聽御醫和蕭皇后提過。只是那時兩個孩子對他就是逗樂的晚輩,所以他沒有多在意。現在李玄霸當面提起,他又對兩個孩子多了些好感,所以不由牽動了些心緒。

李玄霸垂著頭道:“前些時日兄長酒後失言,我和二哥被訓斥,我才明白,嫡長兄和尋常長兄是不同的。而二哥才華橫溢,將來肯定很艱難。我身體極弱,連做官都難。仔細想想,我只能為二哥積攢些金錢俗物。這樣二哥將來自己打拼時手頭寬裕些,或許會少吃些苦。”

他再次叩首:“所以我請求陛下以皇家的名義參與我的生意,給我一個類似宮廷商人的權力。這樣我就能越過唐國公府,為二哥多攢些私房錢。”

楊廣看著跪在地上的瘦弱孩子,心情極其複雜,久久不能言。

楊廣起身,將瘦弱的孩童扶起來:“何至於此?有朕在,唐國公府不敢偏心。”

李玄霸道:“法理人倫不容更改。陛下日理萬機,天下間讓陛下煩心的大事多著。我無論是身為臣子還是身為晚輩,都不該讓陛下為這點小事多操心。何況若這點小事都次次讓陛下做主,豈不是顯得我和二哥很沒有本事?我和二哥還是有些自持才高傲物的。”

楊廣忍俊不禁:“你二人確實有些自傲。你就只請求這個?朕看那李建成很是平庸,讓你二哥繼承爵位也是可以的。”

李玄霸使勁搖頭:“家和萬事興,兄弟友悌才是最重要的。朝廷法理更是不能也不應該改變。兄長是我和二哥同父同母的胞兄,我和二哥理應退讓。再者,這天下之大,朝堂之大,陛下又是我和二哥的表叔,二哥有的是機會建功立業。我只是不想二哥將來伸手向唐國公府公中要錢時,會讓兄長不滿。”

楊廣說的話,李玄霸一個字都不信。

雖然楊廣是嫡次子繼位,他在別人說他是嫡次子的時候會生氣,也厭惡無能的嫡長,但誰要是在他面前詆譭嫡長繼承製,那麼楊廣一定會動殺意。

正因為他是奪嫡,才更要維護嫡長,以證明自己不是奪嫡,是父皇母后的選擇,是正常繼位。只是嫡長兄被廢,他成了嫡長。

他不是什麼奪嫡,是正統繼位。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先上車的人大多會焊死了車門。

楊廣對待嫡次子楊暕的態度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歷史中太子楊昭病逝後,楊暕認為按照順位自己就應該是太子,便以太子自居。但楊廣居然因此就猜忌楊暕,派人嚴密監視楊暕,楊暕幾乎是被軟禁。

這對父子死的時候,楊廣還問是不是楊暕政變,而楊暕還以為是楊廣要殺他一直喊冤。

“奪嫡”就是楊廣的心魔,哪怕楊昭死了,楊暕身為楊廣當時唯一成年的兒子,幼子趙王還在襁褓中,楊暕都不能露出“奪嫡”的念頭。

至於楊暕那些治下不嚴、奢侈、與寡婦私通的“罪”,在當時宗室子弟中不算什麼。楊廣以前就知道了,並沒有太在意。當要懲治楊暕的時候,就是“死罪”。

所以楊廣雖然“同情”李世民和李玄霸,在一些小事上會為他們出頭。但他們二人若是露出想違背法理的念頭,立刻就會被楊廣厭惡。

楊廣不允許別人挑戰規則,尤其是“尊卑”規則。

但李世民和李玄霸與李建成的矛盾已經擺在了明面上。連一個香皂鋪子都能弄出這麼多事,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矛盾展現在楊廣面前。

為了不讓楊廣到時候腦袋一抽,李玄霸先給楊廣打預防針,提前做出受害者的模樣,並且坦露心跡。

他活不到弱冠,所以無論做什麼都不是在試圖謀奪李建成嫡長子的地位。

二哥自傲,會自己掙功勞,也不會眼饞李建成的地位。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攢點別人看不上的黃白俗物,讓二哥將來自立的時候能過得舒服一些。

這個“皇商”的權力,還能把二哥從他的事業中“剝離”。

自己擅長經商,但經商確實不是什麼好名聲。二哥玩個書鋪就夠了。

李玄霸這次細細準備了許久,但他沒想到,楊廣居然會如此直接地試探他這個孩子。

還好自己把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也做了應對。

一個被御醫和民間名醫都判定很難活到弱冠的孩童是惹人憐愛的。

士人們看不上的商賈之事是惹人輕視的。

憐愛和輕視合在一起,麻痺了楊廣。

何況誰會想到一個七歲孩童會算計一個欣欣向榮大帝國的皇帝呢?

就是李世民知道弟弟在說謊,也想不到李玄霸為何非要和皇帝合作。

難不成還真想賺錢?賺錢可以問皇帝要賞賜啊。

楊廣嘆氣道:“你將來該不會還想把你的鋪子轉給大雄?”

李玄霸道:“那要看父親會不會給我娶妻了。我還是要留些給家人的。”

楊廣失笑:“你倒是實誠。罷了。你又想做什麼生意?”

李玄霸道:“香皂脂粉生意正好用皇莊的材料。”

楊廣道:“這個朕已經允許你了。”

李玄霸露出了自傲的笑容:“我看到西域人用我大隋本就有的水晶鼓吹佛寶,高價賣給我們。我也想把大隋的商品高十倍百倍的價格賣給他們。父親討好陛下摳摳索索的,只知道用錢買馬。我討好陛下,就讓西域人把他們好鷹好馬雙手奉上。”

李玄霸張開瘦弱的手臂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讓西域諸國進貢,他們總會不願意給太珍貴的物品。我與他們做生意,才知道他們究竟什麼最珍貴。而且商人重利輕忠義,只要有足夠多的金錢,他們連西域諸國不願意提供的駿馬寶刀寶甲也會乖乖送來。”

“我在《漢書》中看到,許多漢使以通商的名義為大漢奪取利益。見到長孫將軍後,我更是對此心生嚮往。雖我可能活不到弱冠,但我也想為陛下、為大隋為隋使,再開絲綢之路!讓泱泱大隋不需要武力征服就能萬國來朝!”

楊廣看著臉頰微微凹陷,顯得眼睛更大更明亮的表侄。

李玄霸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他此次北行震懾突厥,就是想重開絲綢之路!

他誰都沒有告訴,連最信任的宇文述都沒有說,沒想到一個孩童居然與他的志向合一了!

楊廣終於開始正視這個晚輩。

雖然他笑著說了許多次讓李二郎和李三郎成為他的冠軍侯,但玩笑只是玩笑,李二郎和李三郎還是太年幼了,神童的未來會如何,誰也說不準。

此次楊廣是真的生出了遺憾心情。

為何李三郎如此年幼?哪怕李三郎十二三歲,他都會立刻給李三郎授官。

“放寬心,你未必不能活到弱冠。”楊廣語重心長道,“朕還等你長大,給朕當左臂右膀。”

李玄霸恭敬但自傲道:“侄兒不想把希望寄託在未來,所以侄兒現在就想為陛下做事。”

楊廣嘆氣,道:“你若太累,說不定會更加早逝。”

李玄霸道:“只要能發出光芒,就算縮短几年壽命又如何?反正我的壽命本就不長。”

楊廣忍不住敲了一下李玄霸的腦袋:“你還真是……唉,果真傲氣十足。大雄遠遠沒有你狂傲。”

李玄霸拱手:“侄兒承認,確實如此。”

楊廣失笑。

他揉了揉李玄霸的腦袋,笑著道:“好,朕答應你。你想做什麼,給朕寫個奏章。會寫奏章嗎?”

李玄霸:“會!”

……

李世民轉身背對著李玄霸,啪嗒啪嗒掉眼淚。

李玄霸走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繼續轉身。

兩個孩子轉了一會兒圈子,李玄霸嘆氣:【回去的路上告訴你。】

李世民這才擦了擦委屈的眼淚,乖乖和李玄霸一起上馬車回家。

馬車上,李世民癟嘴瞪著弟弟。他倒要聽聽弟弟說什麼。

其實他知道,現在弟弟告訴自己的都是不需要瞞著自己的。

李玄霸想了想,道:“我向陛下要了皇商的權力,以後帶著陛下一起賺錢。我要把你從店鋪裡摘出去,以後只有我和陛下合作。”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為什麼?”

李玄霸道:“你將來要走仕途,過多參與商賈之事不好。我身體差,頂多當個散官。還是商賈之事更適合我,可以在家裡躺著看賬本。而且我喜歡錢。”

李世民道:“這需要瞞著我?”

李玄霸點頭:“總要給陛下一種我需要瞞著你的態度,這樣更真實。”

李世民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知道他相信沒有。

不過下馬車的時候,他就和李玄霸和好了,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李玄霸知道,他哥心裡還是有疙瘩,而且可能猜到了一點真相。

大概就是壽命,和告訴皇帝二哥走仕途,自己這個短命鬼賺錢為二哥鋪路的事。

但李世民不知道,李玄霸拋開他還有個原因。

李世民很重感情。雖然楊廣是個全天下被禍害的老百姓揭竿起義恨不得大卸八塊的昏君,但現在他們討好楊廣,楊廣對他們也是慷慨和信任的。

李玄霸接下來要繼續利用楊廣摻和西域首開之事。

他的目的是,青壯奴隸,盔甲兵器,戰馬!

他要打造一支連李淵都不知道的精銳私兵!這樣就算未來因自己的參與出現波動,他也能保證自己和二哥的安全,保證“逼宮”之事順利完成!

一個冷知識,玄甲兵是李淵組建的。二哥是帶領這支玄甲騎兵的將領。

大業十二年,李淵為擊敗突厥來犯,親自訓練兩千騎兵;大業十三年即將起兵時,他擺空城計誘使突厥來犯,襲擊突厥,搶走突厥馬匹,然後先兵後禮,寫信向突厥始畢可汗要戰馬支援。這才有了組建玄甲騎兵的資本。

二哥並不能私自調動玄甲兵,逼宮時用的是自己和家臣府中的家兵。

李淵在稱帝之前,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豪傑。在起兵的時候,李淵其實是親上戰場廝殺。否則就算他有唐國公的資歷在,天下賢才也不會來紛紛投奔。

稱帝前的李淵,那是能連射七十發,築叛軍京觀,以弱勝強擊退突厥的猛將,確實是李世民親爹。

二哥的輝煌,其實是從李淵稱帝后開始。稱帝后,李淵就一改曾經膽氣豪氣,只坐鎮後方,從不親臨戰場。

李玄霸知道,他和二哥的敵人一直是李淵。

李淵雖然有優柔寡斷的缺點,稱帝后又失了起兵時的膽氣,也絕非廢物。一招不慎,他和二哥就會滿盤皆輸。

他準備早早地拉攏起自己的兵,然後將這支兵藏在阿姊的軍隊中,然後悄悄混入李淵的玄甲兵中。

玄武門之變很危險,二哥差點命懸一線。

但再加一個“黃袍加身”呢?

他做好了利用楊廣養兵的準備,但不能告訴二哥。

這些未來太沉重了。

而且,楊廣如今是真的對他們好。

自己沒有心理負擔,二哥肯定會有。

李玄霸入睡前,翻過身背對著哥哥:【哥,等你長大了,能騎馬打突厥了,我就告訴你。】

李世民磨牙:“你又用這句話敷衍我。”

李玄霸:【不是敷衍。】

李世民嘆氣:“好吧好吧,你不想說,我還不想聽呢。睡覺,晚安。”

李玄霸:“晚安。”

……

幾日過後,李淵湊齊了數十獵鷹獵犬和駿馬,和包括竇夫人的火珠在內的珍寶一起進獻給楊廣。

楊廣似笑非笑地收了李淵的禮物,然後讓人從禮物中把火珠挑出來。

“罷了,你官復原職。李建成降回六品千牛備身,再磨礪磨礪。這珠子是你夫人的嫁妝吧?你的二子三子特意向朕求了恩典。這火珠朕就賞賜給李二郎李三郎了。”楊廣道,“朕雖然將火珠賜回,但經過朕之手的寶物,你可別任意送人,給朕好好供著,看到它的時候正好反省自身治家不嚴。”

李淵歡天喜地地把珠子拿了回去,臨走前還問:“大雄大德沒問陛下再要匹馬?怎麼只記得母親?”

楊廣哭笑不得,專門走下來踹了李淵一腳,讓沒臉沒皮的李淵趕緊滾。

李淵徹底鬆了口氣,知道此事是真的揭過了,樂呵呵地滾了。

“夫人,夫人!看看為夫給你帶回來了什麼!”李淵喚來了家裡所有人,開啟了匣子,“看!”

竇夫人驚訝:“陛下沒要火珠?”不可能啊,陛下絕對心儀這顆火珠。

李淵把火珠遞給竇夫人,然後左手牽著李世民,右手牽起李玄霸:“是大雄和大德的功勞。原來他們上次進宮,不僅僅是向陛下進貢香皂,還向陛下求了恩典。”

李世民得意道:“這顆火珠充滿孃親的回憶,才不要給別人,陛下也不行,對不對阿玄!”

李玄霸道:“二哥慎言,不可對陛下不敬。”

竇夫人捧著火珠,雙手顫抖落下淚來,嘴唇嚅動許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淵鬆開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手,抱住竇夫人:“好了好了,沒事了。毗沙門,你要以此為戒,可不要讓你母親再次連嫁妝拿出來送人。”

李建成也很激動,趕緊道:“是!兒子銘記此次教訓,絕不再在外醉酒失言。”

李淵欣慰地點點頭。自己的大兒子還是好的。

雖然他很生氣李建成沒有擔當,但獨孤老夫人為李建成說了許多好話,他也就忍下來了。

李淵對這件事還有些膈應,但他也相信母親的話,李建成只是還小,經不住事,再大些就好了。他決定從今以後親自手把手教導李建成。

“陛下說了,雖然這火珠還了回來,但名義上是賞賜給大雄和大德的御賜品,讓我們好好供起來,看著它時,就要記起這次的教訓。”李淵安撫好竇夫人後,對李世民和李玄霸開玩笑道,“你們母親曾想把這顆火珠給毗沙門的妻子,現在是不成了。你們二人誰娶妻時想要這顆火珠?要不要比賽一番?誰贏就給誰?”

正高興的李建成臉色微變。

李世民和李玄霸齊齊搖頭,異口同聲道:“都不要,孃親自己拿著。”

李淵笑道:“好。我就知道你們二人孝順。夫人,這下開心了吧?”

竇夫人哭著點頭:“嗯。”

李世民圍著母親蹦蹦跳跳,想把母親逗笑。

李玄霸在一旁安靜地站著,嘴角微微上彎。

隋唐的軍紀十分混亂,入城就沒有不搶掠的。隋朝覆滅時,一眾宮殿都遭遇了劫掠,寶物十不存一。

就算不搶,他們也要搞些破壞。連強調軍紀的李世民也無法阻止。

比如隋朝原本藏書37萬多卷。經過幾代唐朝皇帝的蒐集,到了唐玄宗時期,唐朝之前的書籍竟然也只有28469卷。

亂兵不搶的藏書都如此,那些珍寶就更不用說了。

何況楊廣是一個手頭很寬的人,等他北巡後,他還會多一個對外國人過於慷慨的毛病。火珠玩膩後,他可能隨手就不知道丟給誰了。

所以李玄霸知道會有些風險,也要立刻出手,把母親的火珠奪回來。

誰讓母親哭了?

李玄霸的良心沒多少,但還總還是有些的。

竇夫人蹲在地上,將李世民和李玄霸緊緊抱住,不斷哽咽道:“謝謝二郎三郎。”

李世民得意:“不用謝!不過孃親,最該感謝的是阿玄,是阿玄提議的!”

李玄霸彆扭:“沒什麼……是為人子該做的事。”

李建成掃了一眼李玄霸,迅速移開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卡劇情多寫了點,萬字也是三更合一,欠賬-2,32養液欠賬+1,目前欠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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