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三月初六,大喜之日,綢花掛滿了雍親王府。

新側福晉入府,上上下下都不得空閒,等到雍親王胤禛應酬完畢,已是月上柳梢,三三兩兩的星子於夜空點綴,散發著溫柔的光輝。

貼身大總管蘇培盛遞來一份醒酒湯:“爺,該去揭蓋頭了.”

四爺應了聲:“嗯.”

西院是新側福晉年氏的住處,坐落在中軸線左側,乃一座二進院,大小僅次於正院。

一行人步伐不慢,臨近院門的時候,蘇培盛偷偷往主子臉上一覷——

喜氣籠罩下,王爺神情淡淡,也沒有多麼熱衷。

.

婚房。

一位美人坐在床沿,安靜地把手放在膝蓋上。

輕風拂過,蓋頭泛起波浪,露出半截精緻的下巴,雪白細膩的脖頸,散發濃郁的桃香。

不知過了多久,遮擋視線的蓋頭掀開,光線嘩啦刺了進來。

年嬌嚇了一跳,抬起頭,眼眶控制不住地溼了溼。

不知從哪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婚房突然變得安靜。

四爺手一頓,將喜秤放進托盤。

他側過身,挑出一個子孫餑餑,年嬌連忙接過,小口小口地咬。

等到餑餑被奪走,年嬌才察覺有些不對勁——

這好像是子孫餑餑,二哥說過啃一口就好,她以為是充飢的餅子,一不小心啃了大半個。

壞了,年嬌想要捂嘴,飛快把唇邊的碎屑舔了乾淨,試圖掃除痕跡。

“……”

主持儀式的嬤嬤像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臉頰抽了抽,憑藉過硬的素質,繼續說起祝福的吉祥語,“咬一口,兒女旺……”

四爺瞥向坑坑窪窪的餑餑,眉頭輕動了下。

年嬌邊瞅他邊下定論,這就是她需要伺候的老闆了,未來的雍正皇帝,也是年家的頂頭上司。

老闆樣貌很冷,散發著不好接近的氣場,年嬌心裡的小人下意識縮了縮。

思及苟到一百歲的抱大腿計劃,她再三給自己打氣,伸出手,扯了扯四爺的衣襬,試圖留下一個好印象。

蔥白的指尖捏住紅衫,顫顫巍巍,像是欲滴不滴的晨露。

四爺一愣,垂頭望去,又看向年嬌,那雙漂亮的眼睛,正不安地望著他。

蘇培盛目瞪口呆。

想他貼身伺候王爺幾十年,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這……新婚夜……年側福晉……

更驚呆的是爺居然沒拂開,蘇培盛眼珠子瞪了出來。

見老闆沒有出聲,年嬌一喜,心道有戲,悄悄咪咪地攥得更緊。

因為有遮擋,無人看到這份動靜,等繁瑣的婚儀結束,門邊傳來一聲嚷嚷,很是嘹亮:“四哥,四哥好福氣!弟弟要祝四哥與小四嫂和和美美,早生貴子,就不請自來鬧洞房了!”

是十四爺的聲音。

他身後跟著一溜兄弟,除卻復立的太子與臥病的八爺,今日雍親王府的婚宴無人缺席,皇阿哥們都來了個齊整。

十四還想嚷些什麼,下一秒,聲音戛然而止——

他望見了端坐的年嬌。

誰不知道娶了年氏,就能收穫年家這樣的外家?年家雖為漢軍旗,卻是人才輩出,特別是年氏的二哥年羹堯,年紀輕輕考上進士,不到三十便被任命為封疆大吏,萬歲爺尤為賞識,想要拉攏他的何止一個!

至於年氏本人,倒成了最不重要的“添頭”。

誰知是這樣的……人間絕色。

四爺抬眼望去,清楚瞧見十四爺眼裡來不及收回的羨妒,就是不好這口的九爺,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他們尚且計劃著拉攏,皇上誰都沒說,就把年家劃拉到老四的鑲白旗裡,還賜婚年氏為老四側福晉。

世間難尋的美人,就這樣便宜老四了。

酸!

皇阿哥神色各異的時候,四爺微一頷首,道:“多謝十四弟.”

聽著像是好走不送,十四爺噎住,還想說些什麼,十三爺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

十四到底住了嘴。

要是真攪和了婚宴,額娘能撕了他,想到這兒,十四爺便訕訕起來。

喜慶伴隨著暗流湧動,年嬌豎起耳朵聽,發現自己聽不懂,於是她低著頭,悄悄把攥住的衣角打成結,覺得結不好看,又解開,撫平,重新打了一個。

蘇培盛嘴角開始抽搐,眼睜睜瞧著年側福晉打了八個結。

直至一雙微涼的大手覆上來,年嬌猛地一縮。

“玩夠沒有?”

年嬌這才發現喜房空了,賓客一一散去,只留四爺身邊的蘇培盛在。

她仔細一品,老闆好像沒生氣,抿唇露出一個笑,點點頭。

四爺發現他新娶的側福晉很會順杆爬。

粉白的臉微微仰起,又豔又純,嬌似桃花,約莫只有巴掌大。

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捏住年嬌的臉,只覺捏住一個軟包子,待掌心染上熱度,很快就放了開。

年嬌:?

捏她臉幹什麼哦。

四爺淡淡一瞥,蘇培盛立馬懂了,扶起心臟圓潤地滾蛋。

……

年嬌悄悄抬起眼睛,又很快低下頭,心想王爺的儀態真好。

收束的腰封足以窺見身材勁痩,清俊五官印在立體的骨相上,眉心刻出淺淺的摺痕。

一看就是勤於政務,敬業極了!

殊不知四爺在想事,一件遙遠的事。

去歲選秀完畢,皇上便將年氏指進府中,而那幾個月他在南邊辦差,是以從不知道年家格格長什麼模樣。

宮裡說法“姝色極好”“才貌俱佳”,這話還是額娘透露給他的。

他沒怎麼放在心上。

沒想前半句所言不假。

不知不覺間,四爺坐在了床邊。

年嬌面頰粉撲撲,用一種極為外露的目光看著他,崇拜?敬慕?

四爺還是頭一回遇見這樣毫不做作的小妖精。

他靜了靜,開口問道:“在閨中的時候,都做些什麼?”

嗓音與樣貌一樣,冷肅,沁涼,像寒江上的風。

年嬌驀然一虛。

實話那是萬萬不能說的。

都走到這一步了,堅持就是勝利,她想了想,努力推銷自己:“我會背詩,也會作詩.”

四爺卻是沒有預見這個回答,回過味來,點了點頭。

他重新望向她。

年嬌懂了,老闆要她表演才藝。

這不是鼓勵的眼神是什麼?

都說遇詩要即興,會即興的才是大佬,不過,大哥給她準備的詩篇,好像沒有涉及新婚夜的。

年嬌埋頭苦思,有了。

不會原創那就背嘛,她眼睛一亮,特地選了有關新婚的場景。

背完,她眼眸亮晶晶地準備接受誇獎,傳聞王爺喜好風雅,她苦背四年,成功包裝出才女名號,這些夠不夠吸引人?

回答她的是冗長的沉默:“…………”

帳暖?芙蓉?

這是在暗示他?

心底竄起微弱的火苗,燒得他喉結微滾,眸色壓深,冷冰冰的樣貌生出裂痕。

片刻,四爺終於動了。

年嬌倒在婚床上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小小驚呼一聲,眼睛睜得老大,一眨不眨看著俯身的男人,緊張地想難道是她露餡了?

應該沒有那麼快,那就是四爺對她背的詩很欣賞了。

年嬌心絃一鬆,迷迷糊糊想著自己的抱大腿計劃,要讓老闆開心滿意才行……

她靈光一閃,對著近在咫尺的薄唇啃了上去。

.

年嬌後悔了。

後悔得哼哼唧唧,她欲哭無淚摸了摸唇瓣,上面有個細小的裂痕。

不就是親得重了點麼,為什麼老闆的報復心那麼強烈,一點也不懂心疼妖!

作為建國後碩果僅存的桃花妖,年嬌可愛惜自己,誰知道一朝穿越失了法力,再不能用法力滋養臉蛋了。

於是她小心翼翼,平時洗臉大力都不敢,結果一朝嫁人,被男人又捏又揉,還啃出一個口子——

好虧。

年嬌愁雲慘淡,累得入睡之前,還在氣自己沒力氣親回去,否則非把他啃出兩個口子不可。

四爺察覺出年嬌在生悶氣,下一秒,美人便酣睡過去,眼尾和鼻尖是來不及褪的深紅。

他從汗溼的被窩坐起,發了會愣,知道自己折騰過了。

以為年嬌是在氣這個,四爺罕見地升起陌生的情緒,猶豫片刻,把腕上的佛串疊在一旁,褪下扳指,磕磕絆絆給她擦了臉和身。

很快,這股情緒消失無蹤,他望了望熟睡的年嬌,躺在她的身旁闔眼入眠。

親王側福晉乃正式記入宗譜的身份,譬如年側福晉入雍王府,算是正式嫁娶,唯有規格、儀制不比嫡福晉。

康熙特意批了四兒子三天婚假,四爺卻已習慣生物鐘的存在,早上醒來,天色尚且黑沉。

唯有脖頸沉甸甸的,像壓了幾斤重的石頭。

垂眼看去,一隻手臂放肆地橫在上面,色如白玉,點綴著三三兩兩的紅痕。

新娶的側福晉半個腦袋埋在他的胸膛,黑髮如瀑,臉頰柔軟,鑽入鼻尖的是甜膩桃香。

“……”

王府上下都知道他重規矩,從前去哪個房裡,妻妾都與他老老實實分被褥睡,無人敢行逾越之舉。

他叫了一聲:“年氏.”

年氏不理他。

四爺盯著年嬌看了好一會,皺起眉。

……才十六的年紀,又剛來陌生的王府,不必過多苛責,他想。

輕輕地撥開年嬌的手,塞進被褥中,又花費了好一會兒,挪開睡得正香的腦袋,端端正正靠到另一邊的軟枕上。

最後掖好錦被,免得人風寒著涼。

做完這些,脖頸酸意襲來,等到站起身,脊背泛起細密的疼——

這等感受,他活了三十三年從未有過。

四爺臉一僵,也不喚蘇培盛伺候了,慢慢地穿戴完畢,抬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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