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說是這麼說,不過,景澤如今晉封親王,已經不是之前想出京就隨便出京了。

晉封典儀還沒有完成,王府也沒有擴建完畢。

這個時候,景澤就是想走也走不了的。

按照新朝的禮制,晉封親王之後是有封地的,親王不就藩,可是屬於他的封地上所有產出,收來的稅銀,米糧,朝廷取八,親王取二。

而且景澤成為親王之後,親王府能領三千府兵。

於是,太子就轉了個話題。

“正好你三叔在,點選府兵的事情,你自己想想,要從哪個大營裡撥下兵來,你自己跟你三叔說,省得你還要再往兵部多跑。”

景澤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此時被他爹提出來,倒是愣了一下。

“此事兒子還沒想過。”

“不急不急,大侄兒啊,你那王府不還沒修好嗎?等王府修好,還要給你增建府兵營,麻煩著呢。你慢慢想,想好了就直接來找三叔,三叔就給你安排著點兵啊。”

景澤笑著跟三叔道了謝。

“哎,咱們一家子客氣什麼?大侄兒啊,三叔還有件事要請你幫個小忙呢。我聽說,秋真人給你送特產了,上回你府裡那兩個小孩賣的那個叫薯片的東西還有沒有?那個好吃啊。”

明親王都要氣死了。

這還是個當叔的?

人家的叔都得給侄子弄點好的吃,這個也是當叔的,還問侄子要起來了呢。

“咳,那個紅薯幹也挺好吃的。”明親王清了清嗓子。

景澤笑了。

“二叔三叔,這些小食如今還不算多,皆是因為仙山村作物產量還不夠,如今這些都是仙山上自己種出來的,能做成小食還是很少的。”

明親王聽了他的話,點點頭。

務農這種事情,實在是急不得。

太子聽弟弟們這樣說,便喚了自己身邊的近侍過來,

“哎,那個水車之事,我已經叫京畿大營在附近開建了。就是工部派去的司匠一點屁用都沒有,還是老子自己去附近村裡找了幾個木匠。不過,那附近村裡的木匠問我,這水車等軍裡建了,能不能在他們村裡也建?”

榮親王也不是都不靠譜,兄弟三人很快又說起了正事。

重華宮的內監總管李寶福帶著幾人送上靖親王帶來的小食,又換了一壺新茶,便自覺退出殿外守著去了。

殿門一關,裡面的聲音幾不可聞。

李寶福在殿門一側,找個門檻,窩了下來,等著裡頭太子千歲傳召。

坐了沒多會兒,便見一個小太監快步走來,站在大殿西頭,往這裡探了探頭。

李寶福眼睛一眯,抬手招了在不遠處廊下擦拭欄杆的小太監過來守著,自己起身往西頭走去。

來找他的小太監是今年才分到太子這裡,名叫吉祥。

吉祥與李寶福老家是一個地方,當時內事府叫李寶福去選人時,他見這小子圓圓眼,眼角還有粒小痣,很有點像當年自家的小侄子,就將他點進了重華宮。

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這小子忠誠老實,人也不傻,是個踏踏實實幹活的,就認了個乾兒子。

這小子幹得不錯,如今李寶福已經將重華宮中迎來送往的活逐漸交給他了。

“爹。”吉祥見他過來,悄聲叫了他一句,轉頭就往一旁小園中一棵大榕樹下走。

李寶福微微蹙眉,這是出啥事兒了?

吉祥瞧瞧左右無人,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小荷包。

李寶福接過來一捏,扁扁的,臉色立刻變了。

不用說,這指定是銀票。

京城的銀號一百兩票起支。

這個小荷包可不少。

李寶福心裡一陣緊張,生怕小崽子才進了宮門,眼皮子還淺,不曉得前頭看著的財,可能都是往後送命的坑。

“你這是……”李寶福一瞪眼,就要訓人。

吉祥卻搶先道:“爹,剛才內事府御用監來人送咱們重華宮這個月的使用。”

“嗯?”李寶福還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吉祥一眼。

御用監來送太子這裡的使用,這是老規矩,而且這個活也不該吉祥經手,應該是重華宮大庫管事陳寶慶的活兒。

“寶慶管事今早被千歲派到靖親王府做事,他總是囑咐,叫我暫替他查收。”吉祥又道。

李寶福這才點了點頭。

“可是兒子點收完物品之後,來送東西的那位公公,突然給兒子塞了這個。”吉祥指了指那個荷包。

“是誰?”李寶福皺著眉問道。

“御用監的執事太監馬平喜。”

李寶福聽了這個名字還愣了一下,是仔細回想了回想才對上了號。

新朝這才立國十幾年。

宮裡面的太監是按字來排輩,李寶福他們是寶字輩,大部分都是前朝留下來的。

前朝的妖妃根本就不把他們這些侍奉的宮人當人,當今聖上率兵打到宮城的時候,公里面剩下的這些太監,一起給開了宮門。

因此當今的聖人沒怎麼為難他們,願意留下來伺候的也都留了下來。

像是孫寶成李寶福這樣的,都屬於是事情做得好,對主子又忠心,才漸漸混到了今天的地步。

這平字輩就是下一輩太監,如今也已經漸漸起來了。

不過,馬平喜不算是下一輩中最露臉的,像是如今御用監的主管太監林平順,應該比這個馬平喜入宮時間還晚,如今卻已經比馬平喜高了兩級。

可是即便如此,馬平喜也用不著跟吉祥套近乎,還是拿了這麼厚的禮來套近乎。

李寶福認了吉祥做乾兒子,但實際上吉祥比他還要矮兩輩兒,再說這乾爹乾兒子的,也就是私下裡叫叫,也沒人在外頭宣揚。

要是重華宮裡,有人暗地裡想要跟吉祥打打關係,好求得李寶福的照顧,這個李寶福還能理解。

但是這馬平喜到底是內侍府御用監的人,就算是想為自己廣結善緣,找個靠山,那也得討好,如今在御前侍奉的那幾個寶字輩兒大太監。

“這個馬平喜是什麼意思?”李寶福在心裡暗暗的嘀咕。

“他還說了什麼?”

“來送東西的人多,他只說,送使用來之前,皇后娘娘特意給咱們爺多點了幾樣東西,是犒勞咱們爺近些日子辛苦。”

“他給你這個你就收了?”李寶福又看了一眼吉祥。

“爹,您私下裡囑咐的話,兒子都記著呢。當時他要塞這個荷包,兒子就擋了。他卻說,這些日子御用監事物繁雜,人手不足,難免有個眼錯不見的時候,他也是奉命打點打點,萬一哪一日出點小錯,叫咱們宮裡幫著,在咱爺跟前討個情。”吉祥把馬平喜的話老老實實的轉述了。

李寶福聽著眉頭皺的更緊了。

按理說,一個御用監支應著這麼大的一個皇家宮院,難免有個差錯,跟太子這裡的人打好交道,萬一出點小岔子,也能有人替他們遮掩遮掩。

這就是宮城裡的人情往來。

可是送上這麼一份厚禮,卻又提了這麼一個理所應當,再小不過的小要求。

這事兒就讓人心裡犯嘀咕了。

李寶福想了又想,他實在也想不出馬平喜有什麼必要做這樣的事情。

這個人平時在御用監裡面也不很起眼,幹活的本事不強,可是資歷到底在這兒,也默默的混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難道是想更進一步?

越想越覺得馬平喜並不起眼,在皇宮裡面這樣不起眼的人很多,反而跟他們打交道更該謹慎一些。

“就讓他給咱們就收了,你不必動聲色,只管等著,他若是再找你,你再聽他的話音,回來再告訴我。”

李寶福捏了捏荷包,又重新塞回到了吉祥的手裡。

吉祥便不再多說什麼,朝李寶福欠了欠身,轉頭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李寶福回到殿門外,看見自己叫來的那個小太監,還老老實實的在門檻上窩著。

“你在這守著,千歲若是召喚,便說我去查一查御用監送來的使用。”李寶福對那小太監說。

小太監忙點了點頭。

李寶福轉身便從後頭繞了進去,在釋放茶水的梢間裡找到了孫寶成。

孫寶成是侍奉景澤的,可是在景澤出宮建府之前,他還一直都是乾元宮的總管太監。

“馬平喜?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人了?”孫寶成聽到這個名字還覺得有些奇怪。

“今日過來送使用的就是他,我瞧他如今也混到執事太監了,還覺得挺驚訝的,以前也沒見他在主子們面前多露臉呀。”李寶福笑道。

“哎,何止是不露臉兒,那人做事偷奸耍滑的,最早的時候是在內書房裡侍奉,後來就被調到御用監去了。”

“在內書房?那可是個好差,怎麼就調走了?”

“誰讓他懶?如今管著內書房的是於寶文,那個老古板,還看得慣這種好吃懶做的?”孫寶成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他的日子也不錯,從內書房就直接調到御用間去了,御用監可是個肥缺呀?”

“哎,你不知道,他最初是惠妃宮裡的,最會巴結,當初惠妃還是貴人的時候,這跟在一旁伺候,你當他是怎麼被於寶文從內書房趕出來的?”孫寶成嘲諷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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