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花燁不過十八歲,如今已加冠為成年男子,到了最好的年紀,比起三年前,他又長高了些,身形倒是一如既往的清瘦。

穿著一身清冷的月白袍,外面罩著同色的狐裘,更顯俊雅疏離。

面如冠玉,眸若碧波,這麼定定的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恍惚間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

蕭鈺與他面對面站著,還得仰頭看他,“二殿下,確實好久不見。”

她這人總是這樣,一開口就能把原本曖昧的氣氛戳破。

花燁眼底隱約浮起些無奈:“嗯,阿鈺長高了些,近來身子可還好?”

蕭鈺轉過身看著對面廊簷下掛著的宮燈,淡聲道:“還行,老樣子,聽說二殿下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好了嗎?”

花燁頷首:“好了,這事你也知道了?”

蕭鈺沒說話。

花燁也沒覺得難受,他自顧自道:“其實我這次來,是與你告別的。”

蕭鈺這回有反應了,她轉過頭來打量著花燁:“告別?你要回風國了?”

花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是啊,該回去了,前些日子皇兄給我送了信,過了年會派人來接我回去。”

“你到底是風國的皇子,此次回去想必就能封王開府,貴國皇上與你手足情深,必然會為你擇一門好親事,日後你就可以安享榮華了,再不用顛沛流離,寄人籬下,不是挺好?”

蕭鈺難得對他露出點真心來:“殿下,回去吧。”

花燁愣了片刻,隨即苦笑一聲,伸手想去拉蕭鈺的手,蕭鈺卻不著痕跡的轉過身去。

花燁的手落了空,只虛虛的抓住了一點穿梭而過的風。

他眸光微沉,隨即恢復如常,他嘆息一聲,飽含辛酸:“我知道阿鈺的意思,但你知道的,感情向來不由人做主,一旦動了情,就是敗了,得不到的,總是會讓人念念不忘,許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旁人。”

蕭鈺眸光微動:“話雖如此,但感情還是講究兩情相悅才好,你說呢?如今你才二十出頭,還有大好年華,此時你困於不合適的感情中,說不定回去待了一段日子,就淡了呢?凡事不能太早下定論,畢竟——世事無常啊。”

花燁輕笑一聲:“世事無常?或許吧。”

他攏了攏狐裘的領子,餘光瞥見了什麼,心念一動,伸手解開了帶子,把狐裘脫了下來,趁著蕭鈺沒注意的時候上前把雪白的狐裘披在了蕭鈺的身上。

蕭鈺一怔,側過臉來看著他,寒衣冷聲道:“二殿下請自重。”

“你家主子身子骨弱,這裡的風又冷又硬,多穿點小心著涼。”

他退後一步,微微俯身看著蕭鈺,輕聲在她耳邊道:“阿鈺,你想兩情相悅,卻不肯給我機會。你道世事無常,那你怎知你我的來日呢?”

蕭鈺察覺他話裡有話,側過頭眯眸問:“你想說什麼?”

花燁直起身來,眉眼含笑:“我想說——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幾個字被他放在唇齒間碾了一遍,帶著幾分纏綿的意味,像是情人間的低喃。

蕭鈺面色複雜,正欲說什麼,寒衣忽然提醒道:“主子,你看——”

蕭鈺抬眸越過花燁往後看,就見一身明黃龍袍,外罩黑色大氅的君容負手而立,身側無憂提了盞燈籠,見她看過來,點了點頭。

花燁沒事人似的轉過身,對著君容拱手:“陛下。”

君容如有實質的目光一寸寸的剜過花燁的骨肉,冷聲道:“天寒地凍,殿下還是回殿內待著吧,若是馮國使者來接的時候你又病倒了,朕如何與他們交代?”

花燁笑而不語,徑直從君容身側走過,進了擷芳殿。

君容餘光冷冷的掃過,隨即轉頭看向蕭鈺的時候又恢復了平靜。

他上前不由分說的扯過蕭鈺身上的狐裘扔給無憂:“拿回去,趕明兒派人給二殿下送回去。”

“是。”無憂接過狐裘,攏好掛在臂彎裡。

蕭鈺:“陛下怎麼出來了?”

她只是這麼隨口一問,聽在君容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個滋味了。

他心裡酸水滋滋往外冒,卻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怕惹了蕭鈺厭煩。

出下眸子,君容解下自己的大氅給蕭鈺披上,蕭鈺伸手攔了一下:“我正準備回擷芳殿,不用披了,回去讓大臣們看見,像什麼話?”

“誰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我怕太傅凍著,給太傅添個衣怎麼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什麼好說的?”

君容一手握住蕭鈺的小手拉下來,隨即緊緊的給她繫好帶子,他握住蕭鈺的手:“果然涼的厲害,怎麼沒拿手爐?”

蕭鈺無奈:“哪有人來赴宴拿手爐的?”

君容不做聲,不拿也好,那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幫她暖一暖。

他捧起蕭鈺的雙手,低頭哈起熱氣來,然後用自己的雙手包裹著她的慢慢揉搓。

見他神色專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做多麼虔誠的事。

蕭鈺心念一動,“陛下,可以了。”

君容抬眸,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你與花燁在說什麼?他是特意在這裡等你的吧?”

蕭鈺點點頭:“嗯,我出來的時候他還沒來,估計是在我之後離席的,也沒說什麼,只是告訴我說過了年風國就要來人把他接走,跟我告別罷了。”

“哦……他都沒和我說,看來還是對太傅戀戀不捨。”

君容還是沒忍住,說話帶了點酸味。

蕭鈺抽出手,睨他一眼:“酒喝多了?上頭了?他什麼心思我不管,也不想管,走了便走了,你還來勁了?”

君容抿抿唇,小聲說:“沒有……我就是不喜歡他接近你,總覺得他不安好心。”

“等他走了你就可以放心了。”蕭鈺收回手往擷芳殿走,寒衣忙跟了上去。

君容:“……”

他轉頭看向無憂:“我說錯什麼了?”

無憂遲疑道:“可能太傅不喜歡陛下管的太多吧?”

君容若有所思,“許是吧。”

無憂看著君容暗下來的神色,心裡叫苦,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把這倆人的心思摸了個透。

堂堂九五之尊喜歡一個……也就算了,關鍵他還是單相思!

真是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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