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飯後三人圍著軟榻坐了一圈,楚央坐在榻上,來了興致,問蕭鈺:“可會下棋?”
蕭鈺頷首:“會。”
楚央又看向君容:“你呢?”
君容挑眉,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會一點。”
楚央笑了:“那你陪我下兩局吧。”
君容:“……”所以你是挑軟柿子捏呢唄?
楚央瞧著他的臉色,不滿的皺了皺眉:“怎麼?不願意?”
君容扯了扯嘴角:“願意,只是光下棋有什麼意思?不如添點彩頭。”
說著他給了蕭鈺一個眼神,蕭鈺頓時就明白了,君容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結盟的事定下來。
她莞爾一笑,應和道:“長歡說的是,光下棋屬實沒勁,若是贏了有賞,輸了有罰,還可一試。”
楚央豈能不明白他們的心思?
但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他們既然說了,自己避而不談,反倒顯得自己沒出息。
上位者骨子裡都有勝負欲,本質上都是賭徒,就喜歡刺激。
他衝著李勳揮了揮手,李勳會意去取棋盤來。
“好啊,你們說說,想要什麼。”
楚央好整以暇的看著蕭鈺二人。
蕭鈺直白道:“風國送信,陛下已經看過了,考慮的如何?”
楚央眸光一凝,“他們開出的條件確實誘人,我很心動,你們想阻止的話,起碼也該拿出差不多大的籌碼來。”
蕭鈺頷首:“好,那我們就拿這個做彩頭,若是我們贏了,陛下須得拒絕風國,與我們聯手。”
楚央不置可否,“若是你們輸了呢?”
“若是我們輸了,我就帶著長歡離開雲國,近日一切,就當沒發生過,日後不論結果如何,都不與雲國為難。”
蕭鈺眸光清澈又自信。
楚央換了個姿勢,手搭在矮几上,眸光銳利的打量她:“你話裡話外都沒提到大乾戰敗,怎麼,你就這麼自信?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怎麼就能確定你們一定能笑到最後?”
蕭鈺笑了下,“我們不確定。”
“那你們又談何不與雲國為難,屆時大乾還能否殘存於世都未可知。”楚央似笑非笑。
君容搖頭:“陛下也說了,勝敗乃兵家常事,那你又為何會覺得我們一定會敗?”
楚央冷笑:“若是我與花燁聯手,你覺得大乾還有反抗的餘地?”
“你也說了——若是,既然還不是板上釘釘,那就還有轉機,既然有轉機,我們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君容坦坦蕩蕩,絲毫不懼,他與楚央對視,說話語速極快,但條理清晰,寸步不讓,“人活一輩子,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是一定的,杞人憂天為時尚早,何不放手一搏?”
“贏了,我們自然有底氣說這話,輸了,也不過死路一條,我們問心無愧就行了。”蕭鈺接話。
說完倆人相視一笑,盡是少年意氣風發,無所畏懼。
楚央心頭微顫,眼神裡流露出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羨慕和欣賞。
羨慕他們如此年輕,如此勇敢。
欣賞他們亂世立身,灑脫豁達。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李商隱)啊。”
楚央嘆息一聲,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好,就定這個彩頭。”
“但你們也別高興太早,我的棋藝在雲國是數一數二的,能不能贏過我還兩說。”
說話的時候李勳正好端了棋盤過來,小心的擺好才退到一邊去。
君容自覺的把白子遞給了楚央,“陛下先請。”
“行啊,我可不會讓你。”
楚央也不和他客氣,率先出手,君容拈起黑子緊隨其後。
蕭鈺坐在一邊看著,並不是很擔心。
君容的棋一開始是和她學的,總是輸給她,他不服氣,就找了些書來看,有空就研究,沒事就拉著她下兩盤,時間長了,她竟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後來他聽說蘭延院長善弈,就時常把人傳入宮請教,一來二去的,還真是練成了數一數二的高手。
所以蕭鈺對他很有信心。
君容也確實沒辜負她的信任,第一局輸給了楚央,讓楚央得意了好一會兒,可等到第二局,君容就摸清了楚央的路數,處處快他一步,楚央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等到君容落下黑子,他的臉徹底沉了下來,“哼,這盤算你運氣好,再來!”
“好啊。”
君容欣然應戰,第三局倆人都憋著一股勁,暗中較量,動手的時候越發謹慎,一局棋下了快兩個時辰,給蕭鈺都看困了。
眼看著她靠著椅背睡了過去,君容一改之前的溫吞風格,攻勢忽然猛烈了起來,楚央措手不及之下被他佔去了大半江山,“你——”
“噓!”君容手指抵在唇上,眼也沒抬的低聲說:“太傅困了,速戰速決吧。”
楚央一愣,側臉看去,蕭鈺果然窩在椅子裡睡著了。
平時看著還挺高挑的人,此刻蜷縮在椅子裡,顯得瘦弱又可憐。
到底是個做父親的人,看著蕭鈺這般模樣,楚央心裡忽然湧起了點說不清的感覺。
這麼多年,她確實過的很苦啊。
楚央劍眉微松,扔下白子說:“我輸了。”
君容挑眉:“可你——”
“繼續下也難逃一輸,我主動認輸,還能給我留點面子。”
楚央笑著向後一靠,“我也不是傻子,誰親誰疏分的清,你們的話可信,而花燁——他心思詭譎,手段陰毒,我看不上,結盟的事,我答應了。”
君容愕然,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鬆了口,他還做好了萬一他輸了賴賬的準備呢。
楚央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說:“帶她回去休息吧,她今天也累壞了。”
君容沉默片刻起身,對著楚央做了個長揖,誠摯道:“多謝陛下。”
楚央沒說話。
他看著君容把蕭鈺打橫抱起,在蕭鈺迷迷糊糊問了一句的時候,君容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神色,哄了兩句,蕭鈺就靠在他的肩頭又睡了過去。
楚央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忽然感慨的對李勳說:“或許阿鈺說的對,我是不懂愛,但我能感受到。”
李勳說:“老奴也能看出來,貴客和容公子,是真的很恩愛呢。”
楚央嗤笑一聲:“什麼貴客,該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