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的被人抬上車又抬下車。
她知道旁邊有人說話，能感覺到光影變化，就是不想睜眼。
醫生在車上一番檢查，表示什麼毛病沒有，應當就是累了。
等她被搬進一個安靜的地方，腳步聲終於遠離，嘈雜似乎全被帶走。
心底的負面情緒又一點點上湧，漸漸淹沒了她的身軀。
儘管有錢老的手鐲，但這次的情感衝擊過大，血腥的畫面像釘在她腦海裡，只要有空，就會自動翻出來。
被捏碎的人用破爛的喉管發出聲音，責問她為什麼不早點出手。
地上倒著的人紛紛起身，破爛不堪的身軀圍了過來。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我們的！”
“要不是你猶豫，要不是你不忍，我們就不會被殺死了！”
林凡搖著頭後退。
她想說不是！沒有！可心裡又覺得他們說的沒錯。
“你這個劊子手！”
“殺人兇手！”
“婦人之仁！”
“偽善！”
……
林凡的耳邊充斥著謾罵，眼裡全是猩紅，直到背後被東西抵住，退無可退。
“他們說的沒錯。”
身後突然傳來古怪的聲音，林凡一驚，回頭一看，她抵住的竟然是一個蒼蠅人。
她想跑，但一把被蒼蠅人拽住。
蒼蠅人從背後困住她，然後兩人相貼的部位，盔甲開始軟化，將林凡陷了進去。
她使勁掙扎，但於事無補，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蒼蠅人吸入體內。
然後她就在蒼蠅人體內，以第一視角看著自己將手伸向眼前的人。
她大喊“不要！不要！”。
可畸形的三指手還是扣上了一個脖子。
林凡能感覺到掌心裡面板細膩的觸感和頸動脈強勁地搏動。
她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哭嚎著想要阻止，下一秒就被血濺個滿臉。
大概是血噴進了眼睛，林凡的視野整個變紅。
她發狂似的尖叫嘶嚎，卻完全控制不住身體，殘忍又血腥地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看，你喜歡殺戮。”腦袋裡的聲音呵呵笑道。
“不！我沒有！”林凡已經放棄掙扎，縮在一個小角落弱弱地反駁。
“怎麼不喜歡呢？”蒼蠅人一轉身，指著身後的屍山血海道，“這些人不都是你殺的嗎？”
林凡咧開嘴，想叫卻叫不出來，嗓子裡只發出哽咽，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突然眼前畫面一轉。
星辰毫不留情地揮舞長槍，刺入一個蒼蠅人的胸口，狠狠一甩，將它扔出去。
一招切斷大蟑螂的脖子後，又閃身到旁邊，反手用槍背切開另一個蒼蠅人的身體，又將它的坐騎腦袋拍了個稀巴爛……
蒼蠅人身體裡的骨骼，還有跟蘭星人類似的肌肉血管全部暴露在斷面處。
這些林凡刻意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竟然清晰無比。
“看，你殺得不是很愉快嗎？”蒼蠅人的聲音充滿誘導，“你是不是覺得很享受？你天生就是為殺戮而生的。”
“我不是！我不是！”林凡發狂地抱著頭往前衝，意外的，竟然被她衝了出去。
她哆嗦著，手腳並用地在屍山血海中翻爬，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突然眼前黑影一閃。
林凡全身汗毛倒豎，下意識伸手掐住對方脖子，一翻身，膝蓋狠狠頂住對方腹部，重重撞了過去。
重重的落地悶響。
林凡終於從血腥中掙脫，看到了近在咫尺熟悉的臉龐。
宋仁？
是宋仁嗎？
他來救她了嗎？
林凡有點兒懵，意識還沒完全回來，絲毫沒發覺她的雙手還掐在宋仁的脖子上用力。
宋仁得知了林凡回來的訊息後，立馬就趕到了她的休息室。
他知道林凡轉變的全情後，立即意識到她目睹的那場屠殺勢必會對她的心理造成巨大影響。
果然，躺在床上的林凡雖然睡著，但眼珠一直在快速轉動，表情痛苦，顯然是在做噩夢。
這樣的休息不僅毫無質量，還會更耗費精神，醒來後更累。
宋仁靠過去，剛想叫醒她，就見她突然睜眼，迅雷不及掩耳地將他壓到了地上。
宋仁下意識握住林凡的雙手，卻沒有過多反抗。
這麼硬生生砸在地上，身體必然是疼的。
但是更讓他心疼的，是林凡的眼神。
幾個小時前還明媚含笑的大眼睛現在充滿血絲，眼睛通紅，兇狠而滿含殺意。
兩隻手更是用足了力氣。
他握住她的雙手抵禦，但又不敢太過用力，怕弄傷了她的手腕。
宋仁毫不懷疑，如果是換了其他有惡意的人，林凡能毫不猶豫地殺死對方。
他那個善良又膽小的姑娘喲……
連流浪小動物都不忍傷害的林凡現在變成了這樣……
宋仁心疼極了。
他不顧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鬆開雙手，輕輕地捧住林凡的腦袋，用她最熟悉的語氣輕輕呼喚。
“林凡，是我。”
這一聲猶如天籟，林凡瞬間清醒。
她先是欣喜，很快注意到宋仁漲紅的臉，這才發現自己正掐著對方的脖子呢。
慌忙鬆開手，把膝蓋從宋仁小腹上放下來。
看到他脖子上一圈紅手印，林凡扁著嘴，眼淚又控制不住往外翻湧，慌忙間想起身。
宋仁感覺有水滴到自己臉上，低頭看到林凡抽動的頭頂和肩膀，正在往後退去。
“對不起！對不起……”林凡的道歉都是哭音，顯得慌亂又可憐。
宋仁實在沒忍住，坐起身，一把托住林凡的後腦勺，將她摟進懷裡。
林凡一愣，想掙開的時候，就聽到頭頂上，宋仁又說了一句。
“別怕，有我。”
耳邊是宋仁平穩而有力的心跳，他微熱的體溫熨燙著林凡疲憊的神經。
她再也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宋仁安靜地聽她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愧疚和恐懼和自己也分不清的複雜情緒，還有那個逃不掉的噩夢。
他始終以護衛者的姿態懷抱著林凡，一隻手還時不時地輕拍她的肩膀，幫她順氣。
林凡這時候根本顧不上其他，說了個大概之後就不再開口，一個勁地淘淘大哭，想將心中那些說不清的情緒全部宣洩出來。
宋仁以前去過維和部隊。他理解林凡，也心疼她。
雖然知道她遲早有這一天，卻不希望是這麼直接而又慘烈的方式……
突然，門被推開，李春華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我靠，誰在哭？”
宋仁轉頭，跟衝進來的李春華，季羽和高飛對了一眼。
李春華看到床上空空如也，他們頭兒坐在床裡側的地上，正抱著林凡。
林凡正坐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背，毫無形象地哭。連他們進來都沒有中斷。
“誰特麼欺負我家林凡了？！”李春華立即火冒三丈，拔腿就想過去。
季羽和高飛可沒他這麼憨。尤其是季羽，知道宋仁的小心思。立馬一邊一個架著李春華的肩膀把他帶出去了。
“哎哎哎！你們讓我問啊……”李春華的聲音消失在關門聲裡。
宋仁低頭，看著懷裡的姑娘完全沒受到影響，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幾個人來過。
在她警惕心如此高的敏感時刻，卻對自己無條件的完全信任……
他心中輕嘆一聲，暗自攏了攏手臂，享受這一刻難得的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