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上一次來會議室還是剛來800的那天。
那天她一直避著人，不願意抬頭。今天再進，看到裡面眾人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臉上都帶著笑意。
“林凡來啦！”於廣禮也起身招呼。
宋仁將林凡推到桌邊，李春華手腳利落地撤掉一張椅子，放到一邊去。
金思辰坐到林凡的上首，長桌第一位。這次吳宇森不在，接替他坐在林凡另一邊的是宋仁，李春華坐到宋仁下首。
主位依舊沒人，不知道是特地為謝畢生空出來，還是單純地想讓開視野。
長桌的另一側位置沒有變，依次是於廣禮，蕭醫生，吳憶，鄺理。
張兆傑在離林凡近一點還是跟林凡面對面中糾結了一會兒，選擇了能看到林凡的對面。
柯文斌選擇近一點，坐到了李春華下首。
夏靖仍然坐在主位的對面。林凡進來前還聽到他不斷敲擊鍵盤的聲音，現在已經停了好一會沒動了，倒是難得。
林凡並不適應和這麼多人共處一室，但眾人釋放的善意多少安撫了她的惶恐，她硬生生壓下不適，裝作若無其事。
金思辰看到了她眼裡的掙扎，假裝沒看到。
不管別人怎麼施以援手，有些路，終究只有自己才能走過去。
“聽說有昨天事發時的錄影。”金思辰故意撇開林凡，問於廣禮，“我們能看嗎？”
“當然可以，”於廣禮一口答應，“林凡也沒看過吧？那我們就先看看昨天的影片吧。”
他話音剛落，百葉窗自動合上，室內燈關閉，投影儀開啟，畫面在幕布上清晰呈現。
影片一條接一條地播放，沒有人說話。
儘管很多人在昨天已經看過無數遍，此刻依舊被畫面裡的人影吸引了全部注意。
林凡跟眾人一樣，仔仔細細地看著影片。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機甲，像在看科幻電影片段一樣，毫無真實感。
“啪”室內燈開啟，窗簾緩緩上升，影片全部播放完畢。
“怎麼樣？林凡，有沒有熟悉感？”於廣禮希望林凡能有所感觸。
林凡搖頭。她既沒有感到熟悉，也沒有覺得陌生。影片裡的機甲彷彿跟她毫不相關，她感覺不到一點聯絡。
眾人失望。他們本以為林凡看到影片後，會產生一些熟悉感之類的聯絡，或者想起一些什麼有幫助的線索。
他們又想錯了。
看來從林凡這裡真的是一點幫助都得不到呢……
“聽說你們昨天討論後有了些結論，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嗎？”金思辰及時引導話題，不至於冷場。
夏靖見林凡不吭聲，又敲起了鍵盤，還頻繁地點選滑鼠，恢復了他一貫的忙碌狀態。
“對，昨天我們做了一些分析和推論，大家都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錯漏。”於廣禮渾不在意地說道。
林凡現在想不起來沒關係。讓她繼續旁聽，誰知道什麼時候，她會不會突然想起什麼來呢。
再說，讓她清楚自己的機甲狀態，本來也是有必要的。
張兆傑顛顛地跑到最前面，充當助理的角色。
幕布升起，露出他們昨天分析時寫下的板書。
所有人齊齊看去。
金思辰逐字逐句看得認真。
宋仁看了一眼就將板書記在腦子裡，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同樣看白板的林凡身上，同時在腦子裡慢慢研究板書內容。
李春華看一會兒白板，看一會兒林凡。他還是很難想象，林凡是怎麼變成剛才影片裡推動盤古的那個機甲人的。她明明虛得厲害呀！
“你們昨天分析有最終結論嗎？”金思辰沒在白板上看到結論，猜測是沒有寫在上面，直接問道。
“我們初步推測，林凡變身後，機甲會抽取她的體力執行。由於林凡體質弱，所以變身時間堅持不長。而且變身結束後，因為體力告罄，會陷入昏睡。”於廣禮代表其他人說道。
金思辰點頭，這個推測很合理，他又問，“其他方面呢？”
“變身原理還不清楚。”柯文斌略有不甘地嘆氣。
他總不能對一群人說，我們懷疑林凡不是人。這種毫無根據的話不是他們這種嚴謹的科研人員能說出口的。
而且後來，他們商議過後也覺得，人的定義，不僅僅是形體和外在，還有內在的人性。
林凡3次變身都是在救援，人性向善是不可否認的，那又何必糾結於搞不清楚的外在呢？於是這個猜測就被大家一致跳過，不再深究。
更何況，林凡也未必不是人。就好位元事所那些會變身的人，你能說他們不是人嗎？只是他們暫時對這方面沒有研究罷了。
“不過對於變身契機，我們有了新推斷。”張兆傑欣喜地說道，“之前我們不是一直猜測，林凡是因為自身受到威脅，激發了自體保護意識才變身的嗎？”
“對。”李春華記得，他還幫著做了測試，就是為了驗證林凡對危險的應激反應。
“後來因為林凡知道我們在測試她，情緒上壓根不會受到影響，我們只能放棄那個方案。但那個猜測其實一直沒有被否掉。”張兆傑繼續說，“而這次變身，證明我們之前的想法大錯特錯。”
“願聞其詳。”金思辰其實已有猜測，但他深諳讓人愉快的法則。
“這次盤古的出事地點跟林凡隔了將近一公里，對她來說，除非發生大型爆炸，否則不可能產生任何威脅，更不要說危及生命了。”張兆傑臉上滿是興奮，“而她最終還是變身救了盤古，為什麼呢？”
問什麼問？你直接說不行嗎？
“關於這點，我們還未最終確認。還是想問一下林凡。”於廣禮插話，見林凡的目光轉向自己笑道，“林凡，你變身前最後一刻的想法，你還能記得嗎？”
想法？沒什麼想法呀。
林凡垂眸，她什麼也沒想就失去意識啦。
大家看林凡不吭聲，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還是金思辰出聲打破了僵局：“林凡，不用管想法，你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是什麼？還記得嗎？”
“盤古摔倒，眼睛即將戳到那個尖尖。”林凡配合地回答。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同時又發現答案跟他們設想的不一樣。
“你當時沒想過要救盤古嗎？”張兆傑急了，他們昨天討論的結果是，林凡想救盤古，所以變身救了盤古。
如果不是，那之前的推論就要全部推翻了。
林凡搖頭。她通常都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事情，畢竟想多了，對她來說是種負擔。
議論聲響起，夏靖又停下了手裡的活，也皺眉開始思考。他原本也是覺得林凡是主觀意識要救盤古的。
“別急！”金思辰出聲，議論聲瞬間消失。
“你看到盤古摔倒，知道他會面臨什麼嗎？”金思辰轉過身面向林凡。
“知道，宋仁說了。”林凡還記得宋仁剛說過，如果盤古的眼鏡戳上那個尖尖，會刺穿駕駛室，駕駛員非死即殘。
剛說完盤古就摔了，還靈活的轉了半圈。硬是從點兒事沒有轉變到一個能令自己機毀人亡的姿勢。
當時她就覺得宋仁的嘴怕不是有毒吧。
想到這裡，林凡隱晦地瞄了宋仁一眼。儘管她垂著眼皮，速度極快，但一直關注著她的宋仁還是發現了。
她為什麼要看我？宋仁奇怪林凡突如其來的一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凡剛剛給他貼了什麼新標籤。
“你知道盤古摔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只是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失去意識了對嗎？”金思辰總結道。
林凡想了想，的確是這樣：“對。”
“如果當時你還清醒著，你也有能力能救他，你會救他嗎？”金思辰又問。
林凡沉思片刻，感受到各方來的關注，她輕輕撩起眼皮，看到會議室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她回答。
“會。”她輕聲但堅定地說。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金思辰也笑了：“這就對了。”
“怎麼就對了？”張兆傑問。
“人的意識分為表意識和潛意識。據說潛意識要比表意識強大3萬倍以上。在生活中，95%以上的行為，都是不用經過大腦過多思考，由潛意識掌控完成的自然行為。”
金思辰見大家都不明所以，不得不開啟了心理小課堂：“當我們遇到一個不會的行為，表意識會思考如何執行，當無數次成功後，漸漸地就會傳達到潛意識裡，不用刻意思考即可自動完成，同時還能進行其他活動。比如走路，開車，打字，說話等等，這些都是潛意識行為。”
“潛意識行為並不是憑空出現的，它是我們主觀認可的行為，經過無數次重複後傳達和積累到潛意識裡的。也只有我們主觀認可的行為，才會得到潛意識的認可。”
“潛意識除了會控制明顯的自然行為，她還會控制夢境，生物鐘等不可見行為。我們常常會夢到深埋在記憶中的場景，就是潛意識在作怪。當你形成了習慣的生物鐘，哪怕沒有定鬧鈴，早上到點就醒，晚上到點就困，也是潛意識在作祟。諸如此類，就不在此贅述了。”
“林凡的表意識被她自己控制住了，沒有產生任何主觀想法。但是她聽到宋隊的說法之後，潛意識裡意識到盤古危險，想要救它。於是在她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潛意識操控了變身行為。”
啊，原來如此啊。
在座的人都恍然大悟。
林凡看似毫不知情，其實只是她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