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華的苦惱，在上了回家的大巴之後，很快被歸鄉之情沖淡了。
他家在廣安附近縣城的新農村。大巴直達縣城只要4個小時。再坐小巴到村裡走一段就到了。
李春華其實在半年前已經放過一次假了，如果按正常放假週期，他差不多還要等至少半年才能有假。
所以這次意外的年假他格外驚喜。
也為了給家人一個驚喜，特地沒有提前通知他們。
他家是自建房，有三個常住人口——爸、媽和新婚妻子。雙親50多歲，還在務農，妻子在不遠的縣城上班。
李春華給她買了一輛代步車，單程20分鐘車程，倒也不算遠。
到縣城車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李春華興沖沖地帶幾人到小巴站，等了半小時都沒等到一輛車。
幾個人雖然穿得厚實，但大冬天，一直在外面吹風也有些吃不消。尤其是林凡，縮在新買的棉襖裡，不停地跺腳。
宋仁，高飛和季羽都擠在她身邊，幫她擋風。
“哎，別等了，小巴壞啦。”一輛三蹦子在幾人面前停下，駕駛員用帶著方言味兒的普通話說道。
“壞了？咋個壞了嘛？”李春華忙問。
林凡雖然沒有出聲抱怨，但李春華看著她的狀態又急又臊。
縣裡的車站發車時間沒那麼準，但一般都在二十分鐘左右一輛，這次久等不來，難道真是出了什麼問題？
“撞了，兩輛車撞一起咯。”駕駛員見李春華是本地人，用方言回道。
“咋？同一班兩輛車撞一起了？”李春華瞪大眼睛。
“是呢，在車站裡撞了，根本就出不來。”駕駛員笑道，“你們去哪兒，我順你們去啊，別等了，大冷天的，姑娘可耐不住。”
李春華不太信這個人說的話，但看看後面的林凡，也不再糾結了。三蹦子至少有個棚子，他是本地人，總不至於被騙繞遠路。“大李村，多少錢？”
“5個人嗎？”司機一聽有生意，笑意更盛。
“5個人。”李春華跟司機一番討價還價，很快敲定了價錢，讓幾人快速上車。
“怎麼回事兒？”林凡問，“不是坐小巴嗎？”
林凡以前被黑車坑過，對這樣的交通方式有點沒底。
“說是車撞了，一時修不好，後面不會有車了。”李春華解釋道，“按說20分鐘應該有趟車，這都40多分鐘了，太冷了，不等了。”
大家快速地鑽進斗篷。林凡背靠著司機坐，其他四人兩兩相對坐在側面。
三輪車很快啟動，開起來還挺快，有棚子擋風，也沒有那麼冷。
“要多久才到你家？”高飛問。
天越來越黑了，遠離縣城的道路連路燈也變少了。建築物和樹木只在夜色裡留下黑黢黢的影子。
“十來二十分鐘吧。”李春華也不太確定，他也從來沒坐過三蹦子。
通常公交車是二十分鐘左右。三蹦子雖然速度慢一些，但不要沿途停站，所以時間應該是差不多的。
棚子裡沒有燈，外面也沒有路燈，李春華不停地找一些話題來緩解現下的尷尬。
林凡突然問：“咱們之前要等的是不是12路？”
“是啊，怎麼了？”李春華一愣，看向林凡。
黑暗中，大家的臉隱約可見。
“喏，你看後面。”林凡因為是正對後方，第一時間發現了亮著燈的小巴。
幾人回頭一看，只看得出是輛小巴車，並看不清車牌上的數字。連視力最好的宋仁都一樣看不清。
林凡的視力這麼好嗎？幾人心裡不約而同地想。
又等了一會兒，小巴追了上來，果然是12路。
明亮的車廂裡空空蕩蕩，“唰”地一下從三蹦子旁邊超了過去。
“……”一行人默默看向李春華，不是說沒車嗎？這才沒幾分鐘呢。
三蹦子沒燈，還顛地厲害，雖說能擋些風吧，但乘坐體驗實在稱不上好。
原本以為沒小巴，湊合湊合就算了。結果小巴就這麼過去了……
李春華臉瞬間燒了起來，大聲問：“師傅，你不是說車壞了，沒車了嗎？”
前面師傅充滿笑意的聲音隔著棚子傳了進來，“哦，那肯定是修好了嘛。總不能不讓人修好嘛。”
李春華一噎。他這是被忽悠了啊！還是在自己的家鄉，被本地人忽悠了。
他臉上一熱，剛想發火，被了林凡勸了下來。“算了，反正上都上來了，現在下去也要等車，還不如就這麼坐著吧。”
第一次帶同事回家，結果剛下車就表現得這麼挫。李春華直覺丟了大人，兩手捂住臉，久久不願放開。
“哎，李春華。”林凡喊他，“我們這麼多人，你家住得下嗎？”
李春華意識到林凡是在為他解圍，也不過多矯情，搓了把臉回道：“住得下。我們家盤的是炕，大通鋪，一排十個人都住得下，有兩間房呢。”
“川省盤炕嗎？”季羽突然道，“我怎麼記得這邊不盤炕的？”
“我們這兒偏北，而且地勢較平，不在盆地裡，冬天比較冷。”李春華解釋道。
“我還沒睡過炕呢。”林凡有點好奇。
“我也沒有。”高飛家屬於南方，雪都不一定下，更別說火炕了。
“我也沒有。”季羽是土生土長的高河人。那邊沿海，冬天氣溫還要比內陸高兩三度。
大家看向宋仁，他可是正宗的北方人。
“我睡過炕，但家裡沒有。我們家在城裡，冬天有暖氣。”宋仁道。
……
幾人就在黑暗中說說笑笑，很快到了村口。
駕駛員不願意往裡送，李春華也不想再耽擱時間，給了錢趕快把他打發走。
一行人披星戴月地往村裡走，路過別人院子的時候，總會引得那戶的狗叫。
大概走了七八百米的樣子，到了一家門口亮燈的小院。
因為天黑看不清全貌，只看到門框貼了硃紅色的瓷磚，紅色的雙開大鐵門上，貼的兩個門神，囧囧有神地注視著門外眾人。
李春華上去拍響了院門。
“你鑰匙呢？”高飛奇怪地問。一般人回家不都自己掏鑰匙開門嗎？
“我家正常有人，一般都不用帶鑰匙。”李春華見裡面沒反應，繼續拍。
“誰啊？”院裡傳來開門聲，接著燈亮了，厚實的中年男聲問道。
“我啊，爸，我回來了！”李春華揚聲回道。
“華子？”男聲愣了一下，猶豫道。
“是我啊，爸，快開門啊，我帶朋友回來了。”這時候，李春華突然覺得，沒帶鑰匙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怎麼聽到華子的聲音了？”院裡又傳來中年女聲。
“媽，是我啊，快讓爸開門啊，我好幾個朋友，都凍著呢。”李春華聽到媽媽的聲音，更激動了。
“快，快，老頭子，是華子回來了，快開門！”一陣催促過後，腳步聲很快靠近，鐵門從裡面開啟。
“爸！”李春華看到半年不見的老父親，激動地抱了上去。
“華子！”樸實的中年婦女也出現在門後，眼中閃著喜悅的光。
“媽！”李春華也給了一個厚實的熊抱。“苗苗呢？”
他一抬頭，看到堂屋的門口，正站著一個人。她一手拉著門，站在臺階上，並沒有走下來，看著他笑。
正是他青梅竹馬的新婚妻子，時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