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韻雖然是走讀生,可她中午也不會特意趕回家吃飯。

今天純屬偶然。

她們初三在四樓,下樓時學生太多,她一不小心崴了腳,趕忙去了醫務室,還好校醫沒下班,簡單幫她看了下,問題不大,只是有些紅腫,這兩天要注意休息,也要塗抹藥油。

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往校門口走去。

這也沒趕上回家的公交車。

正當她認命,準備蹲在花壇邊等下一趟公交來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身旁。

嚴煜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趕忙扶著她上了車。

如果不是知道嚴煜是嚴叔叔的侄子,鄭思韻說什麼都不會上他的車,更不會讓他幫忙拿書包扶她上樓。

她想,嚴煜說得對。

她媽媽肯定是會嫁給嚴叔叔的,以後就都是親戚,少不得會走動會來往。

誰知道,就撞上了這一幕。

鄭思韻完全呆怔了。

實際上,鄭晚跟嚴均成並沒有什麼過分親暱的舉動,他只是摟著她,她也只是靠著他的肩膀。

只是相擁而已。

可對於鄭思韻來說,她只見過爸爸這樣抱過媽媽,也只見過媽媽在爸爸面前露出這樣滿足幸福的笑容。

也是這一刻,她才無比清晰地、真正地體會到。

她的媽媽永遠還是她的媽媽。

可她的媽媽也會成為別人的愛人。

鄭晚愣了幾秒。

她很快回過神來,從嚴均成懷中退開,神色如常地快步走到門口,語氣一如之前的溫和關切,“思韻,中午回來怎麼沒跟媽媽說一聲?”

她注意到了女兒不自然的站姿,心裡一緊,顧不得其他,蹲下來,仰頭焦急地問,“思韻,你怎麼了?”

“沒事啦媽.”

鄭思韻彎腰要扶起媽媽,“就是崴了一下,沒什麼事,校醫阿姨給我開了藥油,一日三次塗抹,過兩天就好,阿姨說沒傷到骨頭,您別擔心啦!”

嚴均成走過來,扶住了鄭晚,低頭掃了一眼,沉聲道:“去一趟醫院吧.”

鄭晚也是這個意思,忙點頭,“對,還是要去醫院,去拍個片子.”

鄭思韻很無奈:“真的不用啦.”

“不行.”

鄭晚只恨不得現在就拿錢包帶女兒去醫院。

嚴均成阻止了她,提醒:“孩子還沒吃午飯,吃飽了再去也不遲.”

鄭晚這才看到已經淪為了優秀背景板的嚴煜,只幾秒鐘,她就反應過來:是嚴煜送女兒回來的,他還拿著女兒的書包。

她略懊惱,面上卻不顯,溫聲道:“是嚴煜吧?快進來,別凍著了.”

嚴煜定住。

他不敢動,嘴唇囁嚅,“您、您好,叔叔,我先走了.”

鄭思韻微微詫異。

嚴煜用實際行動闡述了一件事——他真的怕他的叔叔,怕到見了就腿軟,怕到就像老鼠見了貓。

鄭晚失笑,“都已經這個點了,要不,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也謝謝你送思韻回來.”

嚴煜哪裡敢踏進來,知道叔叔談戀愛了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叔叔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又是另一回事。

嚴煜還琢磨著該怎麼回答。

嚴均成終於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皺了下眉頭,語氣卻是比起剛才要嚴厲許多,“還不快進來把門帶上.”

下一秒,嚴煜麻利地進來,順手帶上了門。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不見一秒卡頓。

他……真的習慣了。

鄭晚低聲說:“我先帶思韻回房間看看.”

嚴均成點頭:“去吧,剩下的我來收拾.”

嚴煜像是犯錯了學生面對教導主任一樣,平常站沒站相吊兒郎當的一個人,這會兒就跟站軍姿一般,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這一幕同樣地也被鄭晚看在眼裡。

她小心地扶著女兒進了次臥,又輕輕地掩上房門。

鄭思韻坐在床上,還在發呆,正默默消化剛才見到的那一幕。

疼痛感傳來,她才回過神來,抬眸看去。

鄭晚正蹲著,動作溫柔珍惜地替女兒脫鞋、脫下棉襪,看著紅腫的腳背,她心疼得不行,“這怎麼弄的?怎麼腫成這樣?”

“沒事啦媽媽,就是下樓時沒注意崴了腳.”

鄭思韻安慰她,“真的沒事,校醫阿姨很厲害,她幫我摸過骨頭,確實沒什麼事,如果您實在不放心,等下吃了飯我跟您去醫院看看.”

“很痛吧?”

鄭晚嘆了一口氣,眉頭緊蹙。

“真的沒事啦.”

“哎.”

鄭晚拆開藥油盒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說明書,任何禁忌都不錯過,在孩子的事情上,她總是這樣認真。

等看完了說明書後,她才倒了藥油在掌心,一邊揉熱一邊說:“是不是下樓的時候在想學習的事,你們學校這麼多學生,下課放學都是一窩蜂衝出來,寧願晚一點都不要去趕時間.”

鄭思韻聽著媽媽的絮叨。

媽媽很溫柔,但有時候也會嘮叨。

她不會嘮叨她的學習,就算她偶爾考得沒那麼好,媽媽也會笑著誇她,真的非常厲害,比媽媽厲害多了,寶貝真的很棒。

但是,如果她生病了或者哪裡刮到傷到,媽媽就會心疼的碎碎念。

“好啦.”

鄭思韻壓低了聲音揶揄她,“媽媽,您再這樣嘮叨,會被嚴叔叔聽到.”

鄭晚似是這會兒才尷尬起來,她低頭,“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會想,那我千萬千萬要注意,不能惹到了……”鄭思韻湊過來,“嚴叔叔私底下怎麼喊您?”

鄭晚輕輕拍了拍她的腳背,“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聽.”

鄭思韻:“……”謝謝媽媽,沒有說她是小寶寶。

幾分鐘後,母女倆出來。

嚴均成正坐在沙發上,而嚴煜跟門神一般站在一旁。

鄭晚愣了一下,看著嚴煜,微笑問道:“嚴煜,中午吃餃子怎麼樣?或者你想吃點別的,讓你叔叔出去買?”

嚴煜怔了幾秒。

等等,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怎麼連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讓叔叔給他去買吃的?他回過神來,瘋狂搖頭,“不不不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激動,他又放緩了聲音,誠懇地回:“我只想吃餃子,只愛吃餃子。

謝謝您.”

鄭晚莞爾,“不客氣,那你跟思韻看會兒電視,餃子馬上就好.”

她給了嚴均成一個眼神。

後者就跟身上安了開關似的,下一秒起身,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

謹慎地,他關上了廚房的門。

嚴煜如釋重負。

鄭思韻斜看他,撲哧笑出了聲。

就算廚房的門關上了,嚴煜也很小心,他誇張地用嘴型無聲問她,“你,笑,什,麼?”

鄭思韻也壓低了聲音,回他,“你這麼怕他啊?”

嚴煜心想,你懂什麼。

還沒來得及回她,聽到廚房那邊傳來動靜,他又挺直了腰背——幾個月以前,叔叔來醫院看到他,又是斥責他跟沒骨頭一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不像個人,倒像路邊的狗。

鄭思韻沒他反應靈敏。

等嚴均成過來後,她才警醒,立即正襟危坐。

嚴均成又看了她的腳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拿了擺在桌子上的小碟,又回了廚房。

鄭思韻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嚴煜憋得不行,心裡都快笑死了,他又用嘴型說:“還說我,你不也是.”

見廚房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他才壯著膽子跟她傳授經驗:“你別怕,我叔叔喜歡你媽媽,他肯定對你好,你在他面前最好挺直了腰背,他不喜歡駝背的人,不過,也不一定,我叔叔一般只罵我,肯定不會說你.”

鄭思韻:“……”廚房裡。

鄭晚正在用鏟子輕輕撥動鍋裡翻滾著的餃子避免粘鍋。

嚴均成聽著她的吩咐正往碗碟裡倒醋。

鄭晚說:“你侄子好像很怕你.”

“夠不夠?”

嚴均成將碗端到她面前,給她檢查,“要不要多倒一點?”

“夠了夠了,我不愛吃醋。

思韻也不怎麼喜歡.”

“他在家裡得怕個人.”

嚴均成這才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哥你見過,他沒什麼主見,也不管事,嚴煜不服他。

嚴煜調皮又鬧騰,他父母都管不住他,他又被爺爺奶奶慣得太狠,如果他不怕個人,以後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無法無天.”

鄭晚:“好像沒你說得那樣調皮鬧騰,看著挺有禮貌的一個孩子.”

“嚴煜本質不壞,不過,人的性格跟環境也有關係,他是我的侄子,以後接觸的人越多,他越聽不到半句真話.”

嚴均成說,“我只能壓著他,不指望成材,至少不能成為禍害.”

鄭晚抿唇笑。

“你教出來的孩子,一定跟你一樣有本事.”

她說。

嚴均成偏頭看她。

眼眸幽深,終究是因為她這句話有了反應。

重逢以來,她從未說過什麼,這還是她第一次說他有本事。

這些年來,比這動聽一百倍的話他聽過不少,可一句也進不了他的心裡。

“對了.”

她也怕客廳裡的兩個孩子聽見,關了火,靠近了他,語調輕緩,“嚴煜是你侄子,他第一次來我家,我應該給他包個紅包.”

“不用.”

嚴均成抬手,她的頭髮有些鬆散,他為她捋在耳後。

“不行的。

可我又沒什麼經驗.”

她苦惱地說,“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我去問問別人,看包多少才是禮數.”

她不管嚴均成了,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進入微信介面。

問了美容院的同事盧顧問。

她編輯訊息的時候也沒避開他,他也可以看到。

【盧姐,問你個事,就是小輩第一次來家裡,包多少紅包合適?】那頭回:【什麼關係的小輩?】鄭晚白皙的手指在手機上編輯著:【我男友的侄子。

】那頭:【就知道你有男友了!看你吧,五百可以,一千也行。

】嚴均成看她與人聊這件事。

目光停留在某個字眼上。

……幾分鐘後。

餃子也端上了飯桌。

鄭晚準備了三種不同的餃子餡,鄭思韻跟嚴煜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上午上了四節課,這會兒早已飢腸轆轆。

嚴煜剛要敞開了、準備不講形象地暴風狂吃。

突然聽到叔叔的一聲輕咳。

他立馬放慢了進食速度。

鄭思韻也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

嚴均成看著兩個孩子坐姿端正,微微感到滿意。

飯後,鄭晚去了房中,手裡拿著封好的紅包,遞給嚴煜,溫和地說:“嚴煜,你第一次來,我也沒準備什麼好吃的,別介意.”

嚴煜傻了眼。

沒想到還有收紅包這個細節。

那他能收嗎?收了會不會被叔叔打殘?他第一反應就是看向端坐在一旁喝茶的叔叔。

嚴均成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嚴煜這才敢應下,生怕慢了一秒讓她酸了手惹得叔叔生氣,邊接過邊道:“謝謝,謝謝嬸嬸,嬸嬸您包的餃子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

鄭晚因為這個稱呼愣了幾秒,隨即笑著望向嚴均成。

嚴均成眼裡也有了笑意,看著侄子的神情,甚至能稱得上和顏悅色。

嚴煜受寵若驚,整個人暈乎乎。

鄭思韻瞥他一眼,心想,傳聞中的小嚴總還有一個並不為外人所知的本領——超會拍馬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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