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嚴均成這個年紀,早已經修煉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

司機再定睛一看,嚴均成依然是那副模樣,不由得懷疑剛才那一瞥的皺眉,只是他的幻覺。

“嚴總.”

司機恭敬地開啟車門。

嚴均成頷首,坐進車內,當車門關上,整個車廂都靜謐,彷彿與世界隔絕。

司機快速跑到另一邊,坐上車後,才小心地回頭問正靠在車背閉目養神的嚴均成,“嚴總,現在去哪裡?”

他不覺得嚴總會在這裡等候嚴煜。

雖然嚴煜是嚴總的侄子,可叔侄倆並不算親近。

嚴煜自小嬌生慣養,身上許多壞毛病,嚴均成這個做叔叔的都看不大慣,不過他也的確是混世魔王嚴煜唯一害怕的人了。

現在發生考試作弊這種事,誰也不覺得奇怪。

就在司機確定嚴均成會直接回公司時,他開口了,聲音沉沉:“給嚴煜打電話,讓他過來.”

司機瞠目結舌,趕忙應道:“好的.”

有人陸陸續續的來到停車場。

其中最顯眼的是嚴煜,他耷拉著腦袋,隨意揹著書包,書包是癟的,根本就沒裝書。

嚴煜現在心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倒黴,竟然會將紙團扔到鄭思韻腳邊。

更沒想到的是,監考老師會發現。

本來這事兒也不算什麼,寫個檢討書也就過去了,誰敢想鄭思韻她跟傻了呆了一樣悶不吭聲,作為老師們心裡的寶貝疙瘩,鄭思韻攤上舞弊,嚴重程度瞬間飆升,以致於殃及池魚,他也被叫家長了。

其實叔叔也從來沒打過他、罵過他,但看到叔叔,他就腿肚子發軟。

早知道事情是這樣的走向,他不如一開始就考零蛋!最多也就被爸媽唸叨一頓,哪像現在,生不如死。

嚴煜一臉生無可戀來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瞬間被裡面凝滯的氣息給驚住了。

於是,他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出,死一般的寂靜中,他硬著頭皮開口,主動承認錯誤:“叔叔,這次是我錯了,我再也再也不會作弊了。

回家我就寫三千字的檢討書,明天交給趙老師!”

“怎麼想的.”

嚴均成語氣淡漠地開口。

作弊還能是怎麼想的?嚴煜沉默幾秒。

爺爺生了重病,他知道,家裡人都不肯告訴他,他偷偷去翻過病歷上網搜尋,越看越心驚。

爺爺的心願只有兩個。

一是希望叔叔結婚。

二是希望他能有個好前途,就像他叔叔那樣。

第一個也就算了。

爺爺生病至今,已經一年多了,他也沒見叔叔帶女朋友回去過。

眼看著爺爺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一時混亂,便想著考個好成績讓爺爺高興高興!誰知道就遇到了這事兒!想到在病床上備受折磨的爺爺,嚴煜咬牙,語氣哀求,“叔叔,這事兒別讓爺爺知道,好嗎?”

“嚴煜.”

嚴均成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別讓我發現你有下一次.”

“我不會再作弊了,我保證.”

聽到叔叔那樣說,嚴煜也不覺得輕鬆,因為他能感覺到叔叔的冷漠。

幾乎是漫長的沉寂之後,嚴均成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那個同學叫什麼名字.”

嚴煜愣了一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快一步,回道:“鄭思韻.”

嚴均成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氣氛太凝滯,嚴煜這個人有個習慣,越是犯錯的時候話就越多,這會兒將他了解的都托盤而出:“她是去年年底轉學過來的,聽說以前都在南城.”

鄭思韻在三中也有點名氣。

不過嚴煜在此之前都沒注意過她。

聽說有很多人喜歡她追她,她長得很漂亮,如果一開始是外表吸引了別人的注意,那麼之後就是學習成績了。

剛到三中沒多久就迎來了考試,她排名全年級第三,一下子就進入了老師的視線中。

嚴均成神情淡淡。

即便是生他養他的父母,現在都看不穿他的心思,更別說是嚴煜這樣的毛頭小子。

他不願意透露半分,那麼誰也無法從他冷靜的面容下,窺探到一絲真實的情緒。

話題就此打住。

嚴均成好像真的只是隨口問問。

很快地便對此失了興致,嚴煜也不敢隨意找話題,老老實實地坐著,都不敢靠著車背。

司機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再次感嘆:還真的只有嚴總治得了這小子。

這世間萬物,都是一物降一物吧!*鄭晚在辦公室裡等著女兒。

雖然現在成為了家長,但她確實不太喜歡跟老師打交道,或許是學生時代的經歷不太美好。

鄭晚從小就生得好,上幼兒園時就有小男生給她糖果討好她,等進入了青春期,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周圍都是獻殷勤的男生。

剛開始老師們也都挺喜歡她,她雖然成績算不上優異,但也不會給班級拖後腿。

直到她跟嚴均成戀愛被發現後,總挨老師白眼,還被老師批評,好似是她帶壞了好學生,明明強勢的人是他,被動的人是她,那段戀愛中,她就主動過一次。

主動分手。

現在坐在這跟二十年前佈局擺設也沒什麼不同的教師辦公室裡,她也感到侷促。

趙老師同她閒聊,“思韻這孩子是真聰明,一點就通,幾個老師都很喜歡她,這孩子只要能一直保持下去,絕對能考好的學校.”

鄭晚柔柔笑道:“她隨她爸爸,她爸爸唸書時腦子就很聰明.”

談起丈夫陳牧,她的眼裡有著溫柔的光。

很多人都說她運氣不好,年紀輕輕地就喪偶,可只有她知道,她這個人運氣實在不錯。

相處十二年,陳牧對她無可挑剔。

她知道陳牧放不下她,也放不下他們的女兒,所以,即便生活再艱難,她也要站起來,牽著女兒走過,直到女兒長大成人。

“她爸爸唸的什麼大學?”

趙老師隨口問道。

鄭晚報了學校的名字。

趙老師失笑,“難怪.”

雖然比不上東城最好的大學,但就全國範圍來說,也能排名前列了。

不過“難怪”之後也未免感到“可惜”,可惜鄭晚沒了愛人,可惜鄭思韻那般年幼便失去了父親。

如果他還在,一定是非常幸福非常溫馨的一家三口。

與此同時。

鄭思韻的大腦一片空白,走在連通教學樓跟辦公室的長廊上,她都沒有半點知覺。

像是感受不到陽光曬在身上的溫暖,也感受不到其他學生投來的打量目光。

她穿著寬鬆的校服,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挪動著。

一直到此時此刻,她都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從考場上醒來是一個夢,夢到紙團滾到自己腳邊也是夢。

周圍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學都是夢。

在後來的那些年裡,她沒少做夢,回到了她最幸福的時候。

即便現在感覺逼真了些,那也是夢,她實在不敢相信那樣幸運的事情會降臨在她身上。

直到她循著記憶來到老師辦公室。

還沒走近,聽到了一陣輕柔的嗓音,她如遭雷擊般愣住。

“思韻從小就很懂事,在家裡也總是跟我搶著做家務活,家人朋友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我帶她轉回來,其實也是她爸爸的遺願,她爸爸總覺得東城這邊的教育資源更好.”

“我也不想給孩子太大的壓力,對於我來說,只要她健康平安也就好了.”

鄭思韻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幾乎貪婪的聽著。

她已經很多年沒聽過媽媽的聲音了。

即便在夢中,也沒有聽過。

在失去爸爸時,她還很年幼,一開始也不太清楚爸爸離開意味著什麼,反正她有媽媽,她可以抱著媽媽睡覺,可以依偎在媽媽的懷中。

直到她失去媽媽,她才知道,什麼叫天人永隔。

那些腦海中還記得的細節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逐漸地,很多事情都記得沒那麼牢固了,彷彿是舊鐵盒子,開啟一次,便鬆散一分。

彷彿是鉛筆畫的,翻開一次,筆墨淡一分,直到再也看不見。

每一次回放,都無疑是凌遲。

她會回憶起自己偶爾會不耐煩地回應媽媽。

心煩意亂時還會兇媽媽。

最後悔的是,沒有多抱抱媽媽多陪陪她。

那個時候總以為自己有一天會長大,媽媽會變成優雅的老太太,聽她絮叨。

趙老師也是當母親的,她自然能理解鄭晚的想法。

剛要附和,抬起頭來,卻見鄭思韻站在門口,陽光太刺眼,她眯了眯眼,笑著喚她,“鄭思韻,快進來,你媽媽等著你呢.”

鄭晚背對著門口,聞言,轉過頭去,也看見了女兒。

她微微一笑,依然是鄭思韻記憶中的美麗容顏。

鄭思韻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實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地體會到“近鄉情更怯”是什麼意思,她怕走近了,媽媽就會消失不見。

她開始膽怯,即便這樣看著,她都不敢說話,就怕驚擾了媽媽。

她願意一直活在夢裡,一直當媽媽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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