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就看到全婆子拉著何文昌哭,老三和老四媳婦抱著孩子哭,滿院子的哭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何家出啥事了呢。

已經有人聽著這動靜,探頭往這邊望呢。

還是何大泉發話,讓人關了院子門,又命人都進屋裡去,別在院子裡哭成這樣丟人。

何大泉平日裡雖然話不多,家裡大小的事情,似乎都是全婆子說了算。

可真要他發火開口了,那是無人敢違逆的。

因此先是幾個兒媳婦互相看了看,在哭的忙擦乾了眼淚,還哄著懷裡的孩子也不哭了,老老實實的跟著進了屋。

全婆子也在何文昌的攙扶下,就勢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被何文昌扶著進了屋。

何大泉進屋坐下後,還是先看了看自家小兒子,對他回來,也有些疑惑。

“文昌,你今天回來,可是有事?”

何文昌看著一屋子的人,實在不好意思,只含糊道:“我回來跟娘說點事.”

何大泉皺皺眉頭,小兒子眼看就要去省城了,怎麼不老實在夫子家溫書,跑回來做甚?就為了說點事?那邊老三媳婦已經忍不住了,帶著哭腔搶著先開口了:“爹,你要給我們做主啊!娘和六叔要賣了咱們家的五丫和六丫啊——”“啥?”

“你說什麼?”

這事何家其他男人。

“你放屁!”

這是全婆子!全婆子一蹦三尺高:“你滿口胡說八道,老孃什麼時候要跟文昌賣了五丫和六丫了?”

老三媳婦也不甘示弱:“您跟六叔在院子裡,不就說什麼不指望賣給縣城的財主大老爺,賣給鎮上的商戶也行嗎?這不就是要把家裡的孩子賣給人當使喚丫頭麼?咱們家如今適合的不就是五丫和六丫?”

全婆子暴怒:“放你孃的狐騷屁!老孃又不是黑心肝的後奶奶,會賣自家的骨肉?老孃那是要賣張家大丫——”此話一出,何家滿屋子都寂靜無聲了。

所有的人都吃驚的看著全婆子,何文昌痛苦的揉揉眉心,他本是想著和全婆子偷偷的說這事,不驚動家裡人的。

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豈不是多一份洩漏的危險?家裡這人多,幾個嫂子和親孃心又不齊,真要漏出去了,自家親孃以後在村裡可怎麼見人?沒想到這悄悄話,都被家裡人聽到了,聽又沒聽全,倒鬧出這樣的烏龍來。

這下好,親孃這一嗓子,一家子都聽清楚了。

好半天,何大泉才哆嗦著手,開口問:“老婆子,你說啥?你要賣張家大丫?”

既然已經揭破了,全婆子索性都吐露了個清楚明白,將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的全擺在了明面上。

不說幾個孩子,何家幾個兒子和兒媳婦,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何家老大小心翼翼地開口:“娘,那張家大丫跟咱們家也沒關係啊!您要真把人給賣了,以張大成的為人,哪裡會善罷甘休?”

全婆子一聲冷哼:“張家大丫都被出族了,別說張大成管不著,就是張家族裡也管不著——”幾個兒媳婦聽的確不是賣自家的閨女,先是鬆了一口氣,此刻也忍不住道:“那張家大丫願意?”

張家大丫頭既然能出族,看著可不是那麼蠢的,真能賣身當奴婢,把錢給八杆子打不著的何家?開什麼玩笑?戲文裡都不敢這麼寫!全婆子剛要說願意,想起何文昌帶回來的訊息,忍不住恨恨的道:“本來那丫頭就是願意的,不願意我能讓文昌去幫忙找主家去?沒曾想,這才過了幾日,那丫頭就變卦了——”說到這裡,才想起來問:“文昌,先忘記了問了,什麼叫那事沒成,以後也不會成了?”

何文昌皺著眉頭:“我今兒個在鎮上看到張家大丫了,她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估計是要嫁人了吧——”全婆子脫口而出:“就張家大丫的這名聲,也有人敢娶她?是誰?”

那模樣,活像知道了是誰,就要去誰家問個清楚一般。

何文昌心累之極,勉強忍耐道:“娘,這事以後就別提了!說出去也是咱們理虧!這去省城趕考的盤纏問題,我來想辦法,您就別操心了!”

全婆子急了:“你溫書的時間都不夠,怎麼還操心盤纏的事情?都怪爹孃沒用,也怪你哥嫂心狠啊,不然,哪裡用得著我一個老婆子一把年紀了,還算計一個小丫頭片子!這不都是被逼的?”

說著嗚嗚咽咽的又哭了起來。

何家幾個兒媳婦聽了這話,臉色難看之極,自己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厚道,做出這種喪良心的事情了,怎麼反倒怪上她們了?分家!立刻分家!不然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他們這些人可怎麼在村裡抬頭做人?何大泉坐在上頭,看著下面兒子兒媳婦各揣著自己的心思,自己老伴哭成那樣,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行了!今兒個這事都給我死死的捂住,不許說出去半個字!要是叫我知道了,也別提什麼分家了,直接趕出何家去!聽到沒有!”

這倒是正經,何家上下,包括孩子都連忙答應了。

何大泉這才拿菸袋鍋敲敲鞋底,然後站起身來:“行了,都出去吧,晚飯做好了沒?做好了就吃飯!”

一家人不敢說話,都沉默的退了出去,將晚飯擺上。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往日裡最愛鬧騰的孩子,今天都特別的老實,乖巧的吃完飯,就被自己爹媽趕回屋裡不準出來了。

等到了天黑,各自回房後,雖然都沒有點燈,可每一房都沒睡著,都在議論著全婆子要賣張家大丫這事。

幾個成了親的兒子媳婦,不管他們怎麼議論,最後倒是都達成了一致,這個家,要馬上就分了才好!何大泉吃了晚飯,就將何文昌叫進了他的屋裡。

將這事來龍去脈都問了清楚明白,知道這是全婆子的一點私心,而何文昌本只是覺得張家大丫可憐,想給她謀條生路,沒想到卻鬧成這樣後才算鬆了一口氣。

他雖然知道的不多,可也知道讀書人的名聲金貴,這事別人能沾,可自己兒子是半點都不能沾上的。

不然將來這都是妥妥的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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