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老人無外買些吃的喝的，滋補的營養品，去火的水果，再來些爽口的飲料。
“少不少點？”
趙剛心裡沒把握，衝大苗子嘀咕。
大苗子晃晃腦袋，大咧咧地說道：“你要怕少，那就再給老爺子來幾張紙票票，告訴他，自己願意買啥就買啥唄.”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有東西，有鈔票，這樣一來，就更拿的出手了。
一見這倆小小子來看自己，還大包小包帶著東西，老爺子有些出乎意料，一激動竟然還抹起了眼淚。
許是平時寂寞吧，老人一拉開話匣子，就收不住嘴了，拉拉雜雜就是一通說。
趙剛和大苗子竟插不上話，只有聽的份。
講完自己年輕時差點跨過鴨綠江，很遺憾沒能跟美國鬼子真刀真槍幹，又講起***時參加大鍊鋼鐵，為煉一爐鐵幾天幾夜沒閤眼……大苗子聽得半懂不懂，歷史知識有限的他，把歷史事件和發生年頭全攪成漿糊了，趁著老頭說渴了喝水的空檔，劈頭問道：“那美國鬼子怎麼那麼討厭呢？他們自己有那麼多鋼鐵，幹嘛還跑來搶咱們的呀？那不就等著咱們揍他嘛？”
大苗子的這番塑膠歷史知識，把老頭也給繞迷糊了，半天也摘不出話頭來。
閒事聊得差不多繞了半個地球，這才回到當下，老爺子又開始流淚。
他自己估摸著，由於這次犯病，自己的這個飯碗怕是保不住了，學校也怕再出事呀，值班雖說不是出力的活，但老年人犯病卻是要命的事，一旦真有個什麼閃失，學校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您這一把歲數了，又趕上身體有病，乾脆就別幹了唄，舒舒服服地養老去.”
大苗子這會兒的話總算靠點譜了，老頭聽了卻直搖頭。
“你們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喲，但凡我能有機會消停下來，我又何嘗不想？可我沒法歇呀.”
聽他一細說，家裡的負擔還真不輕哩。
他本人歲數就不小了，而老媽還健在，高壽，需要他養，更要命的是，他家兒子那兩條腿先天有問題，生活幾乎不能自理。
於是，老頭在外掙點錢，老伴在家照顧老人孩子，這樣勉強把家撐下來。
如果老頭丟了這份工作，失去了這點收入，家裡的生活就不好維持了。
趙剛一直在聽，沉默了半晌，忽然說：“爺爺您別急，先養好病，確實沒問題了，咱們還是爭取回學校，找找人說一下。
如果實在不行，您老將來就到我們的公司去，給我們幫個手.”
一番話說得老頭臉上頓時樂開了花，連說“好好好”。
心裡輕鬆了，老頭臉上舒心的笑容忽地轉成了一抹小小的壞笑，他壓低聲音對面前的倆小子說：“你們頭一天擺在主樓那邊的泡麵，那錢盒裡的東西夠熱鬧吧？”
趙剛和大苗子聽了一愣，不約而同相視一眼，臉上露出狐疑。
這本來是個紮紮實實的無頭案，莫非，在這位老人家這裡，還能說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嗎？小哥倆不知道，就在他們的買賣“開張”那天，厚道的老爺爺就關注上，不但關注，而且他還為他們這兩位有點傻乎乎的小子捏了大大的一把汗哩。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傻的買賣人哪！”
老頭一個勁兒地搖頭嘆息。
在他看來，這種做生意的辦法，根本就是瞎鬧，“他們這是把大傢伙都當成孔聖人了，就是孔聖人，如果餓著肚子，兜裡又沒錢，他聖人也會搶了食物拔腿就跑的。
這幫學生雖說沒有餓肚子的，但多數都是沒有多少餘錢的窮孩子，其中不少人還是靠學校的助學金來維持校園生活的呢。
“都是不容易的孩子，我且看看究竟這買賣是怎麼做的.”
老頭白天沒什麼事，正好有工夫看個究竟。
說實話，遠遠看著這邊，老人家的心裡還是挺矛盾的，既怕賣泡麵的這倆孩子被人坑了，原本做點小買賣想賺點錢，卻弄成個賠本賺吆喝，著實可憐，這是一頭。
另一頭呢，他又擔心過來買泡麵的同學，要麼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沒錢還非要照顧同學的生意，要麼佔同學的便宜，拿了泡麵不給錢就走，在老人看來，佔人便宜是個人造孽呀，雖然表面上看是自己賺了，實際上個人虧大了，將來有苦頭吃哩。
老頭邊琢磨邊觀察，陸續有人走近地上的海報，低頭讀。
有人讀完，轉身離去，也有人讀後，站在原地指指戳戳，與身邊的人議論交流。
頭一筆買賣，老頭看得真切，一位男生先是駐足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開了，邊走邊在自己的書包裡翻騰。
沒走出多遠，大概是翻騰出足夠的錢了，他停住腳步，低著頭仔細數手中的錢，看上去像是數了好幾遍，數好了，他把鈔票碼齊，一手捏著票子，另一隻手用彈了兩下，再晃晃腦袋，接著一個轉身，衝著那個“無人店鋪”的方向走去。
他穿過圍著的人牆，有些誇張地把手裡的鈔票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好像想讓周圍的人看到，他手裡攥著的，確實是錢，而且是足額的錢。
“好呀！這頭筆買賣來啦！”
有人喊道，聲音透著些許起鬨的腔調，但更多的還是讚許的味道。
有人拍起了巴掌，馬上有人跟著拍，但有此熱情的人數有限，聽上去稀稀拉拉，多少有些滑稽。
那位同學彎下腰，把手裡的錢往錢盒裡塞，大概是那個孔開得不夠均勻，並不是很順利，弄了好幾下才進去。
既然付過了錢，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取貨了，這位同學大大方方拿起一包泡麵，舉過頭頂晃了幾晃，然後塞進自己的軍綠色書包，穿過人縫，走了。
這小子不賴呢。
值班老頭看到了這一切，心裡暗自讚許。
這樣一來，那倆小子的泡麵生意，就算是迎來個“開門紅”了。
老頭正合計呢，剛才那個買頭一袋泡麵的小夥子又回來了，還揹著那個綠色書包，兩隻手空空，啥也沒拿。
原來圍著看的幾個人，正要四散離開，見一號買主又回來了，有人便停下腳步，想看個究竟：“這位同學回來幹嘛？又會有什麼名堂了嗎？”
老頭站累了，正在蔭涼地找個坐的地方，一抬眼，便見那位同學彎下腰，又抄起一包泡麵，掂在手裡，不慌不忙地再次離開。
老頭一看就急了，心裡說：“你這小子，剛才我還直誇你做事敞亮呢，怎麼這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叛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