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本錢,足夠一次進十箱貨,而現在只可以買得起五六箱了。
起點低了嗎?起點可從來沒有低過。
在心裡正默默算賬的大苗子,忽然像受了神啟,一臉嚴肅地湊上去對趙剛說:“不管怎樣,你還是造成了咱們的損失,我想怎麼也得有些體現,這樣才更合理。
要不,你就別要那個泡麵自甴了.”
這番話,把趙剛給說愣了,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我什麼時候要過泡麵自甴啦?我要那玩意兒幹嘛?哦哦,那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打算要泡麵自甴?”
這不天經地意嘛。
大苗子肯定地點點頭。
“我的好老兄喲,你可真行!”
聽明白了的趙剛,差點笑岔了氣,“咱們賣泡麵,是小本經營,微利生意,你夢想的那個‘自甴’,就是咱家賺的微薄利潤。
咱要是有了那個‘自甴’,那麼就一分利潤也沒有了,咱們商定的攢下錢來開咖啡店,也就沒影了.”
趙剛這一說一笑,可把大苗子弄了個大紅臉,他也不是沒掙到過錢,儘管並不多吧,至少賺錢的基本邏輯他是清楚的。
但這會兒也不知是怎麼了,稀裡糊塗全給弄亂了,真是丟人。
既然想賺錢,就別想著別的了。
大苗子的泡麵店就這樣開張了。
光靠賣泡麵,顯然租不起鋪面,掙的那點錢還不夠房租呢。
跟外面的小店比起來,能比他們每包便宜一兩分錢的優勢,就在於成本低。
那怎麼才能讓人家知道自己是賣泡麵的,而且價格還低呢?頭一個方案,是下課後在校園找個顯眼的地方擺地攤。
這個方案商量來商量去,被否決了,用趙剛的話來說,是“丟不起那人”。
在這種藝術校園裡,你如果推銷藝術類產品,不管內容怎樣,水準如何,都還比較自然。
但在這樣的氛圍中,煙火氣濃重的玩意兒就不大有市場,哪怕是那種人人都離不了、個個都需要的,比如吃的,你擺出來公開推銷,會讓許多人感覺有點怪。
難不成搞藝術的人就不吃飯了嗎?飯當然不能不吃,但在藝術院校裡兜售吃的,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第二個方案是趙剛提岀來的,大苗子一聽覺得有些不靠譜,但並不反對試一下。
他大苗子也是要臉要面的人,趙剛不好意思舍臉去校園拋頭露面賣吃的,他大苗子的臉也是搞藝術的臉,在有些場合可以舍、應該舍、也必須舍,但在另外一些場合,他也不願舍、不能捨、不敢舍呀。
咱們回過頭來說說那個第二方案究竟是個啥樣。
趙剛在一張大紙上寫了一堆字,把十包泡麵放在紙上,旁邊又放了一個髒兮兮的紙盒子,然後將這幾樣東西放在了主教學樓前面路邊。
臨走,怕被風颳走,又在大紙的四個角各鎮了一塊磚。
“寫得怎麼樣?”
趙剛邊走邊問大苗子。
“象狗爬.”
大苗子實話實說,趙剛那兩筆字確實就像狗爬,實在上不了檯面。
他邊說邊笑。
“呸!我沒問你字寫得怎麼樣,我問你的是內容,內容怎麼樣?”
大苗子笑得更歡了:“不問這個還好,你問這個,我就更得說了,整個寫得像一篇討飯詞.”
在那張紙上,趙剛寫的正是他的方案,概括起來就是三句話,頭一句:我是賣泡麵的,第二句,大家自取自付,拿走泡麵,把錢放在紙盒裡,第三句,賣完了我會繼續上貨。
當然,趙剛是用拽拽的文筆寫的,他的文采讓學編劇的大苗子讀了,都覺得琅琅上口,只是在語氣上拿捏得有點怪,撲面而來有股“丐幫”的味道。
頭回開張,上幾包泡麵在那張紙上,倆人也有爭議。
大苗子主張放十包,他擔心的是萬一收不上錢,放的越多損失就越大。
趙剛則主張放至少二十包,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從主樓進進岀出的同學那麼多,十包怎麼可能夠?萬一頭回開張,瞬間被搶光,咱們又在上課,不能及時上貨,那可就丟面了。
爭了一會兒,還是大苗子讓步了,頭回放二十包。
但他的另一個意見被採納了,那就是,別用敞口的盒子裝錢,而是弄成像是存錢罐那樣窄口的盒子,錢進的去出不來。
“咱也不是不相信同學,”大苗子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裡壓根就對同學沒抱什麼信任,“敞口的紙盒防君子不防小人,即使沒有小人,來一陣風把錢刮跑,咱不也沒招嘛。
就算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萬一小鳥淘氣,下來叼上幾張鈔票飛走,或者在錢上拉上一泡,不都挺討厭的嘛.”
“行行行,這個就按你說的來辦,換個盒子,由你來做個新的,就把口開個縫,買泡麵的錢都從這個縫裡塞進去.”
趙剛同意之餘,把活派給了大苗子。
大苗子先做了個小口的,不知好不好用,從兜裡掏出錢來試,試來試去,塞起來挺費勁,於是又撕破重來。
第二個的口倒是很容易放進去,但那口似乎又太寬了,手指頭細長的人,可以很輕易地用兩根手指透過那個口子夾出裡面的任何東西。
直到第三次,大苗子才基本滿意,盒子頂上的那個口不長不短、不寬不窄,怎麼試都感覺恰到好處。
“就是它了!”
靜靜地躺在主樓附近人行道邊的這堆東西就了位,標誌著大苗子和趙剛的泡麵店鋪正式開業了。
這天下午,大苗子正好趕上有個測驗,這讓他很惱火,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測驗,而且一考就是一下午,太讓人不爽了。
他心裡起急,惦記的是他的那個陳列在人行道邊的店鋪,他不知道這一下午那邊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由於精力很難集中起來,他答題特別吃力,有些很簡單的東西都犯迷糊。
他邊答題邊在心裡責怪趙剛。
也不知他的這個方案好使不好使,如果好使,當然是皆大歡喜,以後就可以如法泡製了,假如不好使,那就還得再想辦法,關鍵是萬一不好使,這回又得承受損失了。
他還有一個理由埋怨趙剛,就是嫌他沒能去“店裡”盯一下,自己這邊確實有考試,分不了身,但趙剛他們下午就是個觀摩課。
沒那麼重要,更不牽扯到成績,怎麼就不能翹會兒課去照顧一下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