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們先別嘮了,我哥說他馬上到了.”
趙鋼抬起眼皮,卻發現說話的王旺汪不是衝著自己,而是在跟老苗子說。
哥?王旺汪管老苗子叫“哥”?趙鋼這回聽得真切,確確實實,王旺汪管老苗子叫哥,叫得還十分自然。
本來王旺汪忽然現身餐廳,趙鋼就有些困惑不解,再轉念一想,許是王旺汪送喬一巧和孩子們過來的,他壓根兒就沒多去尋思別的,現在看來,這王旺汪不但老苗子認得,倆人甚至還熟悉到稱兄道弟了。
“好久沒見你哥那小子了,一會兒他說是要過來,這回,我可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老苗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用的就是山裡的方言,這話趙鋼倒是聽得明白,卻他絕對發不出老苗子那種原汁原味的音。
周圍的幾個人聽罷都笑了,當然,笑的緣由各有不同。
“聽聽,離家這麼久了,口音還和在家時一樣哩.”
“妙喵那小子這些年太張狂了,都沒有人能收拾他咧.”
“不怕你旺汪老弟不高興,你哥再這樣誆下去,就離帶銬子不遠嘞……”“家裡比他旺汪更出息的回來了,看咋修理他.”
什麼什麼?趙鋼有點聽傻了,苗妙喵馬上就到,這個訊息已經讓趙鋼有點發懵,老苗子要收拾苗妙喵,又讓趙鋼打個激靈,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老苗子居然跟苗妙喵的苗是同一枝!對呀,可不是同一枝嘛!趙鋼頓時恍然大悟:老苗子他爸爸家姓苗,苗妙喵和王旺汪他們的媽媽家也姓苗,這是真正的一筆寫不出兩個苗。
苗妙喵進門的那一瞬間,趙鋼感覺他人沒邁入,那橫楞楞的眼神先射了進來。
然而,等他站定後,眼神打量到了老苗子的臉上時,那刀片一般的神光立馬聳拉下來,縮回到了眼眶裡。
“哥,咋是你?”
苗妙喵在向老苗子打招呼,自打認識苗妙喵以來,趙鋼從沒聽過苗妙喵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真想不到一慣粗聲大氣的苗妙喵,在人前還能這樣。
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你個大老爺總算慢吞吞到了,現在咱們的人都齊了,這就可以開始了.”
老苗子大大咧咧一番話,算是熱場子了。
就在這些日子,趙鋼跟苗妙喵因為工作上的事,一直在擰著勁,這麼長時間倆人幾乎沒說話,到現在這關係還僵著呢。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上桌時老苗子讓苗妙喵跟趙鋼挨著坐。
見苗妙喵坐過來,趙鋼規規矩矩起身,再微微一欠身,輕聲細語道了聲“苗總您來了,請坐吧”,待苗妙喵坐下後,他才重新落坐。
苗妙喵的臉沉著,眼皮也沒抬,回應趙鋼的問候時,只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在鼻子裡輕哼了一下。
王旺汪見了覺得不妥,急忙衝他䀹䀹眼。
苗妙喵其實用餘光看到了王旺汪在給自己發訊號,但他故意繃著臉,垂著眼皮,好像什麼也沒看見。
王旺汪沒了招,只好退下陣來,坐在一旁不吭聲。
這一幕讓坐在斜對面的老苗子看了個究竟,他眉頭一皺,用手把鬍子一抹,還沒等再做接下來的動作,苗妙喵這邊就有了反應。
他並沒有朝老苗子那邊看,但餘光顯然夠用,反應也算利索,只見他迅速把身體扭向邊上坐著的趙鋼,眼睛草草瞥了趙鋼一眼,嘴裡咕嚕道:“哦哦,趙總監,好呀好呀,你也來了.”
見苗妙喵主動作出了表示,老苗子止住了下一步的動作,嘴上還是叨嘮出一句來:“趙鋼,你的夥計,他來了,他們一家都來了.”
那意思很顯然,就是你光跟你部下打招呼還不行,人家的家人也都在場,你不能熟視無睹。
老苗子話音一落,兩個小傢伙不失時機地張口向苗妙喵問好,坐在那邊的喬一巧也點頭致意。
苗妙喵朝幾個方向胡亂點點頭,嘴裡連聲說,“來啦來啦?歡迎歡迎!還好吧還好吧?”
看上去,他還真怵老苗子一頭。
“對了,還有這位,”老苗子一指龍頭兒,衝苗妙喵說,“這位估計你也是頭回見,是新朋友,他是趙鋼的老朋友,老龍。
這位是我表弟,苗妙喵.”
老苗子在說苗妙喵的名字時,故意往貓叫的效果上靠,結果造出了很有趣的“笑果”。
眾人都笑了,尤以李浩寧和趙乃馳兩個孩子笑得歡。
“我們倆的苗,真的是同一個苗。
話說表親不同姓,堂親才同姓。
但我跟妙喵,還有旺汪,都是表親。
不過,妙喵這個名字還是配上苗姓才好聽,如果叫王妙喵,效果就大打折扣了,不但不好聽,念起來還挺拗口哩.”
大家聽到這裡,又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李浩寧和趙乃馳還順著老苗子的話,不停地倒著姓和名來回來去念那幾個名字,苗妙喵,王旺汪,王妙喵,苗旺汪……喬一巧趕緊作手勢,示意兩個孩子別再那麼唸了,李浩寧覺察出不妥,先住了口。
見妹妹還在嘴裡嘟囔,趕忙從盤中拎起一個肥大的雞腿,不由分說塞進了趙乃馳的嘴裡,這才止住了她繼續叨嘮。
“我離家出門早,後來許多年也不怎麼回來。
不過,家鄉的一草一木,家鄉的各位父老鄉親,一直讓我記掛。
開始我沒能耐的時候,我也幫不了家鄉什麼,後來越來越好,我就想各種辦法來給家鄉和父老鄉親造點福利,儘管做的也很有限吧,但也確實收到了一些效果.”
說到這裡,王旺汪點頭稱是,邊手指指苗妙喵,邊說:“要不是老苗哥幫忙,我哥哪能有今天?要不是開起這個礦,咱家鄉這塊哪能有今天?”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這礦能開起來,要說我出過什麼力,那也是出的歪把子勁,不完全是什麼正道,不說是坑蒙拐騙吧,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會兒的我,你們也都知道,不是什麼好鳥,也還不把說瞎話、涮人玩當回事呢。
當時做的那些事,假如放在今天,我是堅決不會幹的.”
老苗子拉開了話匣子。
王旺汪聽到這裡,接過話頭:“那也有問題呀,要是您不伸把手,許多東西,包括咱們那礦,根本到不了今天,鄉親的日子也不會像今天這麼紅火.”
老苗子擺了擺手,應道:“我不可能不幫自己的家鄉,幫歸幫,但方式會有不同,過去的有些做法,今天不能再用了.”
王旺汪明白了老苗子的意思,卻還要堅持自己的觀點:“不管怎樣,沒有你的幫助,我哥還有我們大家,這裡的鄉親,都會是老樣子,出不了頭的.”
沒等老苗子說話,苗妙喵在一旁忽然插話道:“老苗哥對我和家鄉有恩,這不假,但鄉里鄉親也給過他無數幫助。
你們問問他,在學校捅的那些婁子,都是誰幫他一件一件剷平的.”
聽到這話,老苗子發出一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