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兒的遊方道士見狀,喟然長嘆,丁牛快速咀嚼嘴裡半熟的黃粱米飯,那道士朝他一指:“小友,何不坐下說話?”

丁牛梗著脖子,抓緊吞嚥。

遊方道士也不阻止,呵呵一笑:“是那頭牛告訴你的罷,沒想到你與他還有些淵源,這樣說來,你與我有些緣分,也罷,我指點你一二.”

“此處是一個幻境,名為黃粱圖,卻也是一個真實的圖中世界,此圖具有煉敵,存物,修煉的功效,同時圖中存在絕世秘籍、無窮財寶,都是煉化敵人所遺留,只需成為黃粱圖主人,就能掌握無窮財富.”

遊方道士娓娓道來,見到丁牛微微停頓,頓時輕笑一聲,介紹自己:“我是三星洞的練氣士樑龍士……”丁牛沒有理他,繼續吞嚥,黃粱米半生半熟,硬的要死,剛才被噎了一下。

“……黃粱圖祭煉之法我可以告訴你,之後你財能富可敵國,榮華富貴享用一生,武能橫行一世,威名流傳百年,你只需答應我一個要求……”道人還未說完,丁牛已吞下米飯,恍惚之中感覺過了一世,子孫滿堂,享盡榮華富貴,之間雖有悲苦,但總的來說美好的日子多多。

這一切似真似幻,但等他睜眼醒來,卻發現自己還在水底,那一卷黃粱圖徐徐捲起,就在他的身邊。

丁牛伸手一撈,將其拿在手中。

看著手中卷軸,丁牛有些恍然,不想又是老牛救了他。

丁牛迅速找準方向,返回水底秘洞。

等上了岸,看著手中浸水不溼的黃粱圖,丁牛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它,心情古怪:“黃粱一夢終須醒,無根無極本歸塵,金龍飛天歸何處,不如凡間做真人!”

這本是前世讀過的《枕中書》裡面的典故,不想在這裡也能遇到這樣的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手中的黃粱圖中忽然發出一聲無窮的喟嘆:不如凡間做真人……不如凡間做真人……經久彌散,這一卷圖,忽然縮小,變得似真似幻,如同丁牛命盤之中的牛眼淚炁。

丁牛嘗試用真氣溝通,卻無反應,他心中一動,以命盤伸出靈氣,此圖的夢幻立刻飛入丁牛的命盤之中,與牛眼淚炁並立,與他的靈氣相連。

黃粱圖的進入,使丁牛的整個命盤也變得亦真亦假,隱藏起來。

……這個變化,超出丁牛的預料。

丁牛心中吃驚,在他的感知之中,已能如意操控黃粱圖,不僅如此,他還感應到,黃粱圖還是水底秘洞之中黃粱洞府緊密相連,是它的中樞。

隨著丁牛心念轉動,石壁之上的仙女圖隱然不見,而他走入黃粱洞府,洞口立刻關閉,丁牛已經能控制這個洞府,包括裡面的暗室,機關。

丁牛坐在正中,一坐就是一個時辰,不斷消化著這一晚的遭遇。

他的心情,並不狂喜,這張圖得來太詭異了一些。

丁牛將整個事情梳理了一遍,深覺這件事還需在圖中尋找真相。

他把意念與黃粱圖連線,圖中所有都在他感應之中。

丁牛念頭一動,便落在那個遊方道士,樑龍士身邊,此時,他們身處於一個大陣邊緣。

樑龍士對他到來毫不驚訝,朝丁牛微微頷首:“這裡便是圖內聚靈陣,與洞府之中的聚靈大陣相互勾連,有此,天地靈氣,源源不斷.”

丁牛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我麼?”

樑龍士微微一笑:“我只不過是一縷回光,一個不甘的念頭罷了,你已掌握了黃粱圖,今日之後,世間再無我樑龍士.”

丁牛默然。

“之前多有得罪,那即是試探、也是問心,你的心性過關,有資格掌管黃粱圖,只不過若是以前,你不是梁家血脈,有我在此鎮守,外人想要染指黃粱圖,千難萬難.”

樑龍士知道他的來意,平淡說道。

“哦,先生為什麼給我送上這一份大禮?”

樑龍士聲音莫名悲慼:“你可知那個撲向你的惡鬼,便是我樑龍士一脈最後的血脈,從今往後,梁家無後了,罷休,罷休……”其情悲苦,丁牛聽了,心中也是慼慼然,只能無言。

“你叫丁牛吧,我已知道,你是鎮守府黃家的奴僕.”

“是.”

“一個奴僕,怎麼能有命盤,練出靈氣,輕鬆吸收了黃粱圖,居然是個練氣士,這一點,卻是我意想不到.”

樑龍士沉聲道:“即便是整個金溪鎮,也沒幾個練氣士,這麼看來,你這個奴僕倒是個不安分的人.”

丁牛沉默不答。

樑龍士長嘆:“不安分也好,緣也罷,運也罷,黃粱圖歸你了,我不阻止,還傳你我的衣缽,只希望你能重振黃粱仙門.”

丁牛問:“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要求?”

樑龍士哈哈大笑:“這就是最大的要求,你可知道,重振黃粱仙門,有多大困難?”

“不管有多大困難,我既然學了本事,一定會想辦法練到最高最強,名震天下.”

丁牛平靜說道:“這本就是我自己的追求,不需要別人來要求.”

樑龍士頓時讚許點頭:“有這樣的志氣,甚好……我時間不多,便將黃粱仙門的過往,跟你簡單說一說.”

“什麼是黃粱仙門?”

“黃粱圖內,即是黃粱仙門.”

“此圖是黃粱仙門的根基,有著此圖,我黃粱仙門蒸蒸日上,可惜在千年之前,門內發生鉅變.”

“就在這聚靈陣之上,原本有一座山峰,鎮壓氣運,此峰名為斜月峰,是門內一位巨頭的洞府,不知為何,突然叛亂……”樑龍士娓娓道來:“那次叛亂之後,老祖梁仙人坐化,門內梁姓弟子死傷殆盡,只餘世俗之中遺留的一支旁支,而我也身受重傷,命不久矣,不得已帶著黃粱圖潛伏下來,隱藏在此地,後來我肉身隕落,最後一點殘念在黃粱圖內苟延殘喘,等著機會.”

“可恨啊,到了今日,老祖在這世上的血脈,徹底絕了!”

“黃粱仙門的道統,不能絕在我的手中!”

“丁牛,別忘了你的承諾,一定要無敵於天下,不負我黃粱仙門的傳承!”

他說著,忽然有些恨恨,又有些好笑:“不如凡間做真人……好一個不如凡間做真人,好不甘心!”

說完這句話,他便如風散去,徹底消失了,丁牛感應到,他消散無跡,黃粱圖內,再沒有此人。

丁牛念頭再動,又看到老牛。

這時候老牛帶著幾個道童,正在教他們耕田,而他化身老牛拉犁,田裡飛濺泥水,田間充滿了歡聲笑語。

老牛感應到了他,朝天哞了兩聲,搖頭甩尾,一如往常。

丁牛繼續巡遊,他看到了那兩個黑衣黑帽的鎮守府奴僕,他們正在激烈搏殺,趙永豐大佔上風,得意大笑:“梁東,沒想到吧,即便你變成鬼,還要被我再殺一次,哈哈,拿命來!”

此時,丁牛已經知道他們的生平,知道一個叫做趙永豐,實際上是化名,本是一個江洋大盜,10年之前有奇遇,成為一名練氣士。

另一個叫做梁東,是樑龍士的幾代玄孫,樑龍士在世上僅留的唯一血脈,可惜也在真實世界死去。

這時候的趙永豐,已經從黃粱圖內世界學會了許多仙門秘法,手段凌厲,神通莫測,梁東只是憑著一股怨氣,在苦苦支援。

如果是以前的丁牛,遇到現在的趙永豐,只怕一個回合就被殺了。

只不過趙永豐如此輕易從黃粱圖內學會越多的手段、仙法、秘術,乃是因為中了黃粱殺劫,黃粱圖在潛移默化將他同化,不然,短時間內他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的奇遇?趙永豐學到越多,就會與黃粱圖勾連越深,再難以擺脫,徹底沉淪,而他自己卻不自知,只覺得自己運氣滔天,是天選之人。

不過,這也是掌握黃粱圖的一個法門,趁著黃粱圖無主,舉世無敵,徹底煉化這一方天地,達到從內而外的效果。

可惜現在黃粱圖是丁牛做主,他再沒有機會趙永豐現在與黃粱圖的連線根深蒂固,丁牛現在一個念頭,就能掌控他的生死。

眼看梁東不敵,丁牛心頭閃動,出現在兩人身邊。

突然出現一人,趙永豐大吃一驚,等看清是他,隨後獰笑:“是你!看來你也有奇遇,不過你恐怕想不到,我已經成為三星洞的真傳弟子,修成了絕世神通!”

“小娃娃,來的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今天就讓你看看趙爺的厲害!”

他出手如風,鬼爪一招,滿天雲霧沈騰,鬼氣森森:“鬼手天羅!”

碩大無朋的鬼手從他腦後伸出,朝丁牛沒頭沒腦抓來。

丁牛隻看了一眼,就封印了趙永豐的神通秘術。

鬼手頓在空中,不能寸進。

趙永豐的狂笑,如同被抓住脖子的老鴨,戛然而止。

“……怎麼會!”

丁牛隨後一招,抽出了他命盤中的鐵屍炁。

是一個氣息森森的水滴狀炁,條條煞氣纏繞。

“一階鐵屍炁.”

丁牛知曉了這個炁的來龍去脈。

丁牛現在已經知道,所謂炁,簡單講,是某種“氣”成了一定的氣候,成了精、得了道,如果練氣士繼續淬鍊,還能提升、晉階。

而如果炁直接與某種物質結合,則會形成法器、法寶。

一般炁,都是“他物之氣”。

趙永豐如喪考妣,猶如被抽出了脊樑,失去渾身力氣,喃喃不可置信:“你……怎麼可能!”

他不敢相信,是因為練氣士命盤的成型、晉升,實質上是其體內洞天的開闢、擴大,非常隱秘,是一個練氣士最秘密的東西,沒道理被人隨意看破,還抽出了裡面的炁。

丁牛沒有告訴他原因,此人從黃粱圖內得到越多,學到越多,變得越強,與黃粱圖內世界沾染得就越深,他的秘密在丁牛這個黃粱圖的主人面前,沒有保留。

梁東已將毫無反抗之力的他打到在地,捉拿,踩在腳下。

丁牛沒再管他們,他了解與趙永豐的恩怨,徑直離開。

梁東朝天空拱手感謝,口中吶吶,忽然留下兩行濁淚:“殺身大仇得報,大恩大德,肝腦塗地!”

丁牛在黃粱圖內巡遊,瞬息之間,便走遍圖內的九國十三地二十一仙山。

所過之處,有所感應之人,都來拜見:“見過恩主.”

這些,都是在黃粱圖內衍生出來的生靈,他們生活在黃粱圖內,生死與黃粱圖休慼相關,黃粱圖的主人維持黃粱圖,就對他們有護佑、養育之恩,故而稱頌其為恩主。

丁牛受他們一拜,頓時感覺一顧無形的、沉甸甸的氣息,與他勾連在一起。

他與黃粱圖的聯絡,加深了。

片刻之後,丁牛的意識,已經回到黃粱洞府的身體之內。

此時,他的手中已經多出一把黃粱米,靈氣深蘊,竟比鎮守府種子的珍珠米還要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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