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楊彪拉住賈詡。

“文和留步,今天忙不忙?”

賈詡面帶微笑。

“再忙也不如司徒忙.”

楊彪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三人就做聯席之遊,商量一下海外逃歸的事怎麼處理。

我可以承擔全部責任,卻無法獨立解決問題.”

賈詡點頭答應。

周忠有些尷尬,默默地跟了上來。

三人並肩而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閒話。

一旁不時有官員走過,看到三公並行,多少都有些驚訝,紛紛欠身行禮。

楊彪忽然笑了一聲。

“二十年前,若是三公同行,只怕用不了半天時間,天子就要召見了.”

賈詡笑而不語。

周忠也有些感慨。

“誠如司徒所言,天子氣度可與堯舜比肩,大漢復興必矣.”

“我等有幸,躬逢盛世,待罪三公。

雖不能亦步亦趨,卻也不能給後人留下壞榜樣.”

楊彪幽幽說道:“只是袁氏乃是我楊氏姻親,我理當避嫌,這件事要拜託二位了,一定處理好,使上下滿意.”

周忠再次點頭,卻沒說話。

賈詡接過了話頭。

“使上滿意很簡單,秉公辦理就是了。

使下滿意,怕是有些難度。

公義私情如何分割,向來是儒門癥結所在。

司徒首告雖是出自至公,將來難免為人非議.”

楊彪嘆了一口氣。

“兩害相權取其輕。

公私之間,我也只能如此取捨。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我最擔心的還是袁買母子背後的人心。

推行教化多年,《孟子》印行天下有數萬本,連黃口小兒都知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可是真能踐行的卻沒幾個,竟然還有人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逃回中原,著實是我沒想到的.”

“移風易俗豈是那麼容易的.”

賈詡淡淡地說道。

“天子常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急不來的.”

周忠也附和道:“是啊,袁買年少,能懂什麼?責任還在劉氏。

依我看,就以她為例,殺一儆百。

拖得時間久了,那些人還以為法不責眾呢.”

楊彪也道:“是啊,宜快不宜遲.”

賈詡卻搖了搖頭。

“二位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依我看,最多是兗豫青徐四州的一些人而已,而且人數不會多.”

“何以見得?”

周忠不解地問道。

“袁本初被俘之後,還留在冀州的中原人本就不多,後來被流放的也是以冀州人為主。

冀州人更耐辛苦,且大多在軍中,能有海外征伐的機會,他們求之不得,有幾個會冒著滅族的危險潛逃回鄉?”

楊彪、周忠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再者,冀州除了渤海之外,安排的都是天子信任的少壯之臣,精明幹練,不像中原的官員有名士習氣。

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早就傳到天子耳中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楊彪恍然,抬手拍拍額頭,喜憂參半。

怪不得賈詡這麼淡定,不僅是因為他置身事外,更因為他早就清楚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沒必要太擔心。

只是這麼一來,天子更沒什麼忌憚,少不得要藉機清洗一波。

——因為事涉汝南袁氏,楊彪不得不避嫌,將處理的權力交給太尉賈詡。

司空周忠倒是可以參與,但他畢竟只能輔助,沒有主導權。

再加上週忠本人早就與袁紹決裂,甚至兵戎相見,也沒有幫袁紹一黨遮掩的興趣。

事情推行得很順利,兩個月後,剛進臘月,賈詡就提交了一份報告。

正如他當初的預測,涉案的幾乎都是兗豫青徐四州的人,總數也有限,也就是十幾戶,但幫他們掩護的卻有數百人,其中就包括汝南太守宗承。

宗承很早就被韓遂抓了,但他不配合調查,一直緘口不言,不提供任何資訊。

韓遂不敢輕易動他,卻也不肯放他,一直關著他,禁止與外人接觸。

等汝南都尉接管之後,才悻悻作罷。

汝南都尉雖然不是韓遂舊部,卻是涼州人。

得知宗承不把韓遂放在眼裡,惹得韓遂不爽,也沒饒過宗承,特製了一輛檻車,將宗承鎖在裡面,站又不能站,坐又不能坐,只能身體半蹲。

還沒出汝南郡,宗承就累垮了,後面的路程基本就是靠脖子吊在檻車上。

如果不是押送的人不希望他死在半路上,他不可能活著看到宛城的城門。

追查的事由太尉府負責,審訊的事則由司空府負責,具體由廷尉寺執行。

一直比較清閒的廷尉宣播突然忙碌起來,興奮難以自抑,收到詔書後,就第一時間趕到詔獄。

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郭圖。

郭圖是具體負責安置袁買母子的人,自然逃脫不了責任。

與幾年前相比,他少了幾分焦慮,多了幾分從容,頗有點世外高人的樣子。

可是看到宣播的那一刻,他的從容化為烏有。

羞辱、氣憤,隨著記憶一起湧上心頭,白晳的面龐瞬間通紅。

“你……”他站了起來,雙手顫抖。

宣播咧嘴一笑。

“是我,郭君,別來無恙?”

看著宣播的笑容,郭圖渾身冰冷,臉色也變得慘白。

他不想再說話了,遇到宣播這種人,求饒只是自取其辱,根本沒用。

他緩緩坐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宣播揮揮手,命人開啟牢門,負手走了進去,繞著郭圖來回走了兩圈。

“行了,別在我面前裝高人了。

你們這些黨人什麼德性,我還不清楚。

真把自己當李元禮、範孟博呢?”

郭圖的臉頰一陣抽搐,後悔莫及,門牙更是隱隱作痛。

這幾年真是隱居得太安逸了,對朝廷的情況一無所知,竟然不知道宣播這個敗類居然還是廷尉。

早知如此,他就不會束手就縛,直接自殺才是最佳選擇。

“說起來,這都是命啊.”

宣播嘆息道:“你說你們這些黨人,說起來個個都是聖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真遇到了事,又有幾個能言行如一?那麼多人在海外征伐,就他們受不了苦,千辛萬苦的逃回來,還連累了這麼多人。

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命中註定如此,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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