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因為張士慧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與寧衛民混跡在一起的時間久了。

這小子也變得越來越善於動腦,越來越具有靈活應變的本事。

別的不說,通往城外的路頻頻遭遇攔路虎,想往郊區販煙危險大的要命。

這種事兒擱誰誰都得愁眉不展,照這樣,生意肯定沒法再往下做了。

可張士慧並沒有就此白白唉聲嘆氣,或是氣餒地想要去跟寧衛民求助。

他反而表現得挺有志氣,嘗試要著靠自己來盤活這局棋。

他認真地開始考慮,如果寧衛民在他的處境下,會從何處下手去解決問題。

結果想著想著,張士慧就想起了第一次去糖業菸酒公司受挫時,寧衛民對他說過的話。

“一切都是可以靠借的,可以藉資金、借技術、借智慧。

當然也可以借面子。

唯一的準則就是,等價交換……”還有菸酒店開業時剛剛說過的,“做生意要琢磨人,以人為本”。

驟然間他眼睛一亮,覺得大受啟發,便本著這個原則一路延伸思維地琢磨了下去。

是啊,自己去既然不合適,就找別人代勞好了。

總有一些人每天要在城裡城外奔波的,幹嘛不去找這些人談談呢?只要這些人覺得有利可圖,就不會不願意幫他的忙。

整車運煙太扎眼,沒關係,大可以化整為零的試試啊……就這樣,沒多久,張士慧就發現了一個或許可以解決問題的新方向。

於是轉過頭來,他就用腳踏車馱上兩件兒煙奔了農貿市場了。

幹嘛去啊?嗨,這不明擺著嘛。

張士慧這是要去找那些賣農產品的小販們談合作。

別忘了,在農貿市場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是郊區來的農民。

他們早上差不多四點多就得起來進城,一直在城裡待到天黑再回去。

每天都會用好幾個小時往返於城鄉之間。

用腳踏車、摩托車、或是趕大車,載著他們自家產的,或是村裡其他人的農產品來城裡販賣。

這麼奔波受累圖的是什麼啊?圖的就是多掙幾個活錢,好為家裡買些城裡的東西,或是供家裡的孩子唸書。

這些人不但腦子活泛,善於精打細算,而且為了掙錢,還能吃苦,肯吃苦。

所以張士慧想的就是,這些人每天進城都是滿載而來,可回去車卻是白白空著的。

那要是能把這些煙讓他們帶會村裡去賣,捎帶腳的掙點不賺白不賺的錢,豈不是好?做生意可不就這樣嗎?兩頭要都有賺頭,當然比做一頭好。

事實上確乎如此,菜市場裡的小販們根本沒法抵擋張士慧的那張嘴。

很快就被他這有利於雙方的絕妙計劃,講得心動。

同樣也認為,這事兒由他們來幹再合適不過了,恨不能立時大幹一番。

可問題是,做生意是要出本錢的。

即便為了調動這些人的積極性,張士慧給他們留出了更多利潤空間。

情願每條煙的價錢比成本價再低一毛賣給這些人。

可真到了要掏錢拿貨的時候,這些人卻又變得摳摳縮縮起來。

有的人猶豫了,有的人犯起了狐疑。

哪怕有人真的拿出了真金白銀,也無非只要了兩條煙而已。

至於他們心裡打得什麼主意,其實並不難揣測。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農民最不喜歡風險,對自己沒做過的事兒,他們有著天然的防範和顧慮。

都怕張士慧的好事藏著什麼,也怕萬一貨砸手裡不好辦。

少買點就不用太著急,真要不成,頂多就留著自己抽了。

所以這個時候,那就得說,張士慧真的很有幾分果敢了。

他索性還不要錢了,大方的改變了策略。

直接現場讓這些農民先把煙分了,允許他們各自拿回去試著賣一賣。

說賣多少算多少,明天大家再見面對賬。

如果覺得划算再繼續合作。

如此一來,這件事才得以順利的進行下去。

張士慧想的很通透啊。

一件兒煙五十條,成本才三十五。

就這點破煙都被人捲走了,沒人拿回來,也不過損失七十塊而已。

他並不是很在乎。

而他那兩次去郊區的嘗試,真讓人劫一回,損失就得上千塊。

所以重要的還得看這條路能否行得通。

只要明天這些農民能有一半人把煙賣出去,錢交回來。

他這事兒就算辦對了!結果第二天,張士慧還真的是收穫了大大的驚喜。

敢情一百條煙他分給了十二個人,居然有十一個人都遵守信用,回來見他了。

最妙的是,這些人不但交回了全部的煙款,每個人還提出要更多的香菸。

有一個賣雞蛋的這次一開口,直接就要兩件兒。

就這樣,張士慧手裡的沒嘴兒煙,就算是找著了出城的辦法了。

而且很快,他的分銷商隊伍就擴大到了附近兩個農貿市場的四五十人。

於是每天下午六七點鐘的時候,菸酒店便總會迎來一波批發的小高峰。

總會有將近五十件兒廉價香菸,每天透過這些小販銷往京郊不同的村莊。

這樣就是說,從此在迅速銷貨回籠資金上,菸酒店再也不存在什麼實質的阻礙。

逐漸的,就連糖業洋酒公司那邊,都就開始驚訝於張士慧的出貨速度。

他們真的想不明白,張士慧是怎麼能把這麼大批的丁級煙、戊級煙銷售掉的。

明明是沒人要的東西啊……毋庸置疑,攤子鋪開越多,麻煩事兒也就越多。

想想看,連一個菸酒店的事兒都有這麼難搞。

由此可知,兼顧服裝尾貨生意和旅遊工藝品生意,同時還要當金領兒的寧衛民。

要想把方方面面的事務都胡擼圓了有多不容易。

他需要要應付的問題,面對的局面,那必定要比張士慧複雜好幾倍啊。

別的不說,就光這服裝尾貨的生意,就不是一般人玩兒的轉的。

沒錯,幹這個,以寧衛民特殊的身份,確實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根本不愁貨源,不愁資金,還能拿到最優惠的進貨價錢。

可這麼好的甜買賣,也有不盡人意的地方。

那就是這種服裝尾貨生意的規模,有點大了點。

原本起步就高,收一批貨動輒就是價值上萬或者價值數萬。

何況隨著寧衛民認識的服裝廠的人越來越多,交際範疇日益廣闊。

那他的貨源和貨量,同樣像滾雪球一樣壯大起來。

要是有幾筆生意巧合地湊在一起啊,需要耗費的資金額多半就得上十萬了。

寧衛民肯定沒法全用公司支票走賬,那非得把總公司的財務驚著不可。

然而他要透過街道縫紉社的名義來完成交易,又必須得提供充足的現金。

這也就意味著,他不但得放棄一些延遲付款的好處。

在資金方面,庫房儲存方面,他還得承擔不少的壓力。

不用說,賬目往來也必然因此變得複雜多了,肯定有大量的財務票據和手續需要專人處理。

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讓人撓頭的事兒。

或許有人會認為,別這麼貪不行嗎?不如做一些高利潤的甜買賣,放棄一些食之無味利潤低的。

好是好啊,但這怎麼可能呢?完全不現實。

要知道,人生在世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尤其是在生意場上。

寧衛民做的尾貨生意,這裡面實際上摻雜了許多人情的成分在裡面。

打個比方,這種事就像去別人家參加宴請聚餐一樣。

有時候面對主人的好意,客人即使不喜歡的東西,也得勉強自己嚐嚐。

有時候礙於主人的盛情,哪怕客人酒到量了,也得再喝上幾杯。

否則那就是不講交情,不給面子,很容易讓對方不快。

說白了,別人讓你賺了錢,這是給你臉,那就得兜著。

否則就是不知感激,落人家的臉面了。

更何況什麼都是相互的,做生意不可能只佔便宜不吃虧啊。

人家有好處想著你,人家有麻煩也會找你解決。

輪到該你做出回報的時候,又怎麼好意思說“不”呢。

通常的情況下,寧衛民還人情的方式,除了利用職權慷公司之慨,用公款請吃請喝送禮物。

就是幫廠家堵上一些財務窟窿,免除一些責任。

那免不了要硬捏著鼻子接下一些連他也很難處理掉的貨物,而且價格往往也不太好。

總而言之,生意一來,根本就由不得人挑挑揀揀。

基本上沒有讓人能選擇做與不做,覺得舒舒服服正合適的可能。

要不怎麼說,有賊吃肉的時候,就有賊捱打的時候。

所以這種情況下,怎麼儘快把貨賣出去,迅速回籠資金。

並且在財務上如何妥善處理好賬期間隙,維持住平穩良性的資金週轉。

就成了寧衛民成功運營這門生意最重要的關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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