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啊!”趙警官邊說邊拿出二號物證。那是一把銀色的金屬扳手,夾口處包著鬆軟的布,“知道為什麼包布嗎?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會刮傷表面面板,造成用手攻擊的假象。”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

趙警官指了指扳手的金屬柄說:“這是我同事在窗外的樹叢裡找到的,儘管指紋已經被擦掉了,但我們卻找到了一些指甲油得碎片。”

這時,小畢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是粉紅色的吧!”

我下意識地把擦著粉紅色指甲油的手縮排衣袋。趙警官卻瞥了一眼說:“藏什麼藏?採個樣,化個驗,就知道是不是了!”

“不對!”我突然嚷起來,“蘇希不是三點半死的嗎?我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啊!”

我這樣一提醒,老邢和小畢都來了精神,他們馬上對趙警官抗議道:“你這個警察怎麼當的,在這兒胡攪個什麼勁啊?!”

可是正在一旁檢查的法醫卻說:“蘇希不一定就是三點半死的。你們仔細看這個香水瓶子,從裂紋的走向上來看,它不是擠裂的,是凍裂的。那麼,請問,大夏天的,哪來這麼低的溫度呢?這隻能說明屍體經過冷藏,延緩了腐敗。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至少再加三個小時。”

小畢回頭看了眼放樣品存貨的冰櫃,扳著指頭算了半天,說:“不可能啊?那就是早晨七點半死的。那時我們剛剛打完牌。”

而我卻看著老邢說:“有什麼不可能的呢?蘇希就是在那個時候失蹤的啊。而且那個時候,和蘇希獨處過的,只有老邢你呀!”

老邢怒了,他望著我,一臉的憤憤不平。他大概覺得,我既然與他有了私情,就該和他站在一邊。可是,都到這份兒上了,誰還管得了誰?再者說,面對一個佔著我便宜、又不想給我名分的男人,我有機會潑髒水,為什麼不潑?於是我迅速地把手頭現有的條件排列了一下,為老邢編出一個可信度極高的故事。

我清了清嗓音,對老邢說:“我想起來了,打完牌,我站在門口透氣,小畢在上廁所,蘇希在桌子邊數錢,你一定是在這個時候害了他,把他的屍體藏進了冰櫃。一方面你讓我們誤以為蘇希不想吃飯,偷偷跑了;另一方面屍體被你藏在冰櫃裡,延緩了腐敗時間,讓你可以找到不在場的證明。而你在我們分開之後,又回到辦事處佈置現場。你一定是偷了我的指甲油,弄出碎屑撒在扳手上。其實仔細想想,有這麼笨的殺人犯嗎?把兇器丟在視窗,或者是把血衣藏在自己的儲物櫃裡,除非是有人蓄意陷害我和小畢!”

老邢氣急敗壞地跳著腳趕忙說:“你這個死女人,竟敢胡說害我。我為什麼要殺他?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你當然有!”我聲音倔強而響亮,“蘇希跟我說過,你逼著他籤假合同,貪汙幾百萬。現在總公司要派人來查,你怕蘇希洩露你的秘密,所以你殺他滅口,讓他做你的替罪羊!”

老邢措手不及,臉色顯然異常慌張,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話要講證據!”

那一刻,我突然呆住了,因為我真的想到了一個證據,身體都在輕輕地發抖。如果那個證據就在老邢身上,那就說明我剛才說的胡話,全都是真的。我死死地盯著老邢的臉說:“錢,你個老財迷。蘇希的口袋裡根本沒有我們昨天晚上輸給他的錢,你說錢去哪兒了?”

老邢的臉突然一下變了顏色。而我則緊追不捨,指著他手裡的皮包說:“是你殺了人之後,隨手把錢拿走了!可惜呀,你一定沒時間一張一張把我們的指紋擦光吧!”

趙警官的同事聽了我的慫恿,紛紛一擁而上,搶下了老邢手裡的皮包。而他卻摔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叫著:“是他自己給我的,你們不能憑這個就說我殺了人!”

老邢的皮包裡,有兩盒中華煙、一隻zippo打火機,一雙白手套,幾個檔案和3200元現金。這一次,趙警官說話了,他又拿起那張曖昧的紅桃A說:“這個姓蘇的,經常贏你們的錢吧?”

小畢對這事特別敏感,他說:“你怎麼知道?”

趙警官輕輕搖著紅桃A說:“因為這張牌是特製的,是出千用的牌,背面可以做隱形記號。”他小心地撿起老邢的白手套說:“如果你放這張牌的時候是空手的,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你也玩過這副牌,有指紋也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如果你自作聰明,帶著手套摸著了這張牌,那你可就要糟了。因為它會粘連下手套上的細小絲織物,只要讓我們鑑證科的同事回去比對一下,就會真相大白。現在,請你和我們回去一趟吧。”

老邢一愣,突然大叫起來:“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那個手套不是我的!”

趙警官搖揺頭,說:“省省力氣吧,你還是留到法庭上和法官說去吧。”

三個月後,我被總公司提拔成經理,坐上了老邢的位置。老邢則不停地上訴,但始終被維持原判,因為鑑證科真的在那張紅桃A上,找到了和他那白手套質地一模一樣的絲織物,成了不容置疑的鐵證。

然而就在這個夏天快要過去的一個傍晚,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那是蘇希委託“熊貓慢遞”寄來的限時專送。我又看見他那熟悉而乾淨的筆跡――

小惠,請允許我用這句無比庸俗的話來開頭。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我知道這一劫躲不過去了。我簽了幾百萬的假檔案,到頭來還是死。所以,我不能放過老邢,讓他坐享其成。其實,我早已經計劃好了。小畢每次打完牌,都會憋一肚子垃圾上廁所,而你總會到門口曬太陽。插一句題外話,你站在陽光下的樣子,真的很美。平時,我總會遠遠地欣賞,但這一次我會用這個時間,把贏來的錢送給老邢。你知道的,那個見錢眼開的傢伙,一向是來者不拒。到時候,我就可以藉機把摸過紅桃A的手套放在他包裡。之後,我再推他去和你閒聊,自己藏進冰櫃,等你們走後,再完全我後面的計劃。

當然,我不會在冰櫃裡直到香水瓶子凍裂了才出來,我只是把它裹在衣服裡凍裂掉。我必須先做些白痴的證據來冤枉你和小畢。因為我想,你足夠聰明,會讓自己脫困的。這樣警察才會相信,你和小畢與這個案子沒關係。

而計劃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難的,我要用扳手擠碎自己的喉嚨。你放心,這樣做不會令我馬上死去,我還可以用最後的力氣,把兇器丟擲窗外,為自己蓋上那張紅桃A。

對了,你一定還想問我為什麼不穿衣服是吧?理由很簡單,因為只有這樣,我看起來才更像是被有計劃謀殺的,而不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自殺者。

曉惠,其實我的死,有一半也是為了你。沒有了老邢,你終於可以自由了。知道嗎?我從沒怪過你為了些不知所謂的利益和他混在一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出賣了我自己。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你站在陽光下的樣子,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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