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大陸,東郡

伴隨著外界時間的流逝,幻境裡,陸升等人的行程也早已跨過了千萬裡。

在此期間,他們去見識了人傑地靈的中勝神州,也感受到了南郡獸族練武者的渾厚氣魄!

集市上,陸升帶著鐵錘左看右看,南郡地處蠻荒,擁有著極度原始的文化與技藝。

例如圖騰,獸骨面具,這些都是在其他地方難以見到的特色產品。

鐵錘第一次來這,就被這粗獷蠻荒的建築風格深深吸引。

“老闆,請問這個多少錢。”

陸升朗聲開口,指著一個虎骨面具。

他剛剛看到了,鐵錘在這佇立良久,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渴望的看了這東西許久,可謂垂涎三尺。

“回公子,三串錢。”掌櫃的咧著嘴熱絡回應。

看眼前這青年打扮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其他地方來的世家子弟,花起錢來眼都不眨的主,自己這回指定能狠狠撈上一筆,不自覺的價格都報高了許多。

“好,我要了。”陸升點點頭,正要掏錢,一旁卻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這東西本大爺要了!”

陸升掌櫃皆錯愕,回眸望去,卻是一位身著獸皮的本土練體士。渾身肌肉密佈,孔武有力。

“大爺,這東西,這位公子先要了。”

掌櫃猶豫說道,南郡民風彪悍,他也不願意得罪這些本土蠻橫慣了的練體士。

獸族練體士咧嘴一笑“放你孃的屁,老子要的,你打算賣這小白臉。”

他鄙夷的掃了眼陸升,這種瘦胳膊細腿的世家子弟,他最是看不起。

陸升倒也不惱,若是自己想要,讓了也就讓了,可這是鐵錘難得所求,自己也不好拒絕。

他禮貌開口“這位壯士,我願意以雙倍價錢給你,還望能否割愛。”

獸族練體士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從身上摸出三枚銅錢往鋪上一扔,抓起面具便要走。

掌櫃的面露苦色,卻也難說什麼。

陸升邁步向前,一隻手掌搭在了獸族人要離去的肩膀上。

“兄臺這就不太合適了吧。”

三串錢只給三文?哪裡來的胡攪蠻纏的惡霸。

練體士回頭,上下打量陸升兩眼。

陸升正要開口勸說,下一刻,這惡霸就瞬間一拳轟出,勢大力沉,快如閃電。

僅僅一拳,陸升的身軀便如離弦之箭般飛出幾十米遠,事出突然,即使是鐵錘也是在事後才反應過來,瞬間衝上去同那位獸族煉體士毆打起來。

陸升身遭重創,骨頭至少斷了四根,他無力站起,只得大口吐著鮮血,雙目迷離的看著鐵錘殊死搏鬥。

四境?怎麼可能?四境都能去一箇中等家族當族老了,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橫行霸道。

陸升震驚,他很快明白,這是衝他來的。

四境存在,絕不是鐵錘這區區三境可以撼動的。

哪有那麼多越級作戰!

僅一個回合,鐵錘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但,那位名為木茂的獸族練體士有心戲謔,自始至終只是不屑的笑著,一腳又一腳,把壯碩漢子踹倒在地。

“死廢物,就這點能耐?”

漢子雙目充血,一次次爬起反抗。

木茂嗤笑一聲,一掌探出,剎那之間就牢牢掐住了鐵錘的脖子,翻身一砸,大片灰塵濺起,土地呈蛛網狀裂開。

摁著鐵錘脖子,右手攥拳,對著胸膛又是砰砰兩拳。

鐵錘一口鮮血噴出,面色瞬間煞白,身形終於力竭倒下,再難起身。

木茂大聲嘲笑,一隻大腳徑直踩在鐵錘的腦袋上,不斷下跺。

嫣紅的鮮血染紅一片。

陸升目眥欲裂,他嘶聲怒吼!

“狗東西!你敢動他!北郡陸家勢必屠你滿門!”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盡皆噤若寒蟬。

北郡陸家?那可是玄火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更重要的是,這個家族的護短,天下聞名。

木茂的動作頓時一滯,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他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你說陸家就陸家,吹什麼牛皮。”

陸升懶得解釋,從腰側抓起令牌狠狠摔了過去。

漆黑的令牌在土地上翻滾,停落在木茂的眼前。

墨玉的材質,其上鐫刻錦繡二字。

陸升。

確實是陸家腰牌無疑,這東西絕對沒人仿製的了。

木茂只感覺渾身血都涼了,他來之前只有人跟他說是欺負個北郡的小少爺,可也沒說是陸家的人啊。

他怔怔的看著腳下的漢子,忙不迭把腳挪開。

環顧四周,四處都是看熱鬧的人,今天恐怕不可能善了了。

他咬咬牙,手中面具向前一甩,轉身就跑。

此地不能留了,先去西郡避避風頭吧。

至於再去找那個接頭人?怎麼可能,他又不是傻子,很清楚自己已經被賣了。現在再去找,最大可能就是被當場拿下,擒拿到陸家平息陸家怒火。

陸升大口咳著血,無力阻攔,他踉蹌站起,上前攙扶起身受重傷的漢子,亦步亦趨的離去。

此地他也不能留了,有一個木茂,就可能還有金茂,火茂。他沒法接受有更多的危險了。

————

數月後

東郡

一處小庭院內,一位青衫男子正將手中乾淨毛巾在井水中不斷打溼,隨後起身前往廂房內更換出一條條血色的毛巾。

他眼神憤怒,神色擔憂,渾身的戾氣翻湧的都快要凝成實質!刺的人渾身發寒。

任誰也想不到,在南郡一難後,自小到大身子壯碩的鐵錘竟一病不起,連帶著一身的武道境界也分崩離析,從雲端跌落成普通武夫。

陸升緊縮眉頭,眼眶通紅,一口銀牙幾近咬碎。他怎麼也想不到,那位南郡武夫竟狠辣至此!先是運用寸勁在鐵錘體內留下隱患,密而不發,直到他們離開南郡,前來東郡後,藏下的隱患才徹底爆發,如狂風席捲,一股腦將鐵錘的腹部攪了個稀巴爛。鐵錘一個已達武道三境的壯碩漢子,當場便吐出一口精血,昏死過去。只恨自己封印了武道境界,未能提前看出端倪,這才導致鐵錘如此身軀崩碎,生命垂危!

他早該想到的,陸家的仇人何其多也。他身為陸家最為顯赫的子嗣,行蹤一定離不開那些世家大族們的眼線。在中勝神州時無人來打擾,他便想當然的覺得不會有人來尋釁。可萬萬沒想到,在民風彪悍的南郡出了事。他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南郡動盪混亂,理所應當是下手的最好時機。即使他這個神子殺不得,幕後黑手承受不起陸家的滔天盛怒,可殺一個侍從噁心噁心他卻還是可以的。更為重要的是,倘若身邊最親近的侍從為他而死,他道心必定支離破碎,境界提升說不定再也無法移動半分。陸家有祖訓,家主之位一旦圈定絕不可再度更改,造就一個廢物家主,遠比殺了陸升值當的多,這招一石二鳥,可謂狠辣的一塌糊塗!

更為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鐵錘身為三境武者,對於自身的身體必定了如指掌,可他從未提起過!他硬撐著身體的不適,嘴上說著什麼武夫身體恢復快,無微不至的照顧著陸升在這半年裡的起居,用他的話來說,從小到大這都是他的活,沒人比他更瞭解陸升的喜怒哀樂,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都怪他!自以為自身武道優異,便想當然的認為鐵錘也是如此,錯信了他!

房中,郎中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可在這鳥不拉屎的東郡,能夠醫治此等重傷的郎中屈指可數,書信一封寄往他郡,來回又要十數日時間,等到他鄉郎中到來時,鐵錘的頭七想必都辦完了!

陸升緊緊攛著沾溼的毛巾,力道之大,手指指尖已經發白。他不斷思索著方法,可現狀似乎已經無計可施!一時之間急火攻心,陸升的嘴角也滲出幾分殷紅。

房間內,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先生無力的嘆了口氣,起身從床板上的壯碩男子身上取下銀針。無奈的搖搖頭,離開廂房,走到門外陸升身邊。面色愧疚。

“陸公子恕罪,老朽才疏學淺,鐵錘公子如今傷勢已達肺腑,老朽實在是無力迴天了。”

老先生長做一揖,面色愧疚。身為醫生,不能治病救人,實在是心有慚愧。

聽到回答,陸升臉色煞白,要知道,眼前這位鶴髮童顏的老先生,已經是整個東郡,號稱起死回生的醫道聖手了。如果連他都不能救下鐵錘,那還有誰有這本事?

“老先生,請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陸升的聲音有些顫抖。

“抱歉。”老先生神色愧疚,做了聲道別,低頭悻悻離去。不敢再做停留。

陸升靜立原地,良久無語,院子裡的柳絮輕輕飄蕩,粘在他秀麗的臉上,像是戲劇裡走投無路的小丑,他默默起身,踉踉蹌蹌,像失去了渾身氣力,輕輕坐到床邊,眼眶通紅,看著床上流血的漢子。

“鐵錘,是不是,我不該走這一趟。要是,要是當初先聽你的,去西郡就好了。”陸升話語哽咽,淚水一滴一滴打在床板上,暈染出幾分血暈。

似是聽到了少爺的呼喚,已經瀕死的漢子,竟迴光返照恢復了神智,他費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睛,看著眼前不斷落淚的少爺,眼神有些慌亂。在他淺淡的印象裡,少爺永遠帶著和煦的笑意,像是如玉的君子,彷彿萬事盡在掌控。眼前這樣無助落淚的少爺,他從未見過,可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他想少爺能開心,能再笑一笑。他盡力掙扎著想抬起手去抱抱自家少爺,可哪怕是費盡全身氣力,也只堪堪動了動手指。

“少爺,怎麼會,有錯呢?嘿。。嘿嘿。怪。。怪俺,當初只以為是風寒,不想讓少爺擔心。真。。真沒想到這麼嚴重的。”壯碩漢子憨憨笑著,眼裡是溫暖的陽光,聲音沙啞而虛弱。

“不該是這樣的。”陸升喃喃念道,茂密的長髮遮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哀樂,只有點點微光在流逝,他慢慢托起壯碩漢子的手,像是在托起一座脆弱的瓷器。

“我一直都把你當作弟弟的,鐵錘。”聲音輕柔而顫抖。

“俺知道的。少爺。所以,鐵錘不後悔。”聲音厚重而堅定。

“其實少爺,不要擔心。”即使周身都在瘋狂作痛,漢子卻還是微笑著開口,“其實我經常做一個夢,夢到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只是來這個世界遭受磨難,功德圓滿就回去享福啦。”

漢子強笑著,寬慰著陸升。

“少爺應該也是這樣吧?說不定我們以後還能在外面見到嘞。嘿嘿!”

陸升默不作聲,只是流淚。

“少爺,要成為最優秀的族長奧!”這是壯碩漢子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眸光散盡。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哀嚎一聲,他知道,也害怕,少爺會擔心。

也就是從這一日起,大名鼎鼎的北郡陸家神子陸升,身後再也沒有那個攆不掉的小跟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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