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鑠收回目光,轉頭望向張瑛姑,見到張瑛姑一臉的信任望著自己,彷彿在不斷地說服她自己,要相信古師弟,古師弟一定會沒事。

古鑠笑了笑:“你還好吧?”

“嗯,我現在已經化蓮了。

我也學著你,將所有的資源都用來修煉。

如果有靈石,就用靈石修煉。

在鎮西關這邊,能夠不斷地獵殺妖族,倒是比在青雲宗獲得更多的資源.”

古鑠想了想,取出了一個儲物戒指,裝進去一堆靈石,遞給了張瑛姑道:“這個給你,以後就用靈石修煉.”

“好!”

張瑛姑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接過了儲物戒指。

古鑠看著她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張瑛姑攤開雙手,看著天空,故作輕鬆道:“也沒什麼啊,就是修煉唄。

等我在這裡突破到孕嬰圓滿,就回青雲宗閉關突破元嬰.”

古鑠也笑道:“那你就是青雲宗的元嬰老祖了.”

“嘿嘿……”“呵呵……”兩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瑛姑無聲地笑了笑,再次開口,語氣輕了下來:“師弟,也不急著去大荒吧?要不現在鎮西關住幾日?”

古鑠抬頭向著鎮西關望去,見到鎮西關城牆上密密麻麻的人,便搖了搖頭道:“不了!現在……不太方便.”

“那我……”張瑛姑鼓足了勇氣道:“我陪你去大荒!”

古鑠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張瑛姑,周圍安靜了下來,張瑛姑在他的目光下,一張臉漸漸地紅了起來,越來越紅,宛如朝霞。

兩個人之間生出了一絲旖旎,古鑠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兩隻手撐著身後的石頭上。

“張師姐……”“我說服不了自己!”

張瑛姑的神色突然陷入了悲慼:“我一直在說服自己,你一定會沒事。

想當初你壽元損耗成那個樣子,你都沒有事兒。

這次你也一定沒有事兒。

但是我……”張瑛姑眼中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低頭看著古鑠那一雙漆黑如墨的手:“可是我這次就是說服不了自己.”

“師姐……”“我打聽過了,他們都說你的毒根本無解,然後……然後……”她的眼中現出了憤恨之色:“還要逼你去大荒……”“哦……我……”陽光中,岩石上,張瑛姑悽然一笑,淚珠在睫毛上璀璨生光:“師弟,我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的心意。

以必死之身,獨闖大荒,以一人之死,換取天玄平安。

但是……但是……這對你何其不公!”

高空之上,白雲籠罩。

石開天四個人無聲虛立,下方兩個人的談話聲,被他們收在了耳中。

四個人神色不顯,但眼中神色卻在變換。

石開天此時眼中沒有了憤怒,也沒有了殺意,一向昂然的他,此時在他的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從未出現過的頹喪和疲累。

這種虎入牢籠的感覺,讓石開天的心態有了一絲變化。

何其不公這四個字如同重錘敲打在他的心臟上。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快速的回放。

少年和青年時代的奮進和張揚,那個時候的石開天就如同如今的古鑠一般,只憑胸中一口氣闖天涯。

無牽無掛,遊四方,闖大荒。

曾經立下壯志豪言,窮其一生必在大荒奪回屬於人族的疆域。

但是,隨著年齡增長,隨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的提升,一項項責任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如同一個個牢籠將他困住。

少陽宗是他的牢籠,天盟是他的牢籠,這天下人族更是他的牢籠。

他不能在憑意氣用事,更不能一怒而起。

他要考慮大局,要在大局面前忍耐!這牢籠,這忍耐在一點一點地消磨他的壯志,消磨他的豪情。

如今這古鑠就如同遮蔽牢籠最後一絲光亮的鐵板,讓他處於了無盡而憋悶的黑暗之中,讓他心生一絲頹喪。

這種感覺,黃道子三個人也有,而且來的要比石開天早。

這種感覺對於他們三個來說,已經不是牢籠,而是如同蛛網纏繞在他們的身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他們的身體是自由的,但是心是不自由的。

他們有時候恨不得撕開著蛛網,不管天下,天下人族與我何干?我要縱橫天地,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這天下人族的責任!只要我自由,身自由,心自由,管它洪水滔天?管它人族生死?但是不行!自幼在宗門受到的薰陶,師父的諄諄教導,特別是一代一代先賢的以身作則,對他們的影響已經到了骨子裡。

這是由內而外的網!掙不脫,擺不掉!他們的目光望向下方岩石上的古鑠,眼中有著惋惜,有著悲慼,也有著羨慕。

是的!他們羨慕,羨慕古鑠可以憑心縱橫天地間。

然後……他們看到了下方,張瑛姑一頭扎進了古鑠的懷裡,聲音帶著羞澀,帶著期盼和絕然:“師弟……我想要給你生個孩子!”

古鑠被張瑛姑猛然扎進了懷裡,便是心中一顫,隨後聽到張瑛姑的話,便是二顫。

腦子嗡嗡的。

但是習慣讓他很快冷靜了下來,然後和張瑛姑過往的一幕幕呈現在腦海中。

張師姐……應該是喜歡我的……但是……她更想給我留個後代……因為在她的心中,我必死無疑。

古鑠的臉上浮現出苦笑。

自己會死嗎?死的機率非常大!便是自己沒有中毒,獨身闖大荒,生還的可能性都很小。

那裡的妖族的疆域,而且是強大妖族的疆域。

更何況,如今自己又中毒了,一身本事也就能夠發揮出七成多一點兒。

而且他還知道,如果蜈蚣甦醒得慢一些,生命之泉消耗光之後,自己的本事還會下跌,自己的身體會開始衰落。

如此,即便不是死在大荒妖族的手中,也會死在毒發之中。

可以說,自己這次大荒之行,九死一生。

他低頭看著兩隻耳朵都羞澀得紅而透明的張瑛姑。

在自己大機率死在大荒的情況下,和師姐發生關係……那……自己是何等的自私?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知到張瑛姑的心臟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跳得極快。

抬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張瑛姑的秀髮,低聲道:“師姐!”

“嗯?”

聲若蚊鳴。

“我們生不了的.”

那擂鼓般急促的心臟跳動都是猛然一停,趴在古鑠懷中的張瑛姑猛然抬頭,晚霞般的面龐上,那兩顆熠熠生輝的眼眸盯著古鑠:“為什麼?”

“我中毒了!”

張瑛姑瞬間意會到了,一張紅紅的面龐瞬間變得蒼白。

熠熠生輝的眼眸也暗淡了下去。

以古鑠現在的身體狀況,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生出孩子。

也就無法給師弟留一個後。

她眼中的羞澀和期盼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無盡的悲慼,淚珠成串!古鑠的心中也浮現出悲慼,這種悲慼是他自從來到天玄從未有過的。

這種悲慼是一種不捨的悲慼。

他捫心自問,自己和師姐是有感情的。

只是以往兩個人都以修煉為目的,主動或者被動地忘記這種感情。

但是如今爆發了。

沒有想到,爆發即終止……“師姐!”

“嗯?”

“相信我!”

古鑠捧起了張瑛姑蒼白的臉。

張瑛姑定定地看著古鑠,眼中的悲慼漸漸被信任取代,然後使勁兒點頭道:“師弟,我信你.”

古鑠也被這一刻張瑛姑的目光影響了,他語氣堅定道:“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我信你!我信你!”

天色漸暗,兩人相視無言,慢慢地兩個人的臉上現出了笑容,在最後一抹晚霞的餘暉中,靜靜地綻放。

古鑠伸出手臂將張瑛姑摟在了懷裡,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岩石上,看著最後一抹夕陽的最後輝煌。

高空之上。

四個巨頭齊齊地輕嘆了一聲,然後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光中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古鑠心有牽掛了!這種牽掛在這個時候出現,並非好事。

這種牽掛會如牢籠,如蛛網,影響古鑠的心態。

會讓一個一往無前的豪傑,變成心有猶豫普通人,更進一步,在這充滿兇險的大荒,也許會在某一刻,直接影響到古鑠的生命。

但是……幾乎必死的古鑠,在臨死之前能夠擁有這一份牽掛,人生也算圓滿。

祝福他吧……斗轉星移,光明驅走黑暗。

天際第一抹陽光照耀在古鑠和張瑛姑的身上。

幾乎同時,心有靈犀的兩個人彼此看向了對方。

悲慼如泉,匯聚在張瑛姑的眉宇之間,她張了張口,心中不捨,但最終還是開口道:“要走了嗎?”

“嗯!”

古鑠輕輕點頭,然後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張瑛姑一眼,彷彿要把她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心裡,然後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麼,想要留下一些許諾,但最終知道自己沒有許諾的資格,他的命現在真的不由他自己。

唯有深深再看張瑛姑一眼,轉身向著大荒古道的方向行去。

張瑛姑看著古鑠的背影漸漸消失,晨風催動著她的秀髮飄飄,衣袂飛揚,她輕聲呢喃,語氣卻極為堅定:“師弟,你若死,它日我必定前往大荒.”

距離蜈蚣嶺千里之外。

一堆篝火,四巨頭和古鑠圍坐一圈,各自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

古鑠此時目光微凝。

因為他感覺到石開天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

很微妙!彷彿一輪紅日被一小片烏雲遮擋,雖然沒有完全遮蔽的陽光,卻讓光明有了暗斑。

那是一絲沮喪,一絲疲憊,一絲無奈……為何會如此?他又對著葉青三個巨頭感知,心中一動。

這三個人之所以自己沒有看出來變化,而是因為他們身上那沮喪,疲憊和無奈要比石開天重。

而且他之前也沒有見過這三個人,所以也就沒有對比,看不出來變化。

但是……這四個人是天玄最強之人,就算疲憊能夠理解,但是為什麼會有沮喪和無奈?但卻不好問,大家不熟!而這個時候,黃道子開口道:“古鑠,我知道你對我們,特別是對我有看法。

覺得我們太慫。

其實啊,我們和大荒妖族也不是不能打.”

聽到這裡,古鑠不由望向了黃道子。

“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們當初為什麼被趕出了大荒?”

古鑠回憶著當初在北地古道,進入角的一生經歷:“打不過對方.”

“那為什麼打不過對方?”

“為什麼?”

黃道子默然了片刻:“因為那個時候,我們人族連渡劫都沒有了。

最強的就是化神,被妖族全方面壓制。

我們如果不逃離大荒,便只有成為妖族的奴隸和血食。

妖族想什麼時候吃我們,就什麼時候吃我們.”

“沒有渡劫?”

古鑠又認真地回憶了一遍角的一生經歷,駭然發現,好像真的沒有渡劫。

“難道渡劫是人族來到天玄之後,才領悟出來的境界?”

“不是!”

黃道子搖頭。

“不是?”

古鑠驚訝。

“是因為人族的渡劫都被妖族給殺了.”

“給……殺了?”

黃道子臉色露出了沮喪和黯然:“對!就是因為大荒妖族有渡劫之上,那些渡劫之上便將人族的渡劫都殺了。

人族出現一個渡劫,他們殺一個。

然後讓渡劫一下的人族活著,當他們的奴隸和血食。

如此,人族沒有了渡劫,便永遠不可能出現渡劫之上。

所以,人族才逃出了大荒。

大荒和天玄之間是沒有路的,天玄和大荒之間充滿了兇險,便是沒有大荒妖族的追趕,一個修士想要從大荒走到天玄,也是九死一生。

實際上,當初大荒妖族也沒有一直追趕大遷徙的人族,也就追趕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大荒妖族就退走了。

而我們人族傷亡的大半都是在走那剩下的三分之二,死在了兇險的環境之中.”

“那青蛇怎麼過來的?”

古鑠好奇地問道。

葉青接過話道:“人族大遷徙的過程中,便打通了一條相對安全的通道。

也只是相對安全,而且經過了萬年的衍變,大荒古道也發生了很多的變化,相比於萬年前的古道又要兇險了許多。

但是再兇險,也不如萬年前人族大遷徙前,沒有打通這條古道時候的兇險。

所以,青蛇還能夠透過大荒古道來到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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