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公馮勝也說道:“陛下,對於此次官員摻合皇親國戚一事,末將以為不可不察!”

朱允熥微微頷首道:“宋國公,您的意思是……”馮勝道:“回稟陛下,剛才大將軍和開國公都已經說了,關於對皇親國戚的處置並非無禮可尋、無法可依,這是在皇祖訓和大明律中記載的清清楚楚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即便是這樣,仍然有人置之不理,擅自議論皇族之事!這裡面究竟有什麼用心,有什麼隱情……不為人知的地方,應該好好查一查!”

“宋國公!”

兵部尚書茹瑺眉頭緊皺,急不可耐的道:“宋國公還嫌事小嗎!您您是戰場上的老將軍了,我等都非常敬重,可怎麼在這件事上如此……這般……”現在陛下明顯是在帶節奏,那武將們自然要配合著好好表現了!否則來武英殿幹什麼?難道事後讓文官說“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武將也到了亮出獠牙的時候了!定遠侯王弼方才得了好處,此時哪裡會甘於寂寞,於是出列說道:“茹部堂,在下也敬重部堂大人,可無論心裡面是如何敬重,但這一下也知道私交是私交,公務是公務,二者豈能混為一談?!本侯也想問一問諸位大人,上書彈劾僭越本分的那些人,他們到底是不識字看不懂大明律,還是真的心懷二志!”

“定遠侯!”

茹瑺又惱又氣,武將們這是抓住不放,非要把罪名扣在文官身上啊!“他們即便是上書彈劾,那也是懷著一顆忠心,絲毫沒有任何齷齪之處,還請定遠侯慎言,你這一句話,不知道要冤枉多少忠義之士!”

“忠義之士?我看不見得吧!”

景川侯曹震作為王弼的好基友,此時也跳了出來,面對茹瑺道:“如果是忠義之士,那大明律算什麼?又把皇祖訓置於何地?莫非寫錯了不成!”

“陛下,臣懇請陛下下旨,將參與此事的官員剝奪功名,貶為庶人,然後再押入詔獄,嚴厲追查!絕不給肖小之人有任何機會!”

曹振這話當真是讓人無從反駁!誰能說大明律錯了?誰敢指責皇祖訓寫的不對?指摘皇祖訓,那就是等於攻擊太上皇!那可是朱元璋親自書寫編撰的,只要有人敢說不對,那些武將都能當場把他打死!現在的情況文官們還真是難以應對,可要說那些官員真真的十惡不赦,那也有些過了……刑部尚書楊靖見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出列行禮道:“陛下,上疏彈劾的朝臣也是關心國事,因此在行為上就沒有顧忌那麼多,這才導致逾禮,他們只是一心為公、絕無他念,雖有小錯,但大德不虧,臣請陛下降旨懲戒!”

楊靖這也是無奈之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武將們看熱鬧不嫌事大,架秧子起鬨,非要嚴格查辦。

而陛下的用意也很明確,所以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的,既然這樣還不如主動擔罪,免得引起大的波瀾。

大理寺卿周志清也趕緊道:“是啊陛下,他們畢竟也是忠於大明的臣子,像此等逾禮之舉,懲戒一番也就是了,還請陛下開恩!”

工部尚書秦逵也暗暗的搖了搖頭,不懲治幾個人這一關是過不去的,現在只求能夠把事情壓到最低……出列行禮道,“陛下,微臣以為此乃小虧,不宜重懲,如此賞罰分明,才是大明之福社稷之福,所以微臣懇請陛下開恩……”齊泰統領吏部,躊躇了一下開口道:“啟稟陛下,這幾位官員在吏部考核上也是比較優秀的,並沒有什麼大的過錯,但是這次逾禮也不可不罰,臣請陛下下旨申飭,以正視聽!”

在人群當中的耿睿看了看朱允熥,幾次鼓起勇氣,終於站了出來,反駁說道:“齊大人,若不知罪而行之,那確實情有可原,申飭一番也到罷了,但是大明律他們都沒讀過嗎?明知故犯,就絕對不可輕饒!否則以後人人效法,人人說一句忠心耿耿就能罔顧朝廷律法,那還得了,還有沒有君臣之禮?上下尊卑!”

“不錯!我可算是聽明白了,你們這些文官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弼一拍自己的腦門,緊追不捨道:“還申飭、懲戒,你們可真敢說!按照你們的意思那乾脆不聞不問好了!還在這裡議什麼?!要不要再給他們加官進爵,建幾座牌坊讓他們光宗耀祖?!和稀泥的水平真是技藝高超、聞所未聞!在下佩服!”

督察院御史練子寧見不把武將還不肯善罷甘休,不由得也有些氣惱,道:“言官之錯,錯在逾禮而已,縱然要受到懲戒,可這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諸位將軍如此咄咄逼人,如此落井下石是何道理?“朝廷自有法度,陛下聖明,自然能夠分辨,諸位無需多言!”

“陛下!……”景川侯曹震還要說,可是被朱允熥伸手止住。

吵架吵到現在也差不多了。

在眾人的目光當中開口問道:“任亨泰,你是禮部尚書,那你說說看,他們是有違禮制,還是如諸位公侯所說!”

任亨泰躬身上弦,行禮道:“回稟陛下,此事當屬禮制之事,尚未涉及刑法律例,應當加以懲戒也就是了.”

朱允熥點點頭,眼睛從眾人臉上掃過,在開國公常升的身上稍作停留就離開了。

常升立即就明白了什麼意思,行禮道:“陛下,此等有違皇祖訓之事,涉及皇族家事,涉及帝王之威嚴,任何人等絕對不可觸犯!此乃天威!因此需當嚴查!”

關鍵時候,還是二舅給力呀……雖然心裡高興,可是朱允熥還是把伸手止住了他的話,道:“開國公稍安勿躁,此事還沒有定論……楊靖,你管著刑部,那你說說看他們該當如何處置!”

在那麼一瞬間,武英殿裡所有朝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楊靖身上。

楊靖也是非常為難,按理說他們的過錯並不算大,只要懲治一番,或者貶官一兩級也就是了,但是現在武將們虎視眈眈,除罰的輕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關鍵是陛下,恐怕也不會滿意呀……可是自己要說得重了,不像和陛下不然滿意,但是那些受懲罰的官員能不記恨自己?自己在文官當中會不會被孤立?楊靖抬頭望去,只見身邊幾位大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任亨泰眉頭緊皺點了點頭,工部尚書秦逵嘆了一口氣,大理寺卿周志清滿眼複雜,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齊泰也低著頭無奈的搖了搖,顯然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兵部尚書茹瑺對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目光當中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楊靖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列行禮,經過一番掙扎之後鼓足勇氣道:“陛下,微臣以為應當貶官三級,暫時留用,以觀後效……”此話一出,文官們這才敢鬆一口氣。

在目前的狀況之下,他們還真怕楊靖說得太輕了……如果文官們不拿出姿態,表達出充足的誠意,那麼陛下心中不忙,責罰恐怕就會加倍!現在,朝臣們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朱允熥身上,要看他的意思。

可朱允熥聽了之後就眉頭緊皺,臉上也帶著幾許不滿,這讓文官們心裡頓時沒底了……陛下,到底是要怎麼責罰呀?難道這還不滿意嗎……“陛下……”看熱鬧的武將想要趁機打壓文官,想要讓他們趁機吃個狠狠的瓜落,所以就想把文官頂回去。

可是朱允熥卻伸手不讓他們多說,對文管那邊問道,“諸位愛卿,你們也是這麼覺得嗎?如此處置是否合適?”

任亨泰趕緊說道:“合適!如此處置非常公允,楊部堂不愧是刑部尚書,對於律法量刑如此成熟,微臣佩服!”

“不錯,楊部堂量刑公允,不偏不倚,確實厲害,佩服佩服……”其他文官也附和了起來。

楊靖低著頭,臉上的肌肉無助的抽搐,這些話聽在耳中總覺得非常刺耳!量刑公允?哪裡公允了!分明是有些重了才對!可是現在文官們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只要能把這件事圓過去,不讓武將們有機可乘就行了。

“既然諸位愛卿都覺得合適……”朱允熥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那就照此辦理吧,不過以後對於如何處置皇親國戚,有誰再敢幹預皇族之事,必將嚴懲不貸!”

“陛下聖明!多謝陛下隆恩!”

文武官員立刻躬身行禮。

只不過文武雙方的表現卻大不一樣。

武將們滿臉笑呵呵的,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心中甚是暢快。

而文官這邊,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也輕鬆許多,但一想到這件事終究是自己吃了虧……多少有些不痛快……可是現在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叩謝皇恩!明明知道今天是朱允熥在故意讓武將使壞,追著這件事不放,可他們也只能認栽!同時心中打定了主意,下次對武將一定要找回場子!有不滿,只能衝武將發!這就像上司故意搞事讓底下的人互相競爭,你不能拿上司怎麼樣,只能把氣出在他的狗腿子身上!什麼時候把對方幹趴下了,上司除了自己無人可用,那才是和上司掰手腕的時候……所以文官們明明知道朱允熥的用意,現在也不得不入局。

朱允熥伸出手,一旁的王忠就把一份奏章放在他手裡,朱允熥手裡拿著奏章並沒有開啟,而是看著朝臣們說道:“諸位愛卿,前呵呵呵……你們都知道太上皇在大善殿那裡種了幾畝地,都種上了應季的蔬菜,朕擔心皇爺爺的身體,幾次三番的相勸,可是總是勸不住,後來想到既然皇爺爺喜歡,那就由著他吧,朕有時候也去幫忙除草摘菜,倒也是一番樂趣……”“皇爺爺常說百姓不易,身為皇帝應當體貼民情愛護百姓,如何愛護呢?最好就是種一塊地,好好感受感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如此感同身受,才更能夠明白百姓的疾苦,朕也從皇爺爺那裡學到了很多種菜的學問……”他說的這些朝臣們都知道,他說的輕鬆,朝臣們聽在耳中也甚是鬆快,方才緊張對壘的局面和氣氛,很快就消散了。

禮部尚書任亨泰行禮道:“啟稟陛下,陛下與太上皇祖孫情深,田間同勞,實在應當在邸報中廣傳天下,以為百姓之楷模,使人人效法,以盡孝道!”

朱允熥一愣,緊接著道:“不可不可,朕只是在皇爺爺身邊略盡孝道,雖然與皇爺爺確實感情甚篤,但是……不妥不妥……”秦逵道:“陛下與太上皇之親厚,相處之融洽,心中之孝道,我等朝臣都是有目共睹,此乃皇家佳話,也當傳送天下,這對於教化萬民有著不可估量之作用,所以懇請陛下恩准!”

其他朝臣都知道朱允熥和朱元璋那種親近的的關係,這確實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也都紛紛開口請求。

朱允熥見眾人如此“盛情”,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又說了一些謙虛的話等等,畢竟他還是要臉的嘛……鐵鉉請命道:“陛下,微臣覺得也應當令宮中畫師幾幅可以流傳後世的畫作,將陛下與太上皇之感情寄託與畫,以令瞻仰……”朱允熥點了點頭,對於這點他也非常願意。

畢竟按照歷史,朱元璋在洪武三十一年就死了,歷史上留下他的畫像滿臉麻子,下巴能跑出三里地去!都快成妖怪了!這樣的畫像居然說是朱元璋的,真不知道某些人如何說得出口,睜眼說瞎話,麵皮都不要了!若是能夠留下幾副英姿雄武的形象,也免得後人曲解,不識大明開國皇帝的雄偉!雖然大明銀幣上鑄有朱元璋的頭像,足夠後世拿來闢謠了,可那並不十分清楚。

因此也就同意下來,找著合適的機會就畫。

朱允熥轉向耿睿,道:“耿睿,朕要和朝臣們接下來商議駙馬爵位問題,你暫且迴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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