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馬和與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求見,正在殿外等候……”謹身殿裡,朱允熥和幾位朝臣商議長公主的婚事,等商議完送走了他們,王忠立即前來稟報。

“馬和、蔣瓛來了?讓他們進來吧!”

朱允熥站起身活動身子道。

不一會兒,小太監就帶著二人上殿,行禮道:“微臣馬和、蔣瓛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朕躬安,起來說話吧!”

“是,微臣遵命,多謝陛下.”

二人站起身來,就聽朱允熥問道:“你們兩個聯袂前來,可是假幣案有了什麼進展?”

蔣瓛的身子躬得越發低了,悄悄拿眼望向馬和,顯然是讓他來說。

馬和也有些猶豫,可還是道:“陛下,臣等奉命查案,現在確實有些頭緒,不過……”用眼睛的餘光看向左右侍奉的宮女太監,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知道說出來是否妥當。

朱允熥見他猶豫,知道他恐怕有什麼難言之事,就揮了揮手,一旁的王忠趕緊招呼太監宮女們全都退下,走了個乾乾淨淨。

“現在沒有外人了,能說了吧!”

“是,啟稟陛下,臣等在追查假幣案中……”接下來馬和就把他們追查的過程,如何發現端倪,如何拘捕侯泰,從他口中挖出線索,然後又如何從河中撈出銀幣,再到運送白銀給賊人都說了一遍。

最後說道:“陛下,在錦衣衛查獲的莊園裡面,不僅有大量銀幣,還有尚未來得及鑄造的銀子,白金和銅,以及用以鑄造的模具等物……”朱允熥道:“這麼說此案被破獲了?幕後主使是誰,查出來了沒有!”

馬和道:“回稟陛下,在哪裡有南平知府劉生的弟弟劉高,確認知府劉生與此案有關……”說著低下了頭,沒敢再往下說。

時間還要回到幾天前。

蔣瓛率領錦衣衛把鑄造銀幣的莊園團團圍住,並且連夜突襲,把所有人等全部捉拿之後,就已經知道南平知府與本案有關。

所以他一面讓錦衣衛押送人犯入京,一面帶人前往南平府衙。

當錦衣衛凶神惡煞一般闖進府衙的時候知府衙門還沒有反應過來,蔣瓛來到後堂,看到知府劉生正在處理公務,二話不說就要讓人抓捕。

可劉生的反應很快,趕緊讓府衙小吏戒備,可蔣瓛錦衣衛的身份一亮出來,那些小吏頓時不敢放肆,雖然劉生還在兀自強硬,不肯就範,可蔣瓛哪裡會與他客氣,錦衣衛上前立刻將他按倒,一團破布塞到嘴中,緊接著就被綁了個結結實實,繩子都勒進肉裡去了!朱允熥眼神打量了馬和一眼,道:“劉生,知府……假幣我看了,雖然用料大為縮減,但是工藝倒是尚可,著急鑄造必然趕工,可能造成那樣也不算粗俗濫造……蔣瓛,鑄造銀幣的模具是他們自己做的,還是寶源局流出去的,你們錦衣衛查到什麼了沒有?”

蔣瓛躬身道:“回稟陛下,臣已經派人查過寶源局,模具沒有外流,但是圖紙也在封存之中,可是一個鑄造銀幣的大匠身染重病,就出了寶源局回家診治……錦衣衛上門到時候,他並不在家中,人消失不見了,此人就在臣等破獲的莊園裡面,就是由他根據銀幣的形狀鑄造的模具……”寶源局的大匠在進行機密之事的時候是不允許外出的,即便有小疾也是在局裡診治,就是為了防止洩密。

可即便是生了重病能夠歸家,在這段緊要的時間之內也會有人看管,以防外人接觸。

朱允熥點了點頭:“一個知府,恐怕還沒有門路千里迢迢在寶源局動手動腳吧?還要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接出京城,你說,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挖出內幕黑手,不負陛下所託!”

蔣瓛又恭敬的遲疑問道,“陛下……賊人是交給刑部,還是……”朱允熥明白他的心思,道“去吧,好好審一審!”

“是,微臣遵命!微臣告退……”蔣瓛頓時大喜,錦衣衛又有了審訊朝臣的權利!儘管只是一例!可有一就有二,有一例就能夠成為慣例!在得知南平知府劉生與此案有重大關聯之後,錦衣衛就派人上門把他控制了起來,帶回到了詔獄之中。

本來自從胡惟庸案之後,文武百官對於錦衣衛的滲透和調查都深惡痛疾,並且人心惶惶,為了安定人心,所以一段時間之內,錦衣衛只有調查之權,並沒有拘捕審問的權利,所以聲勢就弱了許多。

這次涉及到假幣大案,朱允熥再次將這個特權給了他們!這讓蔣瓛如何不興奮異常!看著馬和,朱允熥道:“馬和,你怎麼還不走?”

馬和心裡很是糾結,支支吾吾的說道:“陛下,南平知府應該……應該就是此案的主謀了,應該……審不出來什麼了吧?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結案,也是此案早日了結,假幣之事就算完結了……”朱允熥目光一凝,馬和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嚴,頓時跪倒在地上不敢言語。

剛才自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一個知府是沒有那麼大能耐的,背後必有主使!可馬和還這樣說……這就說明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朱允熥並不準備放過他,盯著他問道:“馬和,你讓宮女太監退下,現在又吱吱嗚嗚的,應當是知道些什麼吧,說說看.”

馬和伏在地上道:“陛下明鑑,微臣只是覺得此案也該了結了,過多追究也是無益……”“朕不想聽那些沒用的,怎麼,背後主使之人你認識?朕要聽實話!”

馬和頭上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在皇權大勢的威壓之下,有幾個人能扛得住?知道自己瞞不了,況且錦衣衛那邊很快就會審訊出訊息……因此馬和只好誠惶誠恐的說道:“陛下,在錦衣衛捉拿賊人的時候,其中有個人微臣認識……他是……他是……”朱允熥盯著他逼問道:“誰!說!”

馬和身上的冷汗已經進入浸溼了後背,整個人被炎熱的天氣和汗液雙重蒸著,感覺非常難受,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保持清醒,“陛下,是……是都尉……歐陽倫的管家!”

那天夜裡錦衣衛攻入莊園的時候,他在被綁的人群當中見到那位管家,儘管他渾身上下的穿著打扮別的工匠僕人沒什麼兩樣,可還是被馬和給認出來了!駙馬都尉歐陽倫的管家,馬和見過。

朱允熥的目光瞬間變得非常銳利,整個人的氣勢徒然而上,馬和立刻趕到周圍的空氣變得非常冰冷,好事寒風刺骨一般!這讓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儘管自己只說了對方的官職是都尉,儘管只說了“歐陽倫”這個名字,可誰都知道,他是駙馬都尉!是安慶公主的駙馬!而說到駙馬家的家奴,還是非常有地位的家奴,那就等於明說駙馬是幕後主使了!而安慶公主是太上皇朱元璋,和相親相愛多年的孝慈高皇后馬氏的第二個女兒,嫡次女!洪武十四年封安慶公主,下嫁進士歐陽倫。

那可是皇室嫡女,被朱元璋和馬皇后寵愛有加的嫡女,是當今皇帝的親姑姑!在這個時候說歐陽倫與假幣案有關……那讓陛下如何處置?皇家臉面何在!“你能確定是歐陽倫的家奴嗎?”

冷汗滴溼了地板,渾身的衣服貼在身上,可馬和卻顧不了那些,誠惶誠恐道:“陛下登基的時候,歐陽倫也在慶賀的朝臣當中,當時微臣……奴婢給幾位國公分發賞賜,在宮門外見過那個家奴……”遇上慶典的時候,文武百官都會參加,而他們從家中到宮門這段距離一般都會乘坐馬車,所以馬和在宮門外見過他,也就不足為奇了。

“陛下,陛下……”馬和抬起頭來,道:“陛下,微臣以為那個家奴應該是個逃奴,與歐陽倫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一個逃奴才會有分與賊人之事,還請陛下明鑑!”

朱允熥眉頭緊皺,轉身坐到椅子上,默默的沒有說話。

這件事還真是有些棘手啊……真要查出駙馬都尉歐陽文是幕後主使,那該怎麼辦?是把他宰了殺了,還是小懲大誡,高高拿起輕輕落下?可無論怎樣處罰,都會讓自己為難呀!這要是把他殺了,那倒是秉公辦理,毫不徇私了,可安慶公主那邊會怎麼想?各地藩王會怎麼想?駙馬,也是皇親國戚,屬於“自家人”中的一員啊!古代講究親親相隱,可是有親親相隱不為罪的律法的!親親相隱是春秋戰國時期儒家提出的主張,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親親相隱原則得到進一步確認。

唐律對親親相隱原則作了具體規定,以後各朝的規定大體上與唐相同,其內容主要有三點:親屬有罪相隱,不論罪或減刑;控告應相隱的親屬,要處刑。

有兩類罪不適用親親相隱原則:一類是謀反、謀大逆、謀叛及其他某些重罪,另一類是某些親屬互相侵害罪。

也就是說除非是謀逆大罪,官府是鼓勵隱瞞親人罪責的,而誰要是控告相隱的親屬,反而要論罪受罰!或許這在後世的觀念當中很難理解,會覺得這是包庇罪,但這就是當時的情況。

也是百姓中間樸素的觀念!或許這與百姓中間的宗族觀念,以及兄恭弟謙,父母孝道的倫常關係有關,但現在的事實就是這樣!自己要是殺了歐陽倫,自然大快人心,可也少不得也要落上一個殘忍無情,不顧親情的名號!可要是把他給放了,自己心裡終究是不痛快!以後還怎麼緝拿審判私鑄銀幣之人?如果那麼多皇親國戚都有樣學樣,網紛紛罔顧朝廷政令,罔顧律法,那還真的會無法無天!代價太小,他們難道就不會私鑄銀幣嗎?難道就不會做其他貪贓枉法的事嗎?到時候朝廷威嚴,天子氣概何在!“陛下,下人人乾的事與主家何干?一個刁奴而已,背主行惡,就是都尉大人知道了一定會亂棍打死的!像這樣刁奴的話也不可信……”此時的馬和心中當真是非常複雜。

查案查到一個地步,卻讓陛下左右為難……這是臣子的過失啊……陛下這麼信任自己,將自己一個刑餘之人,一個奴籍之子,提拔為大明官吏,還這麼信重……自己卻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反而把這樣的難題待到陛下面前,當真難以自處啊……“陛下……”馬和又要進言,可是被朱允熥伸手止住了,道:“不用說了,既然讓你們徹查此案,那就要追查到底!你起來吧.”

朱允熥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打聲招呼,錦衣衛下手重一點兒,那個家奴就會理所當然的閉口嚥氣……可朱允熥卻不想那樣。

自己已經做了皇帝,難道還在受那些賊人的窩囊氣嗎!“這不關你的事,你只管負責查出屬實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給朕吧!蔣瓛在審案,你你也去吧……”“陛下寬心,萬不可氣壞了身子,微臣告退……”馬和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悄無聲息的後退著出了大殿,等到殿外的風一吹,才發覺自己已經渾身溼透了……“歐陽倫,你還真是找死啊……”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目光望著殿外,不由得說道。

因為他記得在歷史上,安慶公主的駙馬歐陽倫就是被朱元璋下旨給處死的!洪武三十年,歐陽倫曾“奉使至川、陝”,“數遣私人販茶出境”,從中牟取暴利。

陝西布政司官員不敢過問,他的家奴周保更是蠻橫,動輒招呼有司科民車至數十輛。

還讓手下的人毆打藍田縣河橋司巡檢稅吏,稅吏不堪其辱,向朝廷報告,朱元璋大怒,將歐陽倫賜死,周保等被誅殺。

歐陽倫,這可是歷史上第一位被處死的駙馬!本來他的死因是因為行至陝西,與西戎進行茶馬交易,獲取暴利,朱允熥知道他的德行,所以為了避免這事發生,所以並沒有給他安排什麼特別的差事,就是為了防止他以權謀私!可沒想到堵住東邊,堵不住西邊!當人找死的時候,還真是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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