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瑺在神機營兵馬的這件事上,雖然覺得不妥,可他並沒有過多糾纏。

因為按照目前來看,神機營才有幾千兵馬而已,這個時候抓住這個不放,就有些不明智了。

況且唐朝時期有先例在前,若是皇太孫願意,肯定會讓陛下下一道旨意的,恢復東宮六率輕輕鬆鬆!那樣的話自己還怎麼攔阻?要知道現在可是明初,又不是明朝中後期,皇權衰微,可以任人拿捏!朱元璋是一個霸道的皇帝,目前朝廷六部的官員,在這個問題上還不敢和皇帝作對!而且眼前的這位皇太孫殿下,也不是善茬!誰要是想在他身上找不自在,他肯定會反擊回去的!所以在談論了很久之後,茹瑺這才說道:“臣還是覺得神機營三萬兵馬太多了,遠遠超過需求.”

“至於殿下所說,恢復東宮六率的問題,大明目前並沒有成制,該當如何,應該交付朝廷和陛下決斷,不過臣以為大可不必……”見對方口氣鬆了,朱允熥也就坡下驢,“茹部堂是忠心之人,處理兵部事務經驗老道,以後還多請部堂答疑解惑.”

“殿下客氣了……”頓了頓,茹瑺在心中思索再三,這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殿下,微臣聽聞徐輝祖帶領兵馬乃是前往山東,同去的還有刑部尚書楊靖,和督察院右督御史曹銘,不知道可有此事?”

朱允熥有些驚訝道:“茹部堂這麼快就知道了?”

茹瑺頓時語塞,只好說道:“殿下,先不說五軍都督府,就是朝廷六部裡面,走了一位部堂,還有督察院的都御史,這麼大的事,臣怎麼會不知道呢.”

關鍵是這兩人實在太重要了!朝廷六部加上督察院,又稱為七部,一下子走了兩位首腦人物,這能是小動作嗎?朱允熥點點頭,坦然的說道:“不忙茹部堂,他們確實是前往山東了,有些案件需要他們親自去查,才不至於出了紕漏.”

茹瑺躬身行禮道:“殿下,敢問可是查查孔家的案件?”

朱允熥看了他一眼,坦然的說道:“正是,部堂大人有何指教?”

“微臣不敢,只是下面在關口計程車卒稟報,說有宮裡的人奉命前往衢州,拿的也是宮裡的勘合,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們兵部還真是訊息靈通啊,不錯,確有其事!”

茹瑺深吸了一口氣,跪倒在地上行了一禮,鄭重的說道:“殿下,無論孔家犯了什麼罪,有多少的過錯,衍聖公這個名號只能留在北宗,還請殿下三思!”

朱允熥眉頭緊皺,站起身來說道:“茹部堂快快請起,何必行這麼大的禮,快起來說話吧!”

茹瑺仍舊跪在地上,滿臉憂慮的說道:“殿下,衍聖公絕對不能離開北宗啊,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讓南宗的人得了衍聖公的名號,那可是要出事的!”

茹瑺是個聰明人,憑著朱允熥的舉動就猜出了他要幹什麼。

畢竟朱允熥派往山東的人分量太重了,這些大人物既然登場,肯定要有重頭戲!再加上派人前往孔家南宗,想要猜出來並不太難!朱允熥心中有些不悅,不過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問道:“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吧,馬和,扶部堂起來.”

在一旁伺候的馬和上前來,將茹瑺服了起來,又退到一邊。

李福很有眼色,早就把文華殿中的宮女太監都打發出去了,所以大殿之中並無其他人。

茹瑺吸了一口氣說道,“殿下,衍聖公不僅僅是朝廷對孔家的尊榮而已,也是對北方士子和豪門望族的安撫啊……”一聽這話,朱允熥頓時心中一亮,趕緊上前兩步道:“茹部堂,請坐下說話!”

馬和李福二人把椅子搬到朱允熥的身後,朱允熥便坐了下來,因為他不落座,臣子坐下就是失禮。

茹瑺坐下之後,這才憂心忡忡的說道:“殿下,由於蒙元時期統治的力量大多集中在北方,這也導致北方的人口和財力受到極大破壞,陛下幾次下令遷徙百姓,就是為了填補這些地區的空缺……”“這些年來朝廷最大敵人就是北方的蒙古勢力,許多兵馬也是從北方調集的,而且所消耗的財物、糧草、軍器等等,大多也是用的北方力量,這就造成江南承平日久,而北方兵火連連、不得安寧的局面,無論各方各面都不如江南.”

茹瑺鄭重的說道:“殿下,南方士子本來就家境優渥,能夠安心讀書,學識普遍勝於北方學子.”

“殿下,如果在你把衍聖公的名號,送給了江南衢州的孔氏南宗,那麼江南士子必將歡呼雀躍,而北方士子也必會垂頭喪氣段、喪失希望……”“到那時候南方強者越強,北方弱者愈弱,到時候南北士子必然會造成極大的差距,這對江山不利呀,請殿下三思!”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鄭重的說道:“茹部堂此乃老成謀國之言,多謝部堂高言!”

茹常說的這點,自己實在疏忽了!去年還發生南北士子之爭,自己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南北雙方的矛盾!茹瑺說的很對,北方士子本來在學問上就弱一點,在科舉考試中,和南方學子相比根本就是被碾壓的物件!如果再把衍聖公的名號從北方奪走,送給南方,北方士子肯定極為不滿!要知道這個時代能夠讀不起書的,家中都是有些財力的,所以明面上是一些讀書人相爭奪。

可是這背後,卻是南北的世家大族和富戶壕紳之爭啊!朝廷必須一碗水端平,絕對不能夠偏向任何一方,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要傾向於北方,這樣才會達到均衡!如果讓北方計程車卒和士子,覺得大明在針對他們,不把他們當自己人看,那會是什麼結果?離心離德!嚴重的很可能引起叛亂!最低程度也會南北敵視,不但會影響朝廷政策的實施,還會引起黨爭!茹瑺見皇太孫殿下已經明白了,頓時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微臣不敢當,只是一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還請殿下勿怪!”

朱允熥說道:“茹部堂言重了,部堂請放心,本王並無意思把衍聖公的名號賜給孔氏南宗……”朱允熥當然這麼想過,不過他現在是不會承認的!想是一回事,做出來又是一回事!做主上的,怎麼能輕易認錯呢!不過朱允熥也並不打算放過曲阜孔家,他們做了那麼多惡事,必須要付出代價!而且是極為慘重的代價!“茹部堂,本王準備在北方的舉人當中,選擇一些品行端莊之人賜予他們官職,讓他們為朝廷效力,大人以為如何?”

茹瑺知道,殿下這是不處置孔家不肯罷休啊!選用北方舉人做官,就是要安撫北方人心!如果不嚴厲的處置孔家,用得著安撫嗎?儘管心中比較擔憂,茹瑺還是說道:“殿下,微臣以為此舉甚為妥當,不過殿下在廣師恩慈的同時,能夠保持原狀是最好的……”朱允熥卻搖頭說道:“茹部堂,實不相瞞,若是已經壞到根子去了,那就必須大動干戈,才能剔除汙穢,否則終究會成為禍害.”

“唉……”茹瑺嘆息了一聲,行禮說道:“只求殿下手下留情,顧及北方人心.”

朱允熥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以前常聽聞說,為公而不徇私,茹部堂同為江南人士,卻能跳出江南的桎梏牢籠,來為天下考慮,確實是百官之楷模!”

“多謝殿下誇讚,微臣愚鈍,實在愧不敢當……”茹瑺少年時就有大志,聰穎好學,唐詩宋詞過目不忘,六歲能背千家詩,十歲已熟讀《大學》《中庸》,十六歲入太學,後來伴讀東宮。

他可不是呂秀才那樣的落魄書生,而是妥妥的神童!而且今年他才三十五歲,妥妥的年富力壯,人生贏家啊!茹瑺是衡山藻江人,也就是現在的湖南衡東縣石灣鄉棗山村人。

按照地域劃分,他是實打實的南方人,可是為了大明,竟然拒絕衍聖公的名字落在南方,其中的忠心,確實難能可貴!難怪朱元璋對他非常賞識,每稱茹瑺都說他是賢人君子。

並且頒賜“中外一人,中流砥柱”鐵券丹書,蠲免其田塘園林的賦稅。

後來又賜給他“繩愆糾繆”圖章一枚。

下旨在衡山城南門外建貢元坊一座。

足可見其的忠心和人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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