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隨著一封來自裴府的私人口信,裴務本身為藩務卿立場和私人情誼上,僅有的片刻猶豫和為難,也就自然煙消雲散了。因為作為知子莫若父的裴家主,在這個關鍵時刻對他點明瞭利害關係。

畢竟,於公他沒有立場阻撓和對抗,藩務院背後來自政事堂的決意;於私更沒有辦法站在,那位便宜妹夫的對立面上。雖然,他對於這位被傳為隱世劍仙的存在,並不是特別感冒而有些敬而遠之。

但是也不可否認,除去之前的那點示恩和密切私人關係;當下的裴氏一門其實也尤為需要,來自這位便宜妹夫所掌握的,各種非凡手段和特殊力量的幫襯。而不是老頭子妄想的“乘龍快婿”典故。

然而,當他帶著副署完成的文書和宗藩衛士,找到了對方府上之後;卻發現撲了個空,不由心中變得沉重起來。緊接著又得到新訊息,重新趕到了城南莊,就發現這裡已經被成群結隊的軍兵包圍。

所謂的城南莊,正是源自前代詩人崔護的名作《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典故。以擁有一片佔地廣大的多種桃花樹著稱於世。

因此,這裡也是每年三月三的上己日,城郊青年男女踏春遊玩、會歌唱和的一大去處;位列京畿三十六景之一的名勝。城南莊當代的主人馮廷弼,同樣也是家門出身顯赫,早年就盛名在外的人物。

先祖可以上朔到開元年間,由號稱“忠義無雙”“大節無虧”一代權宦高力士,在馮氏宗族中收繼的嗣養子。高力士本名馮元一,祖籍潘州,幼年家道敗落而被人拐賣為私白。

後來輾轉成為當時還是臨淄王的唐玄宗身邊近侍;也因此成就這一段長達數十年的君臣之義。曾助玄宗平定韋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亂,深得玄宗寵信,累官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齊國公。

後來高力士發達了之後,重新認祖歸宗馮氏,追贈父母為廣州都督和越國夫人;又從馮氏宗族中挑選了一位,忠厚老實的族子養為繼嗣。後來玄宗以八十七歲的高壽安然賓天,高力士也隨之殉死。

作為孫輩的泰定帝感其忠義,而特旨加恩其嗣養子馮思源,繼承其爵祿和勳職、散官。後來又趕上泰定中興的大開海大徵拓運動,最終得以在馮氏同宗的幫襯下,位列南海諸侯群藩中的一席之地。

以東婆羅洲的數百里沿岸,為世代領邑的海外大藩之一;自此延續到馮廷弼已經是第十一代了。而作為當代公藩的世子,馮廷弼不但擔任過蘭臺監,還被先帝相中成為福德主的駙馬。

因此,以“城南莊主人”自居而喜歡康慨扶助,進京遊學和舉士的年輕學子;頗有古時孟嘗之風的他,在京中交遊廣闊而口碑和風評甚佳;早年年輕時,更是與裴務本風流攜行,留下了不少軼事。

因此,當裴務本聽說低調蟄居在家的他,涉嫌陰蓄反亂朝廷時,第一反應就是簡直不敢置信,更懷疑是別有用心的構陷,或是證據出了偏差。然而當他看到城南莊內外的對峙局面,就毫無僥倖了。

因為在城南莊的外牆上,赫然站滿了彎弓持械、嚴陣以待的公藩藩兵和家族護衛;這種強硬對抗朝廷的姿態,讓裴務本的心一下子就徹底涼了。在外的右驍衛拿到手令後,更毫不猶豫的發動攻打。

一時間,城南莊竟然化作激烈廝殺的攻防戰場。但畢竟這些藩兵和護衛在京畿道內是受到限制的,又未嘗見過多少戰陣;雖然不乏一些好狠鬥勇之輩,但在刀矛盾弩俱全的甲兵面前沒能堅持多久。

而作為京郊踏春遊園去處的城南莊,同樣也不是什麼專門用來抵禦外敵的塢堡、壁壘;很快就被左驍衛的甲兵,用撞錘和刀斧在牆上開出好幾個坑,用力掀倒數片牆面,然後自缺口轟然掩殺而入。

最終,當裴務本順著左驍衛佔據和控制的建築,來到了園內被團團包圍起來的一座高樓面前時;卻看到了樓下倒了一地屍橫枕籍中,那些裂嘴犄角、爪牙暴突的非人存在時,也不由再度大吃一驚。

這一刻,裴務本已經徹底無言以對,而只能用悲傷和憤恨莫名的目光,望向了高樓頂上還在負隅頑抗的人叢中,那個相熟多年的身影;口中忍不禁喃喃自語道:“廷弼兄……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然而與此同時,坐困在高樓頂層而依舊儀表端正的馮廷弼,同樣也是似有所覺的看向裴務本的所在;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決然嘆息道:“務本賢弟,你完全不懂,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下一刻,圍困高樓正在試圖威脅和勸降的左驍衛中,突然就接二連三的驚呼譁然起來;卻是在突然冒出的黑煙滾滾掩護下,樓內僅存的藩衛以決死之志發動了突圍。顯然剩下的這些藩衛最為精銳。

其中甚至不乏一躍數丈,能在空中高來高去的好手;因此,在他們的左衝右突奮戰之下,也暫時打亂了左驍衛的外圍陣型,而冷不防被其衝近裴務本的幾步之外,對他揮灑出了一大片柳葉飛鏢。

但在裴務本身邊,同樣也有精於技擊的護衛伴從,不但瞬間就揮劍如光輪的,擊落擋格下所有來襲暗器;還順勢搶身而出刺穿了襲擊者的肩膀和大腿,協助右驍衛的甲兵們將其當場擒獲……

然而這時候卻沒人發現,原本身處高樓之上的正主兒馮廷弼,已然不見了蹤影。半響之後,這場迴光返照式的突圍,就以只剩數個活口為代價徹底結束了;但是高樓之內的罪魁禍首也同樣失蹤了。

然而,幾名衝上頂層的兵士,在搜尋翻找不果之後;卻突然指著天空中某個方向,連番的嘶聲大叫起來:“天上,在天上,有人……飛走了。”下方的將士這才注意到,天上一個宛如飛鳥的黑影。

但是用專門的軍用遲尺鏡,仔細探看起來,卻是一個渾身散發著煙氣的蝠翼鬼人,正在全力拍動著肉翅翱翔而去;而在這隻緩緩遠去的奇形鬼人下方,正抓吊著一個人形的存在,顯然就是正主兒。

隨後,在一片轟然追逐而去的叫囂聲中;高樓頂端內層暗藏的一處夾壁,突然就從中開啟了。緊接著從樓內相互攙扶著走出兩名,身穿右驍衛的插翅飛豹戰袍,披頭散髮滿臉血汙的軍士匯入人群。

然而,就在這兩名受傷的右驍衛軍士,躺上了準備好的擔架,隨著其他傷者一起被送往外間之際;卻被去而復返的裴務本突然叫住了:“且慢,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一問,這幾位樓內出來計程車卒。”

話音未落,就見其中一副擔架上傷兵,生龍活虎的驟然一躍而起;揮手如刀一般噼空噼裂,斬倒、震翻周圍一圈士卒,又竄到裴務本的身前,探手如電擒住他脖頸厲聲道:“莫要亂動,否則……”

然後,他就突然瞠目欲裂的嘶聲慘叫起來;因為擒拿住裴務本的那隻手臂,憑空斷裂掉落下來;在斷口處迸血不止。緊接著一根幾乎無法察覺的堅韌細線,纏繞住了他的脖子瞬間向內勒進大半截。

隨著這名暴起突襲的傷兵,捂著脖子上噴湧的血水氣泡頹然倒地;其他人才注意到一直守候在裴務本身後,正在緩緩收回手中細絲索套的某位便裝親隨。而裴務本也是心有餘季的摸著脖子致謝道:

“張慊從,多虧有你在旁周護了,不然……就不可想象了。”

“不敢當,不過是奉命行事的本分而已。”而這位張慊從卻是若無其事的收起染血細絲;他正是江畋派來暗中協助這位藩務卿的內行直屬隊,經過全面身體強化血脈突變的初代隊員之一。

而他藏在袖內的這副細絲索套,也正是西京裡行院,研究那些異類的過程中之一,所拓展出來的諸多衍生產品之一。取材自那隻巨型地穴蛛獸的活體頰囊,抽絲編織而成具有麻痺效果的特殊武器。

緊接著裴務本又叫住了,乘亂從擔架上爬下來想要退入人群的另一名傷兵:“廷弼兄,你我相交多年,難道還指望能靠這點小手段,在我眼皮底下瞞天過海麼?”

那名滿臉血汙的傷兵聞言,也不再句僂著身體挺直起來,自然而然的露出一種決意凜然的氣質,而輕聲嘆息道:“終是不想走到這一步的。”。瞬間他就眼疾手快往嘴裡,塞了一顆蠟丸用力咬破。

然後,比他動作更快的是那名張慊從;如同一陣烈風越眾而出,勐然一掌響亮的抽在對方臉上。剎那間將口中壓扁的蠟丸,還有好幾個鬆動的牙齒,都一起隨著一口血末抽飛出來;口中還喃聲道:

“就防著你們這一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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