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鑑社十兄弟的老五,遊牧在河中北方的鹹海流域,諸多城傍藩落之一灰馬部的首領之子,以嫻熟出眾的弓馬技藝稱絕一方,也是灰馬部中屈指可數的射鵰手之一;少年時就拿到過諸部競技的頭獎。作為百年徵拓時代,所延續下來的城傍藩落之一;灰馬部的淵源同樣可以上溯到,當年回紇汗國大崩滅之後,外九姓之一的同羅部殘餘分支。只是作為先投靠安氏叛軍,又導致了回紇內亂的罪魁禍首。
同羅部遭到了形同滅族的慘烈懲戒;惟有少數草原上的支系部落,得以倖免於難。但是同樣被其他回紇部落,報復性的奪走了原有的草場和畜群,青壯男女發配進西征的大軍中,充當炮灰一般的前驅。
而這些參與陣前效贖的部落,還有很多個;經過了長達十數年,懲戒性質的千里轉戰之後;在累累屍骨和鮮血的鋪墊下,才完成了所謂的贖罪之徵。然後,在遠離故土的鹹海周邊,轉變成唐人的附庸。
以大宛都督府境內的城傍藩落身份,取代當地被驅逐和消滅的烏古斯突厥,及其統治的附庸部落;為所在地大唐的官府,繼續提供馬匹、牲畜和騎射兵員;因此,這些城傍藩落早已實現了定居/半定居。
擁有多處季節性的據點和朝廷指定的居邑/交易場所;但同時也保持了春秋之間,逐水草而居的遊牧傳統。只是他們定期進行的遷徙,需要提前申報所在地官府,或是附近諸侯藩領許可,才能通行無阻。
而作為其中一個擁有數萬丁口的大部,灰馬部因為先人在西征軍中,積累了不少功勞;又在後續清洗烏古斯突厥的殘餘影響,剿滅那些土族頑抗和叛亂;推行唐土羈縻制度上,表現的甚為得力和可靠。
因此,在分封諸侯外藩的同時,也被劃給一大片對應的遊牧區域。不但位於諸多諸侯外藩、都府郡縣之間;還得到了渡過烏滸水/阿姆河,在大夏與安西邊境之間遊牧的特殊許可,也分享到了商道之利。
而作為灰馬部的首領先人,亦是因為玉龍傑赤的先登之功;而獲得了唐土賜姓展氏,自此世代牢牢的把握首領尊位;沿襲至今已經是枝繁葉茂的第八代人了。而老五正是現任首領展飛的小兒子展鵬;
只是他不願與性情敦厚的兄長,爭奪下一任首領的位置;因此主動請求變相分家當,帶了一批子弟和馬匹出來另尋出路;在河中的江湖道上,很快闖出一個“鐵馬五郎”的名號;直到遇上社首元項城。
在數次遭遇和衝突之後,也很快被這位一身技藝和為人處世之道,都十分出色的老大哥元項城所折服;帶著一波人馬投入了鑑社的麾下;位列第五席的兄弟。他也由此成了主持外派義從生意的負責人;直到前些年,元項城接下了好幾樁大生意,或者說是來自權門顯貴之家的委託;雖然明面上的獲利不算多,但卻拓展了上層的人脈和名聲,也擴大了在那些權門豪富之間的影響力;大有更進一步之勢。
甚至,有一位都府中的大人物,在私底下旁敲側擊的暗示過;願意拿出正任的官身,或是諸侯藩家的高等蕃士/世臣的資格,來籠絡他們這股新興的勢力;只是在一番思慮在三後,被元項城給婉拒了。
因為,他更想謀求的是,一個被保舉為民爵的資格;雖然按照國朝宗藩法度的規定下,國爵、世爵和民爵各有等秩;民爵也只是其中最末微的一類,甚至沒法世襲或是隔代傳家,只能終身享受的頭銜。
但相對於東土大唐,依靠捐錢納粟就能謀求一二,已然有些氾濫/爛大街化的十一階民爵;在這遠藩外域之地,還是存在相當的含金量,以及對應的地位和待遇。哪怕最末等的下士,也可以比照官身;免於對官吏下僚的行禮,乃至獲得與之當面交涉的資格;或是調停和協理鄉土的民事紛爭,代為包攬民間的訴訟,受邀旁聽本地的公案審理,乃至將其爭議和質疑之處,自行申訴到州郡、都府的便利;
但與之相對的是,獲得民爵的門檻和機會,也遠比中土大唐要嚴格的多。基本上,只有當中土大唐的朝廷,因為各種緣由宣佈大赦天下之際;才會額外推恩放出幾個名額來,大多數時候還是寧缺毋濫。
更重要的是,想要入選授予民爵的考核名錄,同樣需要地方上的強力人士/資深官宦,共同的推薦和保舉。但一旦獲得這個身份,對鑑社好處很多,不但省卻官面上的許多麻煩和制約,還能拓展營生。
因此,作為社首的元項城,對此事十分看重和要緊,不惜親自帶隊奔走前後;才設法弄到了一張,蓋好印鑑的空白告身;就等著時機合適之際,送到都府中去完成最後一步的落檔,和公開的授封儀式。
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事情出現了變化;先前派出去的好幾批人手,都相繼折損在了霍山道境內。為了完成探尋和追索,關於梁公秘藏的訊息來源;元項城帶著三位鑑社兄弟,親自出馬前往解決。
為此,他們數月奔走輾轉多地,甚至不惜打破慣例,假扮成流竄的亡命團伙;透過內線裡應外合的襲擊了好幾處,藩家的礦場和官府的流放地,只為了找到藏匿其中的關鍵人物,逼問出後續的線索來。
然後,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了一處非法開採的礦坑內;連同鑑社成員和本地幫手在內,整整上百名的江湖好手、馬上健兒;大部分進入礦洞後,外間的人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妖邪和異怪群起而攻之。
當場就幾乎死傷殆盡,而剩下的人手也被困在礦洞中,不斷的遭到來自縫隙和坑洞深處的,妖物、異獸的偷襲;最終失去了所有照明手段,而在黑暗中驚慌失措的自相殘殺,乃至跑散、走失或被拖走。
因此,老五的最後印象和記憶,就是一下子變得老態許多,滿面悲嗆與憤恨的社首元項城;在最大的一條洞道內,親自帶頭衝向那些,爭相湧入的異類;揮動他成名日久的破空神拳,將其擊碎打爛……
為他們斷後和爭取時間,好讓有人能夠逃出去報信;最後又淹沒和消失在其中的悲壯情景。“是老夫對不住你們,將諸位兄弟和兒郎們,帶入如此的死地!”鬚髮繃張的元項城訣別之聲,還猶然在耳;但是,在礦洞當中左衝右突,身邊能夠跟隨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少的老五;也再度迷失在了其中,幾乎陷入了絕境。直到突然一聲沉悶的震動,讓礦洞內多處發生了坍塌,也讓一線外界天光透入地下。
展老五因此帶著最後幾名鑑社成員,從這點縫隙血淋淋的挖了出來;然後,才幸運的遇到一支,前來支援的人馬;不但殺退和驅散了那些異怪,還清理現場和救出了更多的倖存者;提供了飲食和救治。
但這也只是某種假象,當身心俱疲的展老五等人,難言疲倦紛紛睡倒,又重新醒來之際;就發現自己已被嚴嚴實實的束縛起來,像是死豬一般的裝載在,一輛封閉的車廂內,前往尚不可知的秘密所在。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毫不意外了;他們在瘴氣/毒霧籠罩的喪亡谷深處,被當做了某種有悖人倫的試驗品和消耗性素材,沒日沒夜的飽受折磨與煎熬;很多人承受不了這個過程,而身心衰竭的死去了。
或是接受不了,發生在自身的可怕變化,開始只求一死或是失去了苟活的信念;其中展老五堅持的最久,但也見多了各色的受難者;其中包括他相熟或有過一面之緣,層聽說過的江湖好手、傳奇人物。
透過那些咒罵或是告饒,或是威脅的字眼片語;在他面前拼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這些人幾乎都是為了,所謂梁公秘藏的訊息/線索而來。然後又在追蹤和探尋的過程中,相繼落入預設的陷阱和埋伏。
變成了這些操縱和驅使妖邪之人,進行寄生、植入怪異血肉的活體素材,或是培育異類的容器和養料;僅僅是因為,這些江湖好手、豪傑的身體素質非比尋常,可以承受更高強度的改造和催化的實驗。
而在此之前,已經有成百上千,被所謂梁公秘藏訊息,誘騙和勾引來的受害者;成為了寄生在巖壁上,那顆血肉巨樹的養料和伴生蟲人;而元項城為首的鑑社兄弟,也只是其中最近一波的犧牲者而已。
或者說,當初驅使他們行事的,那位幕後權貴/大人物;也與之脫不了干係的。現在回想起來,很可能是利用鑑社越境行事,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再將其出賣給這些妖邪同黨,以為最終的滅口。
而聽他斷斷續續敘述到這裡的潔梅,則是臉色煞白、渾然不覺淚流滿面;張口欲言又止什麼,卻沒能說出話來;反而身體如催折的弱柳般晃了晃,一頭歪倒在江畋手上,身心極疲的真正昏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