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負責打下手的雙子,已然精疲力竭、混身溼透,像是脫水的魚兒般難以動彈;又被江畋給依次抱出去;一直沒能夠醒來的沈莘,也終於在江畋的幫助下,不得不睜開眼眸。

“請殺了我吧!”她輕輕的抿動嘴唇道:“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女孩兒了;這副幾同異類的身子,更不見容於這世間;也難以在回到過去,至少能在您手中獲得解脫,是妾身夢寐以求的好事。”

“既然落到我的手裡,你就算想死也死不成了。”江畋對宛如赤子的她打趣道:“當然,眼下看不出又什麼問題,但不代表,將來就沒有什麼隱患和後遺症,還需要持之以恆的觀察和調理才是。”

“您對於這樣的我,依舊還有足夠的興趣麼?”沈莘眼眸如水的沉靜看著他道:“哪怕除了這副人形的皮囊之外,我的內裡已經不再是正常的女子,也沒有辦法像尋常人家一般的成婚生子傳代?”

“看來,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麼?”江畋莞爾一笑道:“你覺的我又是一個怎樣的人?會特別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麼?你既然是我救回來的,那你餘生性命自然而然屬於我,而不許輕生。”

“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十分難得的特殊樣本,可以為我提供更多的觀測資料和研究成果;所以無論於公於私,你現有身體的處置權歸我所有,所以沒有準許,既不得自暴自棄,也不能自殘自傷。”

只是,江畋在說這話的時候,卻是始終仔細觀察著神情變化。因為,她此刻的表情雖看似十分平靜,但眸中卻是隱隱充斥著,自毀式的瘋狂與冷靜到令人發滲的餘燼,直到聽到這番話才略有改變:

“原來,我對先生還有如此用處啊!”沈莘輕聲嘆息著:卻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惆悵的心思,滿滿漲漲充斥在胸懷中,又點滴滋潤著晦暗的心底:“只是妾身,還擔憂會成為先生的負累和麻煩。”

“這就是你不對了?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害怕麻煩,或是容易受人挾制的人麼?”江畋卻是冷笑起來:“豈不知,我自身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麻煩了;再加上你這一點干係和是非,又算得什麼?”

“更何況,你遭此飛來橫禍,難道就沒有想過,要讓那些幕後黑手付出代價麼?我只是幹掉了主要的罪魁禍首而已,但是這世間因此遭難之人,又何止你所見那些,就沒想過可為他們做些什麼?”

“妾身,當然想過,日思夜想的恨、無時無刻不在想……”沈莘聞言果然被調動起了情緒;有些灰暗的眼眸也重新清亮起來:“但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弱質,只怕無力擔此重任,更怕辜負了期許。”

“那你又錯了。”江畋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件奇珍異寶般的說道:“只要你不害怕、不抗拒,或是嫌棄自身發生的變化,那你就會明白這不僅是災厄,也是上天賦予的機緣和補償。”

下一刻,江畋信手攝來室內擺放的一叢山茶,放在她盈盈一握的胸前;剎那間就像是激發了什麼一般,原本已經過了季節而呈現大部分枯敗的花枝,頓時就抖擻伸展著,接二連三的再度盛放開來。

“……”與此同時,沈莘卻是突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也不知道是哭自己的命運多坎,橫遭的苦難與折磨,還是慶幸自己歷劫之後的機緣巧合;積鬱日久的情緒與愁慮,也隨之盡數爆發了出來。

畢竟,她始終也只是個不滿雙十的小女子而已,卻遭遇了世間大多數人,所難以想象的折辱和苦難;又在絕望的深淵中再度得以拯救。這種大起大落的心緒變化,已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崩潰瘋癲了。

於是,她這盡情一哭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到再度平復和清醒過來,卻發現手中的花枝,已經開敗成一堆細細的灰燼。而自己卻以相當不雅觀的姿態,攀附在江畋的身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先生,果然是莘兒的福報;承蒙恩澤再三,得以裨益良多。”她忽然就再度喜極而泣,倒纏如藤的輕聲道:“似乎連妾身體內的隱隱衰竭之勢,都似乎有所緩解了……”

待到天光照入室內,

“無論如何,本家是沒法回去了;但好在還有兄長平安無事,可以支撐門戶一二;更何況,經過此事後,家裡就算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關礙;莘兒可以全心全意的追隨先生。”

“莘兒,自然不會教先生為難的。哪怕是為奴為婢也好;只求在先生心中,獲得微小一隅之地便就心滿意足了;日後,也不會令府上的蕙香娘子難做,妾身只求一處安身之所,您偶來探視就好。”

江畋聞言也不由略有觸動,身為沈氏女她居然自甘卑微到,寧願做一個外宅婦。在正室以外的婢妾諸等當中,外宅婦無疑是最低的第八等,甚至比養在府上娛宴賓客的家姬、舞伎和優伶都不如。

類似見不得光的包養關係,比逢場作戲的一夜之歡好點;但生下的孩子也只能跟隨母姓,就算是遇到父輩絕嗣了,通常也輪不到他她認祖歸宗、繼承家業;而是從宗族中選一個族子來傳續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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