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龍府,又稱幽州,范陽郡;也是朝廷直轄的天下兩京十六府中,僅次於河東道的北都太原、淮南東道的揚州府、劍南西川路的成都府,位列第四的大府。地理上北扼燕山內外,南俯瞰河北大地。

更有安東各路和塞外草原往來中原的孔道穿梭其間;因此這裡與淮揚都督府所在的揚州府一樣,也是屈指可數幾處大唐腹地常設的都督府之一。而作為治所的幽州范陽城,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這裡不但是安東、塞外諸侯最大的集散地之一,城內日常常駐戶口六十多萬;同時也是朝廷重兵雲集的戰略樞紐和要衝;駐紮在境內的駐泊衛軍、河北官健、州團結兵,延邊鎮戍兵和長征健兒;

就多達十幾個番號和軍序,號稱十萬之眾的常備軍。但就像是大多數承平日久年代的副作用和產物一般,在沒有強大外敵威脅的情況下,久違轉動的戰爭機器齒輪,也難免出現鏽蝕、滯澀的問題。

作為客軍的諸衛駐泊將士,或是來自內陸各道的長征健兒還好;因為有足夠的流動性和交替頻率,基本保持了平均水平線上的標準。而延邊的鎮戍子弟,要常年對付流竄邊地、塞外的盜匪、小部。

但其他的地方軍隊道州武裝,就不免在長久的太平安逸中失之於弛廢了。這要是放在往日的光景,倒也沒有什麼;反正也沒有多少派上用場的機會;最多定期派人校閱和檢點、整肅一二就好了。

但天象之變,讓大唐的天下變得動盪紛紛,也改變了許多因循成例的事情;因此作為天下兩京十六府中,屈指可數的幾處駐兵重地之一;樞密院有意整頓和梳理盧龍都督府,多年形成的積弊痼疾。

而作為地方背景的兵馬和本地形成的將門世家,也並不是那麼情願接受,來自朝廷中樞大刀闊斧的改變。他們固然不敢正面對抗朝廷的權威,但卻能為自身的利益,在體制的規則內外進行爭取……

因此,在這種中樞與地方的潛在博弈之下,產生了一系列的紛擾和暗流。之前那兩支失聯的討伐兵馬,就是某些人為了試圖證明,地方有能力自行解決妖亂的態度;而被相繼集結、派遣出去的。

而且,在第一支派遣的人馬失聯之後,沒有及時上報朝廷;而是試圖掩蓋訊息,在短時間內迅速集結了第二支人馬。然後等到第二支人馬失聯,應邀同行的暗行御史部幽州分司,也搭進去好些人。

這才遮掩不住訊息,主動請援於朝廷中樞;因此第三撥將要繼續派出的軍馬,也被朝廷中樞緊急叫停了。與此同時,盧龍都督府的現任都督僕固異,也在不久之前被緊急召入朝中,接受相應質詢。

這也是江畋當下,透過御史臺和樞密院、通政司的渠道,定期轉送過來的邸聞,所能夠掌握到的部分訊息和當下狀況。因此,當馬拉軌車抵達碣石館站的同時,江畋已然獨自從另一端提前下車了。

最後看了一眼車站內搭起的綵棚,以及帶著諸多的鼓吹手,儼然前來隆重迎接的若干官吏身影;江畋就悄然策馬匯入了大路上,前往幽州城下坊的商旅人流中。畢竟,有些東西需要自己眼見為實。

不然,光靠這些地方官吏所擺出來的架勢,以慣於應付上級的體制內手段;你基本只能看到是,別人刻意為你營造出來,屬於花團錦簇、風光霽月的一面。進而始終對於真正的問題核心不得要領。

當然了,作為天下屈指可數的繁華大邑;相比江畋已經見過長安的宏偉壯闊,洛都的雍容瑰麗、揚州的繁花盛景、江寧的奢靡綺麗、蘇州的水鄉婉約;幽州城則是充斥著遍地風霜留下的古樸雄渾。

巍峨聳立在燕山山前的巨大城池,像是永無止盡吞吐財賦人口的巨獸一般,終日迎來送往著百川匯海一般的客商行旅。因此在這也可以看見形形色色的塞外各族,安東諸侯領下各部交織匯聚一起。

其中大多數人都穿著唐地風格的圓領衫或是翻領袍,但又穿著本族習慣的尖頭靴、羊皮鞋,戴著尖皮帽、毛茸茸的卷邊帽。同時也給不斷擴張延伸的城下坊,帶來了各具風土人情特色的種種痕跡;

比如,在露天裡架著全羊、全牛和駱駝的滴油烤架;圍繞著大酒缸和成堆罈子,開懷暢飲暄聲震天的敞篷酒家;大白天就摟著胡姬番女,上下其手的帳包。堆滿了氈包和毛卷、皮捆的貨場、行棧;

但最多見的,還是充滿排洩物與腥羶味的大小羊馬市、大畜市;以及與之相鄰不遠,販賣粗布、茶餅和鹽塊的簡陋棚子。販賣香料和藥材的攤位、店鋪會規整一些,甚至還有專門前店後倉的樓房。

但又夾雜著好些烤肉和做餅的鋪面;經由抱著籃子裝滿吃食的小販散佈開來。而城下坊中看起來最整齊、最像樣的,則是專門提供寄存服務的邸店、坊櫃;旁邊往往還分佈著客舍旅店和酒家飯莊。

還有典當雜物的質鋪,販賣幾手舊物件的沽物店,乃至是兌換金銀財貨的錢號票莊。而在這些街麵店鋪包圍起來的居民區深處,時不時還簇立若干潛火鋪的塔樓和望臺;只是看起來不免形制各異。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致太平

心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