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江畋徹底消失在這個時空的那一刻。

遙遠的馬賽港內,也迎來了一支龐大的船隊。

帶著北非酷熱陽光與風沙痕跡的波利娜,站在船頭迎著海風吹拂;而在她身後走下大群深色面板計程車兵。

而在前往裡昂的一支車隊裡,特別強化過的四輪馬車上。

身穿寶藍色的織繡長裙,挽著高聳髮髻的瑪蓮娜女士;與絲絨裝飾的車廂內對坐的銀面女僕麗雅,正在親切而溫柔的細說和攀談著什麼;

距離她不遠的另一輛馬車上,來自馬賽港的聯合商會代表,一身婀娜畢至的花邊黑裙,金髮碧眸的芙蘭德爾小姐,也正在公案上一遍遍仔細翻看著,自己所攜帶來的賬簿,心思卻早已飛到了里昂。

與此同時,在王國首都塞納城外的楓露宮附近。

隨著此起彼伏的號角聲聲,成群結隊的大小獵犬大呼小叫咆哮著,奔走穿行過草木繁茂的山林;將一隻又一隻的大小鳥獸,驚擾逃竄著驅趕出來。

然後,又在後續追趕上來的華服旗手和騎馬扈從,一片人馬嘶鳴的圍堵和恐嚇之下;將其逼向了毫無遮掩的空曠地帶。

暴露在那些盛裝打扮,騎著四平八穩舞步馬的首都貴族和官員及其跟班面前。

然後就是依次一陣雜亂的火銃和弓弩放射;每當一隻亂竄的飛鳥被擊中落下,就會有在旁帶著假髮臉上塗粉,長衫及地的宮廷樂隊,吹響數聲短促而輕快的旋律;由一名騎行扈從挑起和展示獵物。

而當一隻較大的獵物被擊倒時,這些樂隊則會現場演奏起一段,渾厚雄壯的宮廷舞曲;而由在旁候命的華服旗手,高舉起一根專門圖示的旗杆,在獵場眾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後,樹立在臨時營帳間。

而在獵場邊緣,一處專門用來觀望的樹屋上。

一名身穿紫黑相見的長袍,掛著華麗精緻的長鬚灰髮教士,也在默默然望著這一切。

雖已滿臉溝壑,卻依稀可見往昔氣質文雅,容貌秀美的魅力風範。

一雙深邃的灰色眼眸,更是充斥著浸淫神職多年的悲憫與沉靜、虔誠;又像是久經狂濤巨浪而巍然屹立的海中礁岩,仿若這個世界就沒有什麼事物,可以打動他一般,令人不由充滿了信服和遵從。

直到一個充滿了恭切的聲音響起,才讓宛如風中雕塑的他,慢慢的轉過頭來:“尊貴的阿拉米斯大人,梅羅娜王妃和德布埃爾公主,已經成功推薦您為王室的顧問,並且決定接受相應的洗禮了.”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黑袍灰髮教士默然看著遠處代表王帳的位置,突然開口反問道:“波利斯,我最後的學生,你對於這件事情,又是怎麼看的?”

“願上帝與您同在.”

在旁另一名年輕黑衣隨從,赫然是與遠在馬賽的波利娜,有幾分酷似的俊秀少年,卻是打非所謂微微躬身道:“自從您將我從王室機要局的旋渦中解救出來,就無所謂了.”

“真是令人意外而又懷念的回答啊……”黑袍灰髮教士阿拉米斯,卻是感嘆道:“不過,像我們這樣尋走在深淵邊緣,長期探索禁忌的存在,註定是不可能再享受到,天主的恩澤與語榮光了.”

“不過你也要記住。

這世間的名利、權勢、富貴,大都是虛妄;只是我們追求禁忌為之和神秘知識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跳板和墊腳石。

世上萬物都有代價,但唯有神秘是無價,且永無止境.”

隨著他這句話音未落;突然間王室獵營當中傳來了大片的譁然驚呼聲。

然後絕大多數人都不由抬頭望向了天空;因為,就在晴天白日之下,一個巨大的透明球體輪廓,幾乎佔據了所有人的視野。

而在這個透明球體的輪廓上,甚至隱約可見類似森林、海洋、沙漠,乃至是國家版圖一般的存在;而在黑袍灰髮教士阿拉米斯,身邊則是一片激動、虔誠和歡欣鼓舞的大呼小叫聲:

“這是,天球之變?”

“居然會是天球之變?”

“時隔五百多年後,逐漸消逝的神秘,又要重歸大地了麼?”

“唯主密特拉至高,唯主密特拉至聖;讚美太陽,讚美神聖美德……”

——我是異時空的分割線——

暖風如燻,綠草遍野;山巒如黛、大河奔流。

江畋有些無奈的看著,隱約透明的身體。

好吧,看來自己又變成某種靈體狀態了。

似乎之前作為羅夏而生成的身體;被留在了那個中世紀王國的時空。

下一刻,他就看見了遠方隱約浮現的時空錨點標記;看來這一次的主動遷躍,又發生了嚴重的偏離。

然而,隨著虛化形態的江畋,迅速飄過了一座丘陵之後,頓時眼前景色和畫風再度一變。

那是一片屍橫枕籍的戰場,殘斷的刀槍、亂插的旗幟,還有一處處損毀不一的車輛,所構成的大小陣壘正在燃燒,或是餘燼嫋嫋的黑煙不絕。

而在這些陣壘之間,尤有人追逐廝殺往來不休。

不過,有了在另一個世界親自輾轉征戰的經歷後;江畋早已經對此司空見慣或是習以為常了。

因此他只是一邊觀察著,其中代表各自陣營的旗幟,一邊繼續加快速度向著錨點方向,加速趕過去。

當他再度飄過了一條南北斜向奔流的大河之後;頓時就看見了一座頗為宏偉的大城;以及將這座大城團團包圍起來的十數里聯營。

剎那間,在江畋的腦海中頓時就冒出了,對應的名稱和資料。

這裡就是遼東城(今遼寧省遼陽市),昔日大唐安東都護府的最初治所;也是如今的遼東諸侯之首,羅氏大藩的藩邸居城所在。

只是當下外牆滿目瘡痍的遼東城頭,飄揚著是海東公室的飛燕旗。

反而是城下的聯營中,高高樹立著“羅”、“張”、“南”、“齊”等等,不同家標和紋理裝飾的大旗。

顯然是半年前一度聯絡上的小圓臉,及其率領北上海東討伐軍,被當地勢力圍困在這裡。

這也讓原本只是以這個世界為跳板,暫時路過的江畋,不由稍稍改變了主意。

隨即,他就在意念中聯絡上了,正在遼東城內處理公務的小圓臉;在她驚喜莫名同時,也就知道當下事態的前因後果。

作為海東公室率領北上的討伐軍,小圓臉最初也沒有打算深入遼東的。

只是計劃透過在境外的數場反攻勝利,來驅使和逼迫羅氏為首的遼東諸侯,就此停兵罷戰予以補償;自此不敢輕易進犯海東。

但沒有想到,作為當代遼東諸侯之首的羅氏藩主,卻是格外的強硬和執著。

不但提出要求讓自己的兒子,以監國王夫身份入贅海東公室;還以掌握在境內的十數萬,外逃的臣屬部眾親眷為要挾。

因此,這一場戰事就在雙方都騎虎難下中,一直斷斷續續打了大半年之久;而遼東羅氏世臣和藩軍表現,也不像其口頭宣稱的那麼強硬;在釣汋口之戰、南山之戰和馬鞍山、大石橋之戰連戰皆北。

不但損兵折將數萬,就連原本沿海十幾個大小藩家,乃至是個別羅氏的分家和世臣,也不得不降服和歸順在了海東大軍的旗下。

故而,也大大鼓舞了追隨征戰的海東軍上下;號稱要攻滅羅氏藩邸。

就在這種高歌猛進的氛圍中,小圓臉就算是身為公室之主,也沒有辦法完全悖逆,全軍上下的一致呼聲;而只能拾遺補漏式的從國中,召集更多的兵員和伕役,因為替換和增補那些久戰疲老之師。

然後在羅氏依仗各處城寨節節抵抗,卻又不斷喪城失地的情況下;最終海東聯軍也成功殺出了,綿連無盡的長白群山;就此如猛虎出押、蛟龍入海一般,肆虐在了廣袤而富饒的遼東平原上。

這時候,姍姍來遲的求和使者,也隨著海東軍兵臨遼東城下;而卑言獻款的出現在了中軍大帳內。

表示願意割地賠款,並且令當代藩主退休讓位。

原本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基本可以見好就收了。

但是事情偏偏又出了意外,作為求和使者的羅氏家族重要成員,卻在離營返程當中被人刺殺了。

然後,城內堅守的羅藩成員籍此同仇敵愾,在城頭上人人批麻宣誓,要保衛家宅而堅決抵抗到底;

緊接著,來自遼西的大藩薛氏,也是海東公室的遠宗同族,也找上門來試圖調解雙方的爭端;並以私下密約的行事,願意有條件居中擔保,確保雙方議和退兵之後,不至於遭到彼此的追殺和反覆。

但是,這一次卻是輪到了海東軍內部不幹了;但是小圓臉還是痛定思痛的,以國內百廢待興,不宜持續用兵為由;鐵腕壓制了大多數繼續開戰的聲音。

然而,接在這個節骨眼上,結果又出了意外。

遼東城內居然有人自願作為內應,開啟城門迎入海東軍;結果不知為何投書錯了營地。

就有激進躁動的個別將領,決意暗中自行嘗試;結果真的開啟了遼東北角門,但也陷入到了城內的圍攻當中。

小圓臉無法對此置之不理,也不得不全力發動攻勢,以為接應和救援。

結果在一番慘烈亦然的廝殺之後,居然真的攻進了遼東城內;這下事情就沒有辦法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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