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泊中心最大的一條三層河船上。

雲夢賊的首領之一史良棟,也在滿心焦急的等待著什麼;因為,他這次冒著莫大的風險和干係,潛入江陵城附近執行的任務和目標,居然一個都未能夠達成。

比如與另外兩方暗中會面的約定時間已過;但無論是神秘的幕後贊助者,還是來自江陵城內的代表都沒能現身。

反而是江陵城內傳出緊閉八門大索全城的壞訊息,他派進城內探察的人手也困其中。

作為活躍在雲夢大澤中的最大一股勢力,名為七十二連環塢的存在;早年最為強勢和鼎盛時,曾經擁有上萬名的各色手下,而長年仰賴其過活的外圍成員和關係人等,更是多達數倍、十數倍於此。

而負責對外交涉和溝通往來的史良棟,無疑是其中重要成員之一。

他的曾曾祖父輩,甚至可以上溯到七十二連環塢的前身,被官軍剿滅之前的先代老雲夢賊出身;因為在外銷贓而躲過一劫的成員。

所以在私吞了贓款之後,在周邊縣城老老實實蟄伏下來,娶妻生子做了十幾年的良民。

然後又在朝廷逐漸放棄了雲夢大澤之後,重新糾集了一班鄉黨、鄰人深入其中重建據點,再度做起不法營生。

因此,在七十二連環塢的初創者中,史氏也儼然佔據了一席之地。

在史氏最風光時甚至透過地方上的牽針引線,代表七十二連環塢與官府中某些人,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以換取長久共存。

畢竟所謂的七十二連環塢,其實就是藏匿在雲夢大澤中,諸多聚集了不法之徒、流亡者的據點統稱。

除了以不法勾當謀利的訴求之外,大多數人已然沒有了先代雲夢賊那種,正面挑釁朝廷的衝動。

不管是諸位塢主,還是共推出來的幾位首領,基本都接受了這種現狀。

就連史良棟都本以為,只要在官軍定期進剿的過程當中,交出一些無關緊要的流人,就可以將這種局面天長地久的維繫下去。

然而,就在數年之前所有的事情,突然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先是南邊的水路上有人找到了諸位首領,暗中許下了可觀的利益,換取他們長期輸送一些違禁之物。

然後又有江盜接二連三投奔過來。

隨著七十二連環塢的實力日益膨脹,儼然無法再蟄伏下去;待到幾位首領當中,有人覺察出事情似乎變了味,而想要罷手和叫停;卻毫不意外的死於非命。

然後,就是一場短促而激烈的內部衝突。

最終死去兩位首領的排位,也順勢被那些外來勢力的領頭人取而代之。

而史良棟雖然因為奔走在外,而暫時躲過了這場風波,但也無力改變這種局面了。

反而他被其他首領們重新委派一個新任務。

作為雲夢賊七十二連環塢的代表,破天荒的離開熟悉故土前往北地,會見某位擁有巨大利害關係的潛在合作者。

然而,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池,他在北方活動好幾個月,都沒能夠見到對方。

反倒因手下在行院中酒醉上頭,與人爭風吃醋洩露端倪;累他被刑部的捕吏給盯上了。

雖然其他的部屬設法買通訊息在半路營救,但還是出意外功敗垂成;幾乎死傷殆盡,他也被關入東都刑部獄。

這時候,他的身份也無法再遮掩下去;歷經了嚴刑拷打之後,史良棟幾乎供出了所知道的一切。

但這似乎也成為自覺必死的他,意想不到的轉機。

總之他最後逃出來,並帶著某位貴人口信回來了。

但輾轉回到雲夢大澤的史良棟卻發現,七十二連環塢還是那個七十二連環塢,但是原有的幾位資深首領,都已“退位讓賢”;位於實力排行前列的幾大塢主,也更換了人選;雲夢澤已完全變天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事實上雀佔鳩巢的這些外來人,不但沒對他下手;還委任他為明面上的第五位首領,專門負責對外聯絡和打探訊息之責。

而在對方的手段面前,他既不敢拒絕,也不敢乘機逃走,

因為站在這些人背後的存在,不但擁有駕馭和驅使妖魔的能耐,還能將普通的人畜,透過秘法轉化城人不人、鬼不鬼,卻兇性異常的短命玩意。

很多試圖反抗他們或是逃走之人,都落得悽慘下場。

直到那場天象之變後,雲夢大澤內也持續發生難以描述的劇變;以至於作為秘密本部的赤泊塢,突然失去了聯絡。

附近好幾個塢的人畜魚鳥,也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甚至有塢堡遭遇頻繁襲擊。

因此導致七十二連環塢在一片恐慌中,大量塢眾紛紛外逃。

要僅僅這樣也就罷了,但是就連其中十幾個大小塢主也私下串聯起來,試圖攜家帶口逃出雲夢大澤,並且還暗中聯絡官府中人謀求招安。

但是正所謂是人多事不密的道理,很快就有人走漏了風聲,也觸動到了那些新頭領們的底線了;由此,雲夢澤內也再度爆發了,比起之前上層權力更迭的過程,更加殘酷、血腥的清洗和激烈內亂。

然後為了阻止這些外逃的塢眾,導致與外圍州縣的官軍,最初的衝突和亂戰。

結果由此發現當地的官軍,是如此懈怠和疏於防備,一鼓作氣之下,連好幾個縣城被打下來;也讓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於是就迎來江陵府為首的數路官軍會剿,也有了後來被誘敵深入雲夢大澤的官軍慘重大敗;至少上百隻戰船被遺棄了一路,數以萬計的官兵葬身水澤,或是被俘後成為飼餵和轉化那些異類的血食。

但更讓史良棟的心驚的是,隨著這場出乎意料的勝利,雲夢大澤內也陸陸續續出現了,更多的糧草物資和軍械,甚至成群結隊前來投奔的各路生力軍。

雖然他們都打著山棚或是江盜、遊寇的旗號。

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上,已經被逐漸邊緣化的史良棟,卻再度被委派了一個重要的任務。

就是與剛剛喪師大敗的江陵府內某些人,進行私底下的秘密交涉和談判;謀求可能存在的招安和妥協條件。

這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朝廷的官軍在前前後後,已經陸續折損了兩三萬人;怎麼還會有人幻想著,可以籍此息事寧人,將這場變亂給壓下去?因此,史良棟其實對這次的任務相當悲觀。

在他私下想來或許就連自己在內,都是如今雀佔鳩巢雲夢澤的那些人,推出來迷惑和欺騙官府,以為爭取時間生聚力量的棋子。

但史良棟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這麼做,因為對方的手段讓他無法抗拒。

不然,他早就拋下那些留在雲夢澤內的妻妾子女,帶著自己掌握的渠道和金錢設法逃往別處,如同先祖一般的改頭換面重新開始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一眼身邊的護衛,也是實質上的監視者。

“不對?”

卻見一身黑衣,面無表情、惜字如金的對方,突然就開口道:“我感受不到水裡豬婆龍的動靜了.”

史良棟卻是不以為意道:“會不會是又出去覓食了,畢竟是缺少靈智的畜生……”

“血味!”

然而這名黑衣護衛只是瞪了他一眼,突然就臉色大變:“有人偷襲……小心戒備”。

下一刻,就聽到輕輕的幾聲咚咚響,外間警戒的武裝護衛,也頓時爆發出淒厲的叫喊和激烈格擊聲。

然後,又接二連三的重歸沉寂。

“回來,全力守護此處!”

黑衣護衛當即喝住那些艙內,捉刀持劍想要衝出去的同伴;同時一腳將桌案踢飛起來,狠狠頂撞在艙門處,其他人也推到櫃子頂住外窗。

然而下一刻,他們的頭頂上就轟然崩碎開來;碎片木屑四濺向下打在,這些毫無防備的武裝護衛身上;血粼粼的嵌在大多數人的頭面上,而嘶聲慘叫著滾倒了一地。

但也有人貼壁躲過了濺射範圍。

隨後,相繼踩著滿地狼藉一躍而起,揮舞著雙刀、鐵鞭和分水刺,撲上上方出現的艙頂空洞;然後又在電光火石的驚呼、怒罵和慘叫聲中,手腳摧折、脖頸歪斜的如同一團爛肉,摔滾在漏頂艙內。

緊隨其後是一個紅黑色的身影,猛然飛墜而下;落地霎那的激烈震擊,再度將那些受傷撲地的護衛,連橫倒一地的陳設吹開撞向兩側,紛紛吐出一口血來;就在塵埃碎屑飛舞之間,突然晶瑩閃現。

那是唯一整好以暇的黑衣頭目,如毒蛇吐信一般悄然刺出的曲刃短劍;輕易的貫穿了紅黑身影橫當的手臂,又順勢透入胸膛一寸。

然而對方不為所動也毫無影響的,一拳砸中他拼命躲閃的半邊臉。

剎那間口齒血末飛濺、眼球迸裂的脆裂聲響起,這名乘機偷襲的黑衣頭目,搗撞在牆當場昏死過去。

最後,就只剩下躲在牆角渾身顫顫,偷偷挪移著腳步,試圖逃入內室的史良棟了……

僅僅過了片刻之後,重新收回了意念的江畋,對著被召集而來的部下道:“你們馬上撐船前往西面數里外的葦蕩中,接管藏匿其中的數條河船,並拿下船上的人,我已經給你們留下指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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