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江畋就在延平門內的平和坊內,作為地面上公開掩飾的裡行院外衙,見到了這位主動前來投案的自首者;卻是一名年近三旬身量略微有點瘦削,眼神謙和,自有一番斯文得體的中年人。

只是他前來投案自首的由頭,卻不是當下之事;而是半年多前發生在長安城內的鬼市之變;因此甫見面之後,江畋只是微微抬起下下巴,無所謂的擺擺手道“說吧,是誰派你來了,又有什麼圖謀.”

“在下呂彥文,也曾是綺樓的主持者;”對方似乎是語不驚人不干休的開口道:“只是當時僥倖未在樓內,不然的話,只怕沒有活著見到貴官的機會了。

卻不知道貴官,對於這些長安城內的地下勾當怎麼看?”

“說實話,我輩眾人就是那暗溝中的臭泥.”

他隨即就毫不猶豫的自嘲道:“若不能得以外來的新鮮活水,時不時的沖刷和滌盪一二,終究是要隨著普羅大眾源源不斷的汙濁洩流,重新一點點的積澱下來.”

“所以,就算貴官隨手碾死我個站在明處的小人,依舊還是有更多的求利小人,會從這些汙濁中爭先恐後的站出來。

而貴官正是那朝廷引入的活水源頭;這是天然立場使然,乃是出自公義而並非私仇.”

“是以,小人大費周章的求到當前,也只想問貴官討個允諾。

不敢奢求貴部就此能夠改弦更張,只是希望也不用被刻意的針對而已。

自然了,若是犯在貴部手上,只要是王法所致,該怎辦都乃天經地義.”

“畢竟,勾連獸禍的那些人,不但敗壞了地下營生這麼多年,所積攢下來的規矩和口碑,也讓人無法再安心出來尋歡作樂;也斷了許多人等額財路。

是以,從這個切身厲害上說,我輩當與之不共戴天,也更願意配合官家.”

“此外,也不瞞貴官,我輩綺樓中人的日常作風,與那範樓的強梁手段也並非一路;無論貴官信否,身為歡場中人,最忌諱的就是鬧出人命,或是公開的施暴手段;那隻會壞了前來尋歡作樂的恩客興致.”

“至於貴官深惡痛絕的柺子和人牙子之流,我的手下因為營生所繫,尚不能徹底禁絕往來,也不能拒之門外。

但我可以令人暗中蒐羅行跡,可以定期交出一批名錄來,作為官面上追查到底的交代如何?”

“畢竟,就算我輩不去勾引和刻意誘使,這世上依舊還是有得是貪慕虛榮之輩,或又是各種不得已的緣故,而年年主動投身到這行當中。

此乃人性好惡使然,就算世人中有一腔好意,卻攔也攔不得的.”

“自然了,相比平康里的手眼通天,但凡我輩也有一個潛在的便利,就是那些以非常手段,進入京畿的外來人和生面孔,我輩也多少能夠掌握和打探一二。

這便是我輩中人,對於貴屬所能敬奉的一點心意了.”

“夠了!”

當這人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江畋才輕輕抬手打斷他道:“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唯今之大勢之下,站在你背後的那些人;也要想辦法趨利避害,避免惹火燒身或者說是被殃及池魚了麼?”

“或者說是,更加畏懼得是我裡行院所掌握的非常手段,生怕被用在他們的身上,而搶先一步跳出來,希望與裡行院達成某種協定.”

然而江畋又搖頭道:“畢竟,就算我暫時沒心思找你們的沒法,但不意味著就此放下了.”

“那……貴官的意思是?”

呂彥文聞言卻也似乎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頓做正色的誠然反問道:“希望我輩能夠付出更多的誠意麼,還是需要怎樣程度的代價,才能令貴官有所滿意……還請儘管示下.”

“我當初聽說在鬼市主人之下,尚有輪流當值的五樓之主,才是管制和維繫鬼市日常的主持者.”

江畋這才伸出手掌道:“我也只解決了一個範樓,還有你這個不知真假的綺樓當主;所以,我還要其他三位樓主本身及相關人等.”

“這……貴官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呂彥文聽了卻毫不猶豫的面露難色道:“貴官有所不知,長安鬼市經年日久沿襲至今,雖然歷經朝廷整肅,卻依舊能夠毀而不絕,正因為各方牽扯甚大;當初五樓並立之間,也不是我這一方說了算了.”

“我這不是與你協商,而是最後通牒.”

江畋卻沒有耐心再和他廢話下去了,冷冷打斷道;“你也不過是個被人推出來的傳話之人,有什麼資格於我討價還價!直接將我的要求,回報你背後的那些人好了。

我的口頭承諾,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再說一句,地下鬼市已經沒了,很長一段時間內也不可能再存在了;”隨即江畋又一字一句的補充道:“就算其他三位樓主曾經代表莫大利益和干係所在,但如今也不過是一群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工具人;箇中取捨,自行判斷好了.”

待到這位有些失魂落魄的呂彥文,被押送出去之後;在旁負責記錄的辛公平,才忍不住開口道“官長,此輩真是猖狂無忌,競敢假意投案上門交涉;是否要安排人手,跟蹤追拿下去,好將背後的所有人事都給挖掘出來.”

“不用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個就是個丟出來投石問路的棄子,或者說隨時可以自斷線索的死士.”

江畋輕輕搖頭道:“倒是背後驅使他的那些人,才有點意思。

此番派他前來既是示弱,無非想令我放鬆警惕和戒備.”

“另一方面,則是未嘗不想謀求我一個承諾,也就是希望將日後所有可能產生的問題和矛盾,都放在國家體制和朝廷法度的框架內來解決.”

江畋又笑道:“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已經怕了,真的是怕了;畏懼時勢的變化.”

“或者說,相比來自國家法度的制裁和懲罰,他們更害怕的是鬼市之變裡,驚鴻一現的夜遊神,所代表的的非常力量.”

江畋又看著辛公平道:“因此,他們也需要同樣掌握了非常力量的本部,能夠維護他們所存身的體制.”

“而這就是我們為之行事的意義所在了!”

江畋最後對著在場所有人總結道:“打擊獸禍和鎮平異變的同時,也是保護那些安分守己的良善之人,同時震懾和遏制那些潛在的不乏罪惡;乃至令朝廷體制內的陋俗積弊,也要為之忌憚.”

然而就像是間接印證了江畋的說辭。

到了第二天,朝廷突然就頒下了明旨,宣佈對於新成立未久的西京裡行院暗行御史部,上下人等進行集體的敘功勳賞;並且由一位總判臺院的侍御史親自頒賞。

得益於那位穿越者前輩的遺澤,給當代留下來的一套,已經運作成熟的功賞和勳位體系;因此,這次監司眾人雖然沒有任何的加官進爵,但也各自得到了不同的嘉獎令,以及後續錢財和勳賞獎勵。

其中勳章位賞,通常分為金銀銅三大類位階。

又有文武兩大分野,比照原有的文武散官五十二等位階;然後再具體到所在的部門、歸屬特色和性質,而衍生出形形色色的上百種類來。

其中以銅勳獎章的頒發相對寬泛了,只要是軍隊中參與過攻堅拔城之類的的集體戰功;在邊地服役超過一定年限,或又是長期在地方行善積德,捐助朝廷達到一定數量,都可以由所在軍州申領。

而且相對於士爵的待遇,只能享受終身一代的結果;這種銅勳卻是可以傳家數代;乃至成為後世子孫從軍,或是踏入仕途後的潛在優先加成。

而身在體制內最為多見的則是各色銀章了;從嘉獎勤勉的小銀章,到某些領域取得重大成果或是傑出貢獻的銀花大章;而這也是體制內那些數量龐大的吏員,得以跨過身份門檻的最終追求之一。

但是相對的審驗和勘核也比銅章嚴格的多,文武兩途分別由禮部定期組成的勳寶司,和總綱參事府所轄的司勳院,才能根據三省六部、九寺五監下轄的具體部門所請,按定額酌情進行頒給若干。

然後才是相對稀罕的金章勳位七等,屬於直接由政事堂和樞密院審驗後,才能頒發的高等榮譽。

也是朝堂絕大多數人在自己的仕途終點,對自己一生的成就夢寐以求的最終認證和紀念。

最後還有殿中省申報,宮臺省以珠玉內造,青龍白虎等四方四象命名,最終以比同拜相的白麻紫檀宣下,所謂特進勳位寶章,是為人臣者的至高榮耀。

往往一代天子在位,也未必頒下一兩枚。

因此,這種體制內的勳賞位階,雖然平時看起來沒有什麼卵用,只能用來傳家誇口的榮譽性質;但是在一些體制內活動的細節上,還是有所優先權和各種隱形便利的;

比如在同等品秩和位階下,可以憑藉勳賞徽章優先使用,館驛的車馬、飯堂等公共資源,見到勳位對等的上官,也不用行禮等等,形式主義大於實質的榮譽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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