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你情我願
虞曦眯眼，頭往一側偏。
身邊的位置陷了陷，一抹微涼落在她額頭上，停留了幾秒，拿開。
虞曦輕愣，雙眼逐漸適應光線後，睜開，擰轉過頭，望向另一方。
印入她眼瞳的，是男人挺括的背脊。
男人一身淺色家居服，一手垂在大腿一側，一手握著手機舉在耳邊，黑色的手機將他大半側顏遮擋。
虞曦只能透過手機的邊緣，隱約看到男人黑長的睫毛和白皙的下巴。
“她醒了.”
“我試過，不燒.”
“你說沒事就沒事？！”
“半小時內看不到你人，你這個院長就可以換人了！”
男人聲線冷嚴，話到最後，已然明顯的不悅，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耐和慍怒。
虞曦瞳孔微閃。
聞青城放下手機，頓了頓，轉身面對虞曦時，俊顏清淡沉靜，並沒有虞曦想象的冷峻寒冷。
虞曦眼波禁不住又是一閃。
聞青城重又坐到床畔，一隻手伸進被子，精準的找到虞曦的手，捏住，黑眸清軟看著她：“醫生很快就過來.”
虞曦迷茫，張唇：“醫生過來幹什麼？”
虞曦出口的嗓音尤其乾澀嘶啞，像是得了重感冒，或是長久發不出聲音的人在終於能重新發出聲音後的首次嘗試。
但虞曦自己卻似並未察覺，望著聞青城的雙瞳純亮清瑩。
聞青城蹙眉，朝她坐近了些，開口的嗓音益發的柔緩：“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聞青城不答反問。
虞曦抿唇，默默感受了下，掩著眼皮，小聲如實道：“嗯。
全身……疼.”
其實不僅僅是疼。
是比疼更嚴重的虛脫、痠軟、疲乏、透支。
全身上下每一處都讓她有種不是自己的一部分，不受她控制的沉重和累。
而導致她這樣的原因，虞曦很清楚……聞青城看著虞曦說這話時，變得蒼白的小臉，以及說完緊抿出一抹白的唇，眼底掠過懊惱，薄唇輕繃，沉默。
空氣突然緊凝，房間的氣流慢慢下降。
虞曦察覺到，抬起垂著的眼皮，看向聞青城。
聞青城面色沉然，兩片薄削的唇抿成冷酷的直線，幽深的黑眸攪動著各種極端的情緒。
虞曦分辨不清究竟有些什麼，但她可以從中感受到一股濃重的自我厭棄感……人在某個時刻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很正常，可虞曦從來沒想過會在聞青城身上看到這樣的情緒。
因為他……根本不是正常人！虞曦心頭情緒複雜，有驚訝不可思議，也有，不忍。
他是因為他那樣對她，自責懊悔，從而厭惡自己嗎？虞曦眉頭輕輕皺了皺。
她現在渾身痠痛，四肢乏力，骨頭似泡在軟化劑裡，從骨頭縫裡延伸出的無力，讓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的狀態約莫跟癱瘓病人沒什麼兩樣，很難受。
不過難受歸難受，心下也惱，不滿，委屈。
可虞曦打從心底，並不會真正的怪責他。
說到底，他們是你情我願。
既然情願開始，那麼結果，也當是自己承受才對。
雖然這樣的結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虞曦如是想著，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
然，開口的一瞬，虞曦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眸驀地縮了縮，看了眼沉寂坐在床邊的男人，默默含緊了雙唇。
……虞曦以為最讓她想“一死了之”的時候已經過去，壓根沒想到現實會狠狠的扇她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告訴她，她有多少多天真。
虞曦死死的閉著眼睛，假裝自己是一具沒有感覺的人體模型，並不斷的在心裡催眠自己，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聾子，她什麼都聽不到！“……總裁，我仔細‘看’過了，太太沒有大礙.”
林淮頂著來自對面的巨大壓力，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十分鐘用，用從未有過的高效率給虞曦做完檢查，便火速的退站到離床一丈遠的位置，滿頭滿臉都是汗的，戰兢彙報。
他頭髮溼了大半，汗水從他額頭水柱般淌過他微微抽搐的臉，沒進他脖子上的襯衣領口，胸口起伏的頻率有些快，且這還是他剋制過的。
而致使他大汗灑個不停的原因，倒也並非全是對面嚴密射來，宛如監視的尖銳目光。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趕得太急。
儘管林淮收到大boss發來的“最後通牒”，立刻便朝別墅這邊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
可逸合醫院到西楓別墅，刨開堵車等意外狀況，正常車速也需要四五十分鐘。
所以，按照大boss半小時必須到達的要求，他要是不想他這個剛坐上不久還沒坐熱的院長位置拱手讓手，只能加速。
加速就加速吧，努努力院長的位置是能保住的。
然，他的運氣實在是差到爆。
原本不該堵車的時間點，堵車了！！！堵的時間還不短！整整十分鐘！！能想象他當時坐在車裡是什麼樣的心情嗎？呵。
沒有經歷過，怎麼可能想象到？那感覺簡直就像把他整個人推到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他想退，可遠處正有一杆狙擊槍正對著他的後腦勺，他稍稍一動，就會被無情的爆頭。
那十分鐘，他身上流的汗，都可以裝滿一桶水。
等到不堵車了，林淮一腳將油門踩死，把自己當成專業的賽車選手，半小時的路程，他不到一刻鐘便到了。
林淮推開車門下車，往別墅大門口衝時，他甚至能聽到皮鞋踩邁到地面時，發出的咕咕水聲，就像一腳踩到水坑裡，水一下漫進了鞋子裡，裝了滿滿一鞋子的水。
林淮這會兒站在房間裡，心肺功能都沒法如常運作，仿似下一秒便會枯竭或是爆裂。
林淮彙報完抿緊青白的嘴唇，垂下眼皮時，看了眼前面凌亂的幾個溼鞋印，太陽穴兩邊的青筋狠狠一凸。
心下恐怖的想：大boss的潔癖程度已經到了人神共憤、“天誅地滅”的程度了，不知道他發現他弄髒了他的地板，會不會把他削出去，再冷冷的宣佈，摘了他頭頂上院長的帽子……林淮這邊膽戰心驚，坐立難安。
聽到他話的虞曦，心下更是萬馬奔騰的壯觀“奇景”。
虞曦怎麼也沒想到，某位大爺說的那句“醫生很快就過來”的話，是為了給她做、檢、查！！平時檢查倒也沒什麼，可……她的情況是平時嗎？哪有那什麼什麼了，把醫生叫家裡來檢查的？……神經吧！！！“有誰會沒有大礙，在床上躺三天！？”
虞曦剛在心裡羞憤的罵完，就聽到這麼一句逼她爆炸的話！虞曦一雙眼珠子在眼皮底子一顫，吸起的一口氣，驀地憋住了。
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