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第一條：“小曦曦，爸爸……額，你中午要不要回家吃午飯？”

爸爸？虞曦抿住嘴唇，點開第二條：“小曦曦，王奶奶要準備午飯惹，爸……你，那要準備你的嗎？”

虞曦注意到，第一條和第二條語音之間隔了有十多分鐘。

虞曦跟著收聽了接下來的幾條：“小曦曦~小曦曦~~~聽到呼叫請回復，聽到呼叫請回復~~~”“小曦曦，你在忙嗎？你最最寶貝的寶貝在等你回語音噢~”“……小曦曦，四十分鐘惹，你怎麼還沒回復我啊.”

“……小曦曦，小曦曦，是我，是我，你最親愛的小寶貝……”“……”聽到這裡，小傢伙的聲音明顯沒有前幾條明亮，捏著小嗓子，壓著反抗不了的小不耐煩。

虞曦即使沒看到小傢伙那時的摸樣，都能想到小傢伙憋屈鬱悶的小臉。

虞曦輕吸了口氣，又不由勾起了嘴角。

“爸爸，我……”希希有些小抓狂的嗓音微微一頓，跟著換上一副明顯被誰強迫了的勉強聲線，“小曦曦，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啊？王奶奶在做飯了，我告訴王奶奶你喜歡吃的東西了……”“小曦曦，你什麼時候回來？唉，小曦曦，你不回覆我微信，電話也不接，唉……”這條語音說到最後，就剩小傢伙的唉聲嘆氣了。

虞曦嘴角的弧度深了深，可眉心卻越收越緊，臉上的神情困惑糾結遲疑，十分複雜。

……公交車到達目的地，虞曦方才聽完了所有的語音，收起手機放進包裡，虞曦下車。

從公交站到西楓別墅，步行約二十分鐘。

而從西風別墅的鐵門到別墅大門口，少說也要半小時。

這般算下來，虞曦統共還得走五六十分鐘。

虞曦抬腿往別墅的方向走，雙腳帶動著身體，可腦子還在不停的亂轉。

她想著要是沒有車，以後出入別墅全得靠腿，心很累。

想著她們母子三人要想團聚，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的波折起伏，也不知道在經歷了這些以後結果能否如願。

想著與顧蘭雁合作開工作室，電影開拍，會一帆風順？還是前面有她不知道的險峻和峰巒在等著她？想著再有幾天她和的合約便到期了，到期的那天，她能與順利解約嗎？沈顧又會想出什麼招數刁難她？虞曦腦子裡像是有一臺風力超強的鼓風機，將她這些思緒瘋狂絞轉，到最後，虞曦已經一腦子的漿糊，太陽穴的位置突突的跳。

可繞是這樣，縈繞在她耳邊的聲音依然沒有要停止的打算。

“虞小姐的禮貌修養就是無視他人表達關心和在意的資訊和電話？”

“透過今天，虞小姐到底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在乎和疼愛希希.”

“別告訴我，虞小姐蠢得出門沒帶手機？”

“十二點半了，聞希希為了等你餓到現在！”

“希希吃了，很快就要睡午覺.”

“虞小姐的手斷了還是啞巴了？”

“虞小……你這個女人是不是被綁架了！？”

“接、電、話！！！”

“……”拂入耳畔的聲音，由最開始的冷嘲熱諷，逐漸演變為陰沉沉的，每個字眼彷彿都夾著碎刀子般的凌厲和沉鶩。

而這份陰沉冷翳中，又溶含著其他的情緒，氣急敗壞以及緊繃。

這些話是希希給她發的最後幾條的微信語音內容。

虞曦避免去斟酌這些話背後的語言，儘管這些聲音一直在她耳邊打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停。

……快一個小時後。

虞曦終於到了別墅大門，站在石階下，虞曦一手撐著後腰，張唇輕喘著氣望著大門口，感覺自己的心也累得跟她的腦門一樣在微微冒汗。

她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走這麼久的路是什麼時候了。

這一進一出，就意味著要走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還不算坐公交輾轉各地的時間。

不說她兩條腿經不經得住每天這麼“操勞”，單是這時間成本就夠驚人的。

虞曦咬住嘴唇，眼下實際的問題倒是解救了她，讓她再想不起別的來。

……虞曦走進別墅時，別墅內靜悄悄的，人影子都沒有一個。

換了鞋，虞曦走到客廳，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正要喝，細微的腳步聲從後側傳來。

虞曦輕頓，回身望去，便見王媽擦著手愣在廚房門口。

虞曦以為是王媽沒習慣別墅裡多了個她，衝她笑了笑，就要喝水。

“太太，您回來啦.”

王媽的聲音聽著有些激動。

虞曦：“……”喝水的動作不得不再次停住，詫異的看著王媽。

王媽臉微微發紅，快步朝虞曦這邊走：“太太，您可算是回來了.”

王媽的聲音裡頗有幾分得救解脫的意味。

虞曦眉毛微微抬高，看了看手裡的水，又看了看急忙忙走來的王媽，舔了口下唇，像是生怕王媽跑過來是跟她搶水喝的似的，抬手灌了兩口水，第二口還沒咽得下，就聽王媽催促道：“太太，您快去準備吧，先生一直等著呢.”

虞曦呆，看著王媽緩緩嚥下了喉嚨裡的水，咳了咳懵懂的說：“等什麼？”

“哎喲，太太.”

王媽從虞曦手裡拿過水杯，焦灼道：“您怎麼給忘了？先生到現在可是什麼都沒吃，一直等您回來親手給他做呢。

您看這都快六點了.”

虞曦微微張唇，過了兩秒，雙瞳猛地瞪大，難以置信！！！他下午的時候提出讓她回別墅給他做飯，她以為她不搭理他，這事就這麼算了。

且她關機之後再開機，也沒見他發訊息過來說這事，她自然而然的以為這事過去了。

哪裡想到……沒、過、去！！！他竟然，竟然神奇到這個地步！簡直，簡直開了她的天眼和地眼！神明啊！虞曦閉眼，她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焦味，嗯，被雷的！此生遇到此等奇葩，是她……輸了！虞曦捏了捏拳頭，又捏了捏，睜開眼，一臉的灰心喪氣，朝廚房走了去！王媽：“……”不就是給先生做頓飯嗎？太太怎麼是這麼個……古怪的表情？……二樓書房，瘦長挺駿的男人站在書桌和大班椅之間，雙掌輕撐在書桌上，漆深幽黑的雙眸凝向書房門口。

平日裡總是沉閉的房門此刻一改常態的敞開了約莫一個拳頭穿行的空間。

顯得有些滄桑低重的女聲從門外飄進，從這道聲音透出的訊息裡，聞青城知道是某個一大早便出門，無視他的電話和語音，以及吃了熊心豹子膽連他的電話也敢隨隨便便結束通話的女人回來了。

到王媽的聲音徹底消失，聞青城都沒聽到虞曦的聲音，想是出口的嗓音有些輕，抑或是壓根就沒開口。

不過從王媽的那句結束句來看，虞曦應該沒有“負隅頑抗”，繼續這一天的無視和挑釁！聞青城淺蹙著眉宇，陰鬱的面容並沒有因為虞曦的順從和妥協而有半分緩和。

從鼻息裡發出一聲淡哼，這才穩然坐到了被他冷落了一下午的大班椅上，探手去取放置在書桌一邊的檔案。

手指剛觸到檔案，聞青城不由得一停，寒眸隱隱飄著絲失神，盯著那摞檔案。

半響，聞青城僅是輕皺的眉頭，倏然攏了個緊。

自他接管聞城集團至今，這還是第一次，無暇顧及一大堆亟需他處理的工作……不，不是無暇，是他一門心思都在……根本就沒有想起還有一堆事項等著他決裁！該死！……一個小時後。

餐廳。

“哇，番茄牛腩，紅燒魚，大蝦……全是我愛吃的.”

希希洗了手坐到餐椅上，看到桌上四道菜有三道菜都是他愛吃的，兩隻大眼登時金光閃閃，亮聲聲道。

虞曦接過王媽盛好的米飯放到希希面前：“是啊，看媽……姨媽多愛你，這道小青菜也是你喜歡吃的熗炒.”

小青菜？希希小臉細微的抖了抖，假裝沒聽到。

虞曦斜他一眼，嘴角輕扯，在他身邊坐下。

然後，母子兩看著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大眼瞪小眼。

為什麼？因為某位大佬還沒到，她等小屁民不敢造次。

約兩三分鐘，大佬姍姍來遲。

聽到餐廳門口傳來的動靜，虞曦和希希表情同步的往門口望去。

聞青城面色清淡，進來時也不看虞曦和希希，不疾不徐的走到兩人對面的椅子落座。

虞曦和希希看著聞青城那張好似千萬年都不會裂出一道細縫的冰塊臉，都不免有些擔心自己脆弱的胃，能不能好好消化今晚這頓晚餐。

聞青城視線略過餐桌上的食物，抬起眼皮不輕不重的看虞曦，微抿的兩片薄唇跟他的臉一樣，淡然清冷。

虞曦異常“鎮靜”的接受他的目光。

聞青城眯眼：“吃飯.”

嗓音聽著還算……正常。

虞曦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好的現象，這人的奇葩程度遠超過她對奇葩的認知，她完全摸不透他是走什麼路子的……是以，虞曦覺得，她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心下琢磨著，虞曦冷靜的收回目光，拿起筷子給希希夾菜。

希希好些日子沒吃虞曦親手做的菜了，如今大佬發話了，他也就不用再剋制自己，抓起筷子搖頭晃腦的吃了起來，吃的過程還不忘時不時的瞄對面的聞青城和身邊的虞曦，小眼神別提多機靈。

中午他去午睡以後，爸爸和小曦曦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爸爸看上去雖然挺正常的，但他就是覺得吧，有點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他認識的爸爸！小曦曦也是。

爸爸出現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吃飯這麼輕鬆愉快的事，她臉上的表情會不會過於嚴謹？簡直就像他剛吃完飯揹著爸爸吃零食水果生怕被爸爸抓包一樣，時刻警惕著！不過他看得出，小曦曦是想表現得自然輕鬆些，只是，並沒什麼用。

唉，看來小曦曦也跟他一樣，在爸爸面前，只有被虐被碾壓的份兒！他當人兒子的沒辦法，爸爸永遠是爸爸！可爸爸對小曦曦怎麼能像他對他呢？他在小曦曦面前表現得這麼冷酷、喜怒無常外加不近人情的，弄得小曦曦跟他似的，在他跟前一點人權都沒有，那他還怎麼撮合小曦曦和他？他了解小曦曦，小曦曦是不可能看上這樣的爸爸的！“唉.”

希希吃著吃著，突然沒頭沒腦的嘆了口氣。

聞青城和虞曦：“……”虞曦低了低腦袋，歪頭不解的看希希。

希希小嘴塞得滿滿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跟小倉鼠似的，小嘴吧唧吧唧不停的做著咀嚼運動，儼然一副沉浸在美食中無法自拔的樣子。

可他的小眉頭卻皺得緊緊的，活像被一個天大的難題給難住了般。

虞曦黑線，用餐巾擦了擦他嘴邊的油脂，輕聲道：“你這小腦袋瓜想什麼呢？專心吃飯，小心噎著.”

希希憂愁的瞥了眼對面臉色依舊涼淡的聞青城，又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胡亂點了點腦袋，繼續吃他的。

虞曦見此，盯著希希看了會兒，方才撤回目光，視線不經意掠向前，卻正好撞上了聞青城投來的幽沉眸光。

虞曦心尖微晃，想移開目光假裝沒看到又覺得太過刻意，便只好什麼都不做，故作平靜的與他對視。

本以為他的視線很快便會移開，可時間過去了十多秒了，對方全然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將餐廳包圍。

虞曦抓著筷子的手收緊了，小臉有些發僵，喉嚨似有小氣泡不斷的往上咕嚕。

“……聞總，我做的菜不合您的胃口？”

虞曦不自覺的嚥了咽喉嚨，扯唇道。

虞曦不想開口的，可架不住大佬彷彿能穿透她靈魂的凌冽注視。

聞青城放下手裡的筷子，兩根長指輕夾住一旁的高腳紅酒杯，漫不經心的晃了晃，而這個過程，他的雙眼始終沒有從虞曦身上錯開。

他投來的眸光益發的黏稠深濃，瞳仁漆黑幽寂，仿若隱匿在人跡罕至的高山深林裡的某種可怕獸類，透著野性，侵略意味十足。

虞曦心口倏地提了提，纖長的睫毛往下掩了一寸，彷彿這樣便能隔絕他的目光。

暗自穩了穩心神，虞曦聲音不變：“我也不知道聞總的口味，就按照希希喜歡吃的做了。

聞總您要是實在吃不慣的話，不如我給聞總叫個外賣？”

不是她給他做，而是叫外賣？呵。

聞青城嘴角掀起一道冷幽幽的淺弧。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人無時無刻不再堅守著她的原則和與人相處的界限。

一旦觸及到她的原則，超過她既定的那條線，她絕不妥協退讓！不知道她這樣是真就那麼講原則，還是軸！聞青城嘴角的那抹冷弧不明顯，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虞曦眼皮跳動，繼續秉持她一貫的“原則”，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一臉平靜純良。

聞青城暗呲，夾起紅酒杯輕抿了口，出口的聲線如虞曦臉上的神情，一派平靜：“不必.”

虞曦一對眼珠子在眼眶裡緩緩溜了半圈，什麼也沒說，給希希捻了幾筷子菜，便自己吃了起來。

聞青城和虞曦吃飯都沒有聲音，餐廳裡一時之間只有希希呼哧呼哧的咀嚼和呼吸的聲響。

約莫二十分鐘，小傢伙便吃飽喝足，腆著小肚子心滿意足的癱靠在椅子上，一雙大眼做放空狀，一動也不動。

對希希吃飽後的狀態，虞曦和聞青城也都見怪不怪了。

跟某人在同一張餐桌吃飯也不是第一次，儘管吃的過程中，某人時不時會向她射來一道讓她想無視都無視不了的深沉目光，但虞曦憑藉強大的心裡素質也沒讓自己餓著。

最後喝了手裡的小半碗湯，結束了晚餐。

放下碗，虞曦抬頭看向對面，視線觸及對面的男人時，瞳孔不由得一頓。

聞青城深眸微垂，俊臉安靜秀雅，瓷白的小碗在他白淨修長的大手間，給人一種他的手比他手裡的碗還要透白的感覺。

他另一隻手輕握著湯勺，喝湯的頻率乃至動作，都那麼優雅貴氣，跟他給人的感覺莫名的違和，彷彿這樣喝湯的人，本該是一個極紳士溫柔的人。

虞曦不自覺的抿住下唇，水眸裡有微光一閃而過。

不得不承認，老天爺真是給了這個男人一副魅惑人心的好皮囊！這樣直接毫無遮掩的目光，聞青城能感覺不到？聞青城也不抬頭，繼續慢條斯理的喝湯。

嗯，這個女人不僅長了一張符合他最高標準的完美臉蛋，就連廚藝也驚人的契合他的口味！待一碗湯喝得差不多了，聞青城慢悠悠的放下碗，拿起餐巾擦了嘴角，慵懶的垂著黑長睫毛，幽聲哼：“還看？”

虞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