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什麼？”
那人問。
“主人。”
惡魔下意識的回答，從唇齒間模糊不清的嘟囔了句，一對蝠翼圈住懷錶，他就那麼趴在上面，實在是太暈了，小孩用力甩了甩腦袋，卻不慎失去平衡，竟從懷錶上摔了下來，這實在是太突然了，染白也沒來得及接住他，只聽“啪嘰”一聲。
小小一隻從半空中摔在了地上，表情還有些呆呆的，像是沒反應過來，小手撐著地面，仰著臉茫然看向染白，有點像是喝醉了酒的感覺，就連漂亮瀲灩的暗紅瞳眸也碎光粼粼。
好半天他才遲鈍的反應過來什麼，狠狠皺起眉頭，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些委屈的控訴：“你摔我？！”
聲音也因為迷糊軟了不少。
“是你自己摔下來的。”染白客觀提醒他。
惡魔委屈巴巴的咬住唇，就那麼盤腿坐在了地上，一對蝠翼垂在身後，言語不清的冷哼：“壞銀。”
他在地上待了好一會兒，想爬居然沒爬起來，還摔了個跟頭。
“你不是能飛嗎？”
“對哦。”小惡魔忽然想起來，他動了動蝠翼，“我會飛的。”
然後他努力從地上飛起來，搖搖晃晃的在半空中轉了好幾圈，翅膀一歪一斜，掙扎了幾秒平衡後，毫無預兆的摔在地上，這次染白伸手接住了他，小孩落在了她的手上，愣了會兒，眼眶紅了，“我不會飛了！”
“……”
怎麼能這麼可愛。
001像是遇到什麼極難接受的事情，表情空了一會兒，眼眸還有髮色忽然發生了變化，在短短几秒間被瑩白光影籠罩。
原本的暗紅瞳眸寸寸被冰雪覆蓋，冰湖般清冷透徹的顏色分外純淨，原本黑紅詭譎的蝠翼在銀光下長出了羽毛，雪白而剔透的羽翼柔軟聖潔，在身後展開。
天使表情空冷，和她對視。
“……”
她這是把蘇璽摔迷糊瞭然後轉換了？
“我有點暈。”剛剛出現，在看到染白之後，天使臉上漸漸有了其他情緒，他呆呆坐在女孩手心上，似乎對眼前的情況有些茫然，他糯糯道，有點困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染白迅速將天使揣到了自己白大褂的口袋中，畢竟讓小孩看到地下室這麼一幕，著實有些麻煩，她面不改色：“你需要睡一覺。”
小小一隻被放在口袋中，有羽毛露出來一點，天使乖乖哦了一聲，對染白的話沒有懷疑，閉上了冰銀瞳眸。
等男人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躺在了鬆軟寬大的沙發上，他伸了個懶腰，無比放鬆。睜開眼能透過窗戶看到下午三四點鐘的陽光，並不刺眼，一切都剛剛好。
所有疲憊都在這一覺中一掃而空，神清氣爽。
自從開始逃亡之後，他再也沒有放鬆過。
此刻居然在這樣一個地方毫無防備的睡著了。
男人從沙發上起來，能看到在辦公桌前的側影，在下午陽光中有幾分模糊。
那人也注意到他醒了過來，微笑著看向他：“睡得還好嗎。”
落在耳邊的聲音溫和，讓男人恍惚間想到什麼。
“謝謝你醫生，我很好。”男人沒想到會這麼神奇，只是倏然，他臉色一變，想到什麼事情，在支付了後續診金後，匆匆找了藉口離開，神情有些陰沉。
他想不通。
他怎麼會放過那麼一個隱患。
小天使趴在醫生的口袋裡，在她和病人對話的時候，乖乖把翅膀藏了起來，等病人走了之後，才露出銀色碎髮以及那雙漂亮的冰色眼眸，才純淨的不可思議。
“你見到他了。”小天使靜靜看著染白，能看到醫生那截漂亮的下巴弧線，他從女孩口袋中飛了出來，落在辦公桌上，001悶悶道：“你不要相信他的話。”
他瞳孔空冷乾淨，其中沒有一丁點的雜質，和惡魔的邪異完全不同，軟糯嚴肅的一字一頓：“他會帶壞你的。”
染白第一次聽到自己還能被人帶壞。
“你說得對。”染白漫不經心的說，她起身，將那身白大褂脫了下來，掛在衣架上，露出裡面的雪白襯衫：“好了，時間到了。”
從心理診所出來之後，小天使悶悶不樂的坐在女孩的肩上，那對雪白漂亮的羽翼也安靜垂在身後，他和惡魔的記憶是共享的，無可否認他們確實是同一個人，在沉睡的時候自然也清楚惡魔都做了什麼。
他軟軟嘆了口氣。
小聲在她耳邊認真說。
“我會保護你的。”
小孩聲音奶裡奶氣，稚嫩又認真。
染白輕笑了聲，沒說什麼。
車停在地下車庫，他們需要走過一條街，下午陽光剛好，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少。
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年幼的小男孩瑟縮的跪在那裡，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仔細一看，會發現他雙臂空蕩蕩的，他沒有手。
“給點錢吧，給點錢吧。”他不斷的朝路過的行人磕頭，聲音嘶啞微弱，但很少有人會停下來，偶爾一兩個硬幣扔到擺在他面前的碗裡，他會驚喜而感激的衝著行人如小雞啄米似的連連磕頭行禮。偶爾抬起頭來，那雙不諳世事的眼睛如同被煙霧遮蓋，空洞無神，裝滿了麻木。
染白走在街頭，耳畔充斥著商販的叫賣聲，小天使就安靜的坐在她的肩上，雪白的宛若透明般，身後一對漂亮羽翼收攏垂下，表情也是天使的空冷。
旁人都看不到這個小傢伙，輕飄飄的一隻在肩上，像是一個小掛件。
“他好可憐。”001也看到了那個小男孩，他趴在染白耳邊，輕聲說，那雙冰銀色的眼眸純淨通透，是神明憐憫眾生的倒影。
染白無動於衷，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語氣始終溫和，可說出的話卻淡漠：“可憐的人很多。”
這世上有人高高在上享盡榮華，有人卑賤如塵在泥濘中掙扎，有人出生是幸運，有人出生是苦難，誰都有可憐的一面，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誰能救得了誰。
染白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她不會對其他人感同身受，也沒有多餘的善心憐憫他人。
可天使不一樣。
他是張白紙，天生懷著悲憫世人的純淨，自然也看不得這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