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風聲呼嘯,拂過鬆樹上的積雪,賬內光線昏暗,襯著人的眉眼也明滅幾分。

染白來的突然又毫無預兆,一個本應該在京城護國將軍府的孤女此刻卻出現在狩獵場上,還在顧驚羨的營帳中,若被發現是怎麼也解釋不清的。

顧驚羨也不能把染白扔出去,他知道染白來這也許有他一半的原因,但一定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從一介罪臣孤女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這中間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罪,遠不是年少成名的顧驚羨能想象得到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護著她走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路上累了吧。”顧驚羨給染白倒了杯水,伸手整了整她略有些亂的髮絲,然後褪去了月白寬大的外裳。

兩人一同躺在營帳中的床鋪上,本該是一個人住的地方此刻多了一人,多少也會有些擁擠,但染白實在是太瘦了,身骨料峭桀驁,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即使和顧驚羨擠在一張床上也不會佔多大空間,霸道的將人抱住,像是圈住領地的幼狼。

兩人之前在護國將軍府就住在一起,現在也不會有什麼。

少年將軍身上只著了件單薄寬鬆的雪白中衣,束著頎長身形,領口有些鬆散,露出了半截冷硬的鎖骨,腰線清瘦,在暗色中也誘人的很。

染白把人往自己身邊扯了扯,清冷乾淨的淡香縈繞在呼吸中,她攬著少年細腰的手從他衣襬中探進去,冰涼指尖劃過他漂亮的腰腹線條。

顧驚羨平穩呼吸有些亂了,他按住了小狼崽不安分的手,不讓她胡亂摸,咬牙低聲:“這是狩獵場,別亂來。”

對方總喜歡這種親密接觸,只要能留下任何氣息或者痕跡,顧驚羨也不知道染白這是哪來的癖好。

“不在這裡可以亂來?”染白問的刁鑽,她輕巧掙脫了顧驚羨的手,蒼白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落在少年青澀細膩的腰側,笑的低軟又野肆的模樣跟顧驚羨說好軟。

那片肌膚就泛了微微的紅,偏偏營帳距離都是十分近,顧驚羨也不敢發出聲音引人注意,只能壓低聲音輕啞制止染白的行為:“夠了,好好睡覺,不然出去睡。”

少年模樣冷淡傲氣,原本說著壓迫的話也格外攝人,可是在面對染白的時候,那樣的淡漠生生軟化下來,沒有給人絲毫壓力,甚至還有種虛張聲勢的感覺。

“你趕我出去?”染白眯起眸,懶洋洋的:“顧將軍真無情,怎麼忍心的?”

小孩抓重點的方式就是倒打一耙,顧驚羨沒法子跟她計較,鬧著鬧著她大概也困了,眼睛慢慢睜不開,也不再折騰顧驚羨了,下意識的抱人抱的更緊才安心睡覺。

次日,

山間日光大好,風也乾淨。

顧驚羨醒來的時候,看著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連睡著都不忘緊緊圈住他,好像生怕一睜眼他就跑了,小狼崽睡著的模樣看起來有點乖,再加上那張臉也稚嫩,但依舊讓人難以忽略那一身尖銳豎刺的攻擊性,淚痣冷血又瀲灩。

他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旁邊,然後換好衣裳出去。

染白在這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的,所幸顧驚羨和誰都不交好,也沒有出現友人長談的事,但只能委屈小孩一直待在營帳裡,連早膳顧驚羨也是面不改色的帶回營帳。

其實在顧驚羨醒來的時候,染白就醒了,但是她不能出去無聊的很,一直躺在床榻上等少年回來。

“等下狩獵開始。”顧驚羨習慣的喂染白用早膳,他跟染白說,本來想讓這個人不亂跑,但是說了染白也不會聽,他想了想,把話都嚥了下去,只剩下一句:“萬事注意安全,可以找我。”

染白輕輕咬了下顧驚羨的指尖,不輕不重的力道讓人酥軟,她懶懶說好,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半束光柱從營帳外投在地上,切割著明暗光影,容貌立體深邃,眼角的淚痣瀲灩生輝。

但是顧驚羨再怎麼想也沒有想到,染白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狩獵場中!

女皇興致大好,世家中興奮呼聲也高,狩獵場的人把那些關在籠子裡的動物還有俘虜以及死刑犯都放了出來,粗暴推到狩獵場內。

這種荒唐又血腥的獵殺遊戲以前也有貴族或者皇帝玩過,有人蔑視一切,有人心死如灰,地位懸殊之大,決定了生死。

幾十個罪犯都穿著白色囚服站在山林外圍,神情幾乎是如出一轍的惶恐不安,尤甚者已經瑟瑟發抖到跪在了地上。

那麼多的人,顧驚羨還是第一眼看到了混跡在死刑犯中的身影——

那人身形瘦削陰鬱,很小的一隻在人群中根本不打眼,站在了最後面,囚服穿在她身上不大合身,顯得過於鬆散寬大了,那張臉不知抹上了什麼灰塵,髮絲又凌亂半遮,即使是認識她的人也看不出來,誰又能想得到護國將軍府的嫡女會在一群供人獵殺的寵物中。

不是染白,還會是誰?

顧驚羨在一眼看到染白後,原本漠然平靜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有些難看,那雙漆黑的眸冷沉薄怒,他騎在馬上,背脊繃直,攥緊了手中的韁繩,連頎長指骨也泛白。

她到底想幹什麼。

混在這群人中多危險不知道嗎?!

萬一一個不小心被箭射中……

顧驚羨根本不敢想。

偏偏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再把染白拽回來,更不能過度關注那些犯人,否則很容易引起他人猜忌。

那一瞬間,

顧驚羨確定染白也看到了他。

但他們之間隔著的距離遙遠到足夠模糊神情。

女皇顯然對這次狩獵格外興奮,開懷大笑:“先說好了彩頭,誰獵殺的獵物最多,朕新得的西域進貢的珍寶就歸誰!”

“這西域進貢的東西可都是寶貝,臣心底惦記的不得了,但陛下你這不是為難臣嗎?只怕最後這寶貝還在陛下手裡。”有人奉承道。

女皇行事荒淫,十分受用。

西南王不動神色,視線沉沉的落在遠處那幾十個死刑犯上,在同一道目光對視的剎那,他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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