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應了一聲是,悄無聲息的將屍體帶走。

手帕被人輕飄飄的扔在了地上。

將軍獨自撐著一把傘,走出了閣樓。

紅色的油紙傘半遮住那人眉目,依舊可見冷血而壓迫的氣場。

每走一步,雨水四濺。

她一步步來到正殿外,燈火已經熄滅了,同這夜色淪為一體。

看了兩眼,嗤笑一聲。

夜半。

迷迷糊糊間,

顧驚羨感覺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挾裹著微涼的溫度。

淡香縈繞。

他驟然睜開眼,眼神還帶著幾分冷厲,可是在毫無預兆的撞上身上人的目光時,那冷厲一寸寸褪散,有些呆愣的怔然。

像是沒反應過來。

“怎麼。”染白指尖輕揉慢捻著顧驚羨的耳尖,直到揉的通紅,眉眼在熄燈後的昏暗中有些看不真切:“嚇傻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

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

“你怎麼——”顧驚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將軍狠狠吻了下去,冷笑嘲弄,高高在上的倨傲,語氣還有幾分惡狠狠的陰騭:“以為我不會來?那真遺憾,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

不知為何,

顧驚羨那瞬間,心底沒有多少不甘的無力感,反倒是有點想笑。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跟你沒理可講。”

染白一邊說,一邊直接…

“下次別撕。”雨聲瀟瀟,細微的聲音也沉入其中,在褪去了白日的冷淡時,是另外一種意味,顧驚羨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

染白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動作卻愈發的狠。

雨下了一夜。

次日,

元澈進來的時候,看到顧驚羨病懨的模樣還有頸項的紅痕,整個人都十分驚恐,大驚失色,目光悲痛。

顧驚羨不知道元澈在短短几秒的時間又腦補出什麼來。

不過看這樣的反應,應該是不知道染白來過。

想到他昨夜聽到的翻窗聲。

“……”

這一年的夏天在連綿不斷的暴雨中度過,連空氣中都是潮溼悶熱的氣味,迎來了秋季。

十月深秋,天氣轉寒。

東崚邊部遞上來的一封加急的戰報打破了朝堂上的平靜。

蠻夷來犯,入我軍境,大張旗鼓的佔領了我軍三座城池,極為囂張。

由於地方偏遠路途漫漫,這封戰報今日才送到。

早朝上,

皇上龍顏大怒。

這場朝會開的格外的久,幾天才定下來。

戰神率領二十萬軍隊擊潰蠻夷。

再不久就要入冬了,此行一去,路途遙遠,不知要耗費幾月的時間,也許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冰雪消融,草長鶯飛。

戰神出征的訊息很快傳遍了東崚每一個角落。

沒有任何一個子民或是官員會擔心這一場占城,他們只會期盼著染白帶領將士們大敗蠻夷,凱旋歸來。

畢竟戰神之名揚天下,身經百戰未嘗敗。

染白領命下朝之後,回了府邸。

這件事情誰都知道,顧驚羨也知道。

若說染白這一行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那一定是顧驚羨。

把這個人就這麼留在東崚。

她捨不得。

可要是把顧驚羨帶到戰場上,就他這麼一個身子,只怕要久病纏綿。

“顧驚羨。”將軍連朝服都沒有換,那身暗紅色的朝服束著頎長凌冽的身形,凌厲而矜貴,從骨子裡透出來殺伐果斷的血腥氣,她漫不經心的問他:“你想跟我去嗎。”

淺淡冷香極具侵略性的縈繞著,顧驚羨眉目斂著清淡的情緒,不動神色:“什麼。”

“別裝傻。”染白狠狠捏住他下巴,讓他仰頭看著她,“你知道是什麼。”

“我想不想很重要嗎。”目光相撞,顧驚羨扯了一下唇角,輕聲:“大人不是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他的什麼決定,都是她給決定。

染白眉目陰晴不定,長睫之下,那雙狹長瀲灩的桃花眼也愈發暗沉,幽深盯著顧驚羨,彷彿能將人吞噬宛若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顧驚羨知道染白在想什麼。

半年前的江南。

不只是染白記得,他也記到了骨子裡。

良久,染白低眸將側臉貼在了顧驚羨頸間,微微蹭了蹭,帶著某種病態的佔有慾,又懶洋洋的像是兇獸收起了爪牙,“即使我不在,也要乖乖聽話。”

聽著這句話的意思,顧驚羨心底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染白不在……

他不由得微微晃神。

上次下江南前,這個人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一定要聽話。

聽話。

可她忘了,

他是人,不是寵物,更不是禁臠。

不滿顧驚羨的走神,染白忽然在他頸側狠狠咬了一口,齒尖探出的時候有些尖銳,有血珠滲出來,又被她……

顧驚羨還來不及感受那樣的刺痛,就陷入了陌生熟悉的觸感,指尖已經下意識的發軟,身體比他還要習慣這樣的觸覺。

“你再敢逃,我不介意再打斷一次你的腿。”將軍輕笑,眉眼亦如當初,精緻又邪佞,永遠沉著陰戾的倨傲,她手指溫柔的摩挲著他頸間的血管,動作無端帶出幾分冰涼的繾綣,像是耳鬢廝磨間情人的眸,連聲音也不緊不慢的逼近顧驚羨耳邊,強迫他一字一句聽的清楚,刻骨銘心:“把你關在籠子裡好不好?”

她說話的時候,撥出的氣息沒有染上任何溫度,像她這個人,身上體溫終年都是冷的。

顧驚羨窒了片刻,因為那樣含笑威脅的一句話而渾身發冷。

他知道。

她做得出來。

“我是你的玩物嗎。”

問出口的時候,連自己也沒反應過來,聲音又低又啞,聽不出清晰,又壓抑許久。

氣氛一時間寂靜無聲。

“誰跟你說的?”染白眯了下眸,眼底透著凌厲驕矜的冷:“顧驚羨。你不是玩物,但你是我的。”

你要知道。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思。

顧驚羨原本沒想等到回答的,這個回答,已經是意料之外。

可到底是誰說的。

他就一定是她的。

他明明不屬於任何人。

但顧驚羨不願與染白爭論這個問題,因為註定沒有結果。

出兵就在這幾日,

染白在離開東崚前的所有時間,都給了顧驚羨,還覺得不夠,甚至連早朝都不上,節節攀升的溫度和明滅的燭火。

主殿中隱約傳出的手銬聲響。

她知道他身上所有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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