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發現他的時候,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而直到結束,少年也像是旁觀了一場戲劇,反應平淡的如同從來不認識他們一眼,眸色幽暗空冷。

沒有人知道,

他心裡究竟有多噁心。

“你怎麼不說話!”那一幕魔怔的和眼前的人不斷重疊,讓楚緒有種乾嘔的慾望,他眼角逼出紅,攥著染白衣領的手指在顫抖,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連對方眉眼也逐漸看不真切,在這下雨天,他以瘋狂又尖銳的態度喊到嘶啞,從氣音發輕到又重又狠:“你能不能給我滾遠點?能不能別出現在我眼裡!我真的很煩啊!”

他在暴怒到極致的邊緣失控,所有維持的理智在這一次的導火索中徹底繃來。

他在遷怒。

他知道。

可他控制不住。

眼前的人,

是楚修茂在外養的兒子。

這一點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充斥在每一個神經末梢。

“你就這麼想?”染白瞳色墨黑,能將人吸進去,映著楚緒眉目,嗓音平平,低聲,從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天邊瀰漫著灰暗的顏色,四下無人,空曠又寂寥,唯有雨聲,大雨打在兩個人身上,全身被淋了個透,冷意寸寸瀰漫在空氣中。

兩人的氣氛僵持又冷凝,像是一根隨時都會崩壞的弦。

“是啊。”那樣的目光讓楚緒無端凝滯了片刻,可也僅僅是片刻,他自嘲的笑,無關痛癢的應了一聲,尾音輕的發嘲,“我就這麼想。”

“也對。”染白單手按著胃部,指尖壓的有些泛白,眉目卻冷然無慾,嗓音沒有任何溫度,自顧自的吐出兩個字,像是無所謂,又像是冷漠的不在意。

少年一個用力,甩開楚緒的手,站起來身來,依舊從容自若,薄唇色澤寡淺又冷淡,沒有管掉落在一旁的傘,居高臨下的看著人,嗓音漠然:“楚緒。”

她平鋪直敘的斷言,陳述著一個事實:“你太幼稚。”

楚緒扯了下唇,卻什麼也沒有說,厭煩又無力,墨色碎髮遮住了眼,頹廢冷懨,眼眸漆黑泛紅,支離破碎。

長街寂靜。

只剩下了一個人。

人的悲歡並不相同。

他們一人冷漠壓抑,將一切無聲揹負在身上,無論喜與悲,希望或絕望,總是不動神色,在沉默至深中保持著扭曲的冷靜,冷眼旁觀著一切。

她太沉穩也歸於死寂,所以永理解不了少年人的心性,看不上楚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暴怒和激動。

楚緒的所作所為在她眼裡,只能稱得上是一句幼稚。

可楚緒不一樣,他流於表面,也深於表面,所有的刺都尖銳的豎在了外面,喜怒哀樂,驕傲肆意,生性輕狂又毫無顧忌。

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

喜歡什麼,又厭惡什麼。

對他來講是很輕而易舉又隨心所欲的事情。

而另一個人,卻心思深的發沉,內斂又善於隱藏,從他身上從來窺探不出任何的喜怒,彷彿周圍一切都與她無關。

他們兩個人天生就是矛盾體,兩個極端上的點碰撞在一起,互不相容。

夜裡很深,天空是深灰色的,宛若灑了墨水,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楚緒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渾身溼透,雨水沿著髮梢滴落,耳釘純黑又冰冷。

璟微還在客廳,白天那一幕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她也不知道楚緒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可是她不能和楚緒鬧。

楚緒能不懂事,她一定要體貼,這樣楚修茂才會對她愧疚。

“小緒,你回來啦。”璟微在看到楚緒之後,眼中有一絲驚詫,匆忙起身,一句抱歉又關懷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少年徑直往樓上走去。

一身戾氣。

璟微不知怎地,心底下意識地有些不安,趕緊跟了上去。

然後她就看到少年竟然去了她的房間,璟微有些不解,心理不好的預感愈發濃郁了,她忐忑問:“你要做什麼?”

關著的門砰的一聲被人一腳踹開,粗暴又狠重!

那樣的聲音讓璟微嚇了一跳。

迴盪在走廊中。

然後——

璟微眼睜睜的看著楚緒直接走了進去,身上還滴著水,面無表情的樣子很戾,有些嚇人。

“砰——!”的幾聲巨響。

伴隨著璟微尖叫的聲音。

“啊!”璟微不可置信,眼睛驚恐的瞪大,怒極攻心:“楚緒!”

椅子被人一腳踹翻,梳妝檯上的那些玻璃製品狠狠咂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響起,刺耳到極致。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漠然站在那裡,狠厲將房間中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遍,然後對璟微挑了下唇,有些漫不經心的囂張意味,偏生那雙眸子的色澤又淡的很,暗色沉沉,他風輕雲淡的說:“回禮,滿意嗎?”

璟微畫著妝容的臉幾乎扭曲了,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看著房間中這狼藉的一幕,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緒淡笑著從房間中走出去,只是那樣的笑了無溫度,反倒是令人覺得深戾的壓迫,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眸光寒厲,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只留下璟微一個人面對著滿屋的狼藉,她身體發抖,氣的哆哆嗦嗦,怎麼也不敢相信楚緒竟然這麼過分。

陷入完全的黑暗。

無人見得的狼狽。

房間中沒有開燈,窗外天色暗沉,冷雨淅瀝,一線輪廓沉浮在昏暗中。

楚緒靠著椅子,長時間的一動不動,完全僵冷在那裡,看著空空如也的書架,眼眶泛紅,左手自虐般的重複攥緊,鬆開,指節繃出駭人的蒼白,微微發顫。

楚修茂回來的時候,知道這件事情後,卻罕見的沉默下來,什麼也沒有說。

一夜那麼多個小時,誰又知道誰在陌生的失眠。

第二天是週末,直到暮色四合,楚緒一整天都沒下來過一次。

楚修茂斟酌了很久,才上去敲了敲門:“楚緒,你出來吃飯。這都一天了,你要是有氣也該消消了。”

沒有任何聲音的回應。

一片安靜。

楚修茂試圖直接推開門,就發現門被人從裡面反鎖了。

他沉著嗓音在那說了幾句,可是都毫無用處,也沒有楚緒房間的鑰匙,最後只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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