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衍騎著馬,一路向最高處走去,“射殺敵軍。”

“剛才那些不是已經死了嗎?”喻遠不解。

“一定還有埋伏。”墨離衍斷言,開始思索著對方所在的位置,他神情冷戾,直接駕馬飛快向第三援軍的方向走去,逐漸靠攏的時候就已經可以聞得到慘烈的血腥味。

墨離衍不緊不慢的抽出來一隻玄鐵劍來,在幾個瞬間腦海中掠過了這一山林中的地勢,開始用逆向思維推導敵方士兵所在的位置,最後薄唇輕啟,冷漠凌厲的吐出以此為中心不同方位。

頓了頓之後,他說了一個字:“殺。”

敵軍的伏擊兵,不會太多。

否則很容易被發現埋伏,而且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此時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墨離衍確實沒有料錯。

山林中,哀鳥掠過,叫聲悽絕。

·

寒冬臘月。

瑾王墨離衍戰事大捷,班師回朝,兩國議和,達成雙方都滿意的結果,自此,戰事陷入短暫的安寧當中。

墨離衍這一戰,震驚了朝野上下。

功成名就,名聲鵲起。

而那個被楚京所有百姓津津樂道,敬仰如神般的男人,此刻並沒有在楚京城中享受宣告威望,暖爐金絲塌。

只是很平靜的跪在了楚國京城外最高的一座直聳入雲的山峰上,跪在了漫天蒼茫白雪中。

彷彿整個人都成了冰雪中的雕塑。

年輕瑾王背脊筆挺,眸底深處如寒潭般的孤冷,那一身冷漠矜貴的氣度舉世無雙,可在這白雪皚皚中,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蕭索。

而墨離衍面無表情,彷彿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背脊線條筆直流暢,氣質永遠孤挺絕傲。

他的面前,

是一排排的墓碑。

無名氏,只有空空一片。

墨離衍從回京覆命後的第一刻開始,就跪在了這裡,已經跪了一天之久,沒有絲毫的動作。

這是林家人的墓碑。

林家四百二十一條亡魂。

這些墓碑,還是小的時候墨離衍偷偷跑出了皇宮,憑藉著一己之力冒著狂風暴雨的深夜給林家人建的。

當時的一切畫面,墨離衍記得清清楚楚,刻在了骨子中,難以磨滅。

那天,

冰冷雨夜,

少年一雙手磨的鮮血淋漓,依稀可見森森白骨,從指尖流淌下來的每一滴殷紅血液都觸目驚心,可動作卻一刻也不敢耽誤。

可是,

墓碑建好了,卻連一件死者生前的信物也沒有,全都被毀了啊,毀了個乾乾淨淨,片甲不留。

就連那曾經輝煌無數的將軍府,也早已被君王下令拆了重建。

甚至於,

墨離衍連一個字也不敢往墓碑上寫,任何一個關於林家的字也不能寫。

無名碑,空遺恨。

後來,

墓碑建成了,小少年又連夜跑回皇宮方向,卻在路上被禁衛軍發現。

私逃出宮的罪名扣在身上,墨擎蒼逼問他出去做什麼,墨離衍一句話也沒說,整整一百鐵棍狠狠打在身上,在雨夜中鮮血橫濺,流淌了一地殷紅,絲毫不留情,幾乎廢了雙腿,他一聲未作。

那一天後,

不受寵的皇子連夜發了高燒,又有重傷在身,卻無一人理會所救。

那過往的一年年來,

他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又在鬼門關中走了多少次,死裡尋生又生不如死。

墨離衍記得清清楚楚。

只為提醒自己,

再清醒點。

跌落了深淵,也要記得報仇。

漫天風雪迷人眼,簌簌落下,幾乎將人淹沒。

一個人在那冰封萬里中,享盡無數孤獨之意。

可是墨離衍神情深沉漠然,不為所動,孤冷如出鞘的劍。

血仇即報在望,可他卻在絕不該有的這個時候迷茫了。

那一顆心空空蕩蕩,彷彿失去了什麼,再也找不回來。

他來這裡,

只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曾經不可磨滅一切,讓自己更加清醒,不迷失在一己私情中。

生在帝王家,從無自由身。

天下,江山,權利。

他不得不爭,他一定要爭。

他畢生所求,數年來九死一生,從殺機四伏的鮮血中爬出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盡知,他要為了林家換回來一個公道,為林家死去的421條人命負責,他要執掌錦繡山河,顛覆那人一手打下來的大楚!

除了他……

沒有任何血脈可以給林家報仇了。

所以必須是他承擔。

只有那個位置,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才能徹底為林家正名。

林家世世代代滿門忠良,為楚國無數次征戰沙場,收服疆土。

無數祖先英勇戰死,義不容辭,亦不悔!

拋頭顱,灑熱血,一生的忠誠也就給了楚國,忠烈之心天地可鑑,日月為證!

願報君信任之恩,為君仗劍戰沙場。

可是最後呢,最後換來了什麼?

通敵叛國,九族連誅!

林家世代忠良之輩,無數先烈亡魂,竟平白無故揹負上如此荒唐可笑的罪名。

硬生生讓他們成了大楚的千古罪人,萬年恥辱!

被國家拋棄,被百姓唾罵。

林家世代忠烈,怎能揹負如此罵名?!

若不洗脫冤屈,令林家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他這一生,

也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是……

在那一日,

他竟然動搖了!

一直在內心堅定的想法……竟然也會因為一個人動搖。

墨離衍跪在無名碑前,感受著冰冷刺骨的溫度,長睫似乎淬了寒意,連帶著眸光被寒意照射下反射出最冷冽的光。

一貫的冷靜睿智,步步為營處心積慮,運籌帷幄,此刻餘下了滿心的空茫。

他從來很明確自己的目的。

他一是有野心,有謀略,機關算盡為那江山。

他二是九死一生,獨善其身,皇帝容不得他,太子也容不得他,任由他們執掌權利,他最後的下場只能是死。

他三是為林家血仇,為忠烈之名,不得不爭。

不管是哪一點,

墨離衍也不能放棄。

不是不會放棄。

是不能放棄。

從走上這一條路的那一刻,

墨離衍就清清楚楚的明白。

這是一條不歸路。

他已沒有任何退路,只能往前走。

踏過血流成河,森森白骨,然後走向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這一世上,

有誰不是,

死裡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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