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允心中飛快的開始盤算起來。

在寧梏之條例邏輯清晰明瞭的說完之後,金鑾殿中陷入了一瞬間的靜寂當中。

龍椅上的寧荀雄臉色陰晴不定,煞是精彩。

而太尉迅速出來控場,其次,奉染白之命的朝中數位官員也不動神色卻言語犀利的推進定論。

這個時候,寧荀雄想走都走不了。

御史大夫觀察到皇上的臉色,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

皇上糊塗啊糊塗。

明明應打也必打的仗,怎麼就是想不通呢。

趙盛往前走了一步,站出來,贊同征戰的觀點:“微臣附議。”

寧荀雄氣得不輕。

太子寧承傑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一直都在主張不開戰,主張和平,現在這樣不就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臉嗎?!

錦仲暗中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朝堂中的局勢,又看向了那百官之首暗紅朝服凌厲攝人的身形,咬了下牙。

熙昭長公主。

果然名不虛傳。

丞相視線再度轉向坦蕩恣意的少年,僅一個側顏線條幹淨分明,神情冷酷肅殺。

他竟一直以為寧梏之這樣一個逍遙山水,無心權政的皇子是真的對朝堂之事一竅不通,沒想到如今竟然是大錯特錯!

此事已經無力迴天。

再怎麼挽救也是不行的。

這一仗,

打定了。

在朝堂之上爭執了數天仍未有結果的兩國交戰一事,終於在今天落幕,正式宣佈了結果。

毋庸置疑。

在皇上黑沉著臉宣佈下朝之後,百官走出金鑾殿。

寧梏之對染白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直接走向後宮。

明思宮。

少年剛走進去,便看到了靠著軟榻,身形纖細筆直的女孩子,完全融在了光暈中,長睫投落下溫柔剪影,絕美的不可思議。

那雙白皙漂亮的手指拿著刺繡針,在她指尖下,彷彿成為了活物,賦予了生命。

女孩如詩,字字溫婉。

落落大方,矜持優雅。

寧梏之勾了勾唇角。

嗯。

這是他家的寧予安,他的親妹妹。

少年換下了朝服,一身常服,懶散又恣意,剛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端坐在椅子旁邊的身形:“母妃。”

女人一身精緻講究的宮裝,年齡三十多歲,但是看起來遠遠要年輕很多。

容顏溫婉白皙,那雙眸歷經歲月沉澱而顯出的沉靜更加吸引人,坐姿端正到挑不出絲毫差錯。

她是明思宮的主人,亦是寧予安和寧梏之的親生母親。

蘇愔思。

出身名門貴族,年輕時候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閨秀,如今禮儀修養更甚從前。

“梏之,予安。”

女人的聲音輕柔的像是窗外四月的風,清晨時恰到好處的陽光。

寧予安放下了那尚未繡完的香囊,彎起那雙杏眼:“母妃,你錯過了哥穿朝服的樣子,太可惜了。”

少年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寧予安,懶洋洋的坐在旁邊,半開玩笑的語氣:“能讓人魂牽夢繞是嗎?”

“……”

蘇愔思笑著聽著兄妹間的對話,唇角勾著的淺笑是恰到好處的弧度。

“熙昭長公主派人送來了水晶糕,你們嚐嚐吧。”

寧梏之看向了寧予安。

寧予安眨了下眼。

窗外陽光明媚,正是梨花香,輕風捲起一片潔白的梨花花瓣飄舞在空中。

是夜,

夢浮生。

染白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因為錦堯,老鴉也十分熟悉了,每逢公主的時候笑意都是最燦爛的,彷彿能開出一朵花來。

畢竟錦堯那個性子竟然會不拒絕見客,還和公主走得這麼近,攀上了高枝對他們夢浮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老鴉當然是樂意的。

眼下看著慵懶凌厲的紅衣身影,老鴉殷勤地說道:“殿下您來了,我這就去讓人告訴公子。”

“不用。”染白淡淡拒絕了,向前走去,“本殿直接找他,不需要通報。”

老鴉很有眼力見,點了點頭,就退開了。

染白推門進去的時候,最先聽到的便是悠揚悅耳的琴聲,清冽意切。

她挑了下眉梢,也沒有打擾,自然而然的坐在梨花木椅上,靜靜聽著古琴聲,目光淡然的落在那雪衣墨髮,風光霽月的少年琴師身上。

琴曲終。

錦堯動作停頓了下,對公主彎了下那雙清冷漂亮的眼瞳,“殿下。”

染白微微頷首,看著少年走過來,她垂了下眸,指尖輕輕在桌面上敲了敲,桌面上放置著一幅畫,是她剛剛帶過來的,公主語氣漫不經心:“送你個東西。”

少年長睫微垂,視線落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執起那幅畫,於指尖輕動間展開。

是月夜的梨花,悠遠淡雅的意境。

“謝謝殿下。”少年勾起纖薄唇角,清淺的笑意彷彿深潭瀲灩的那一瞬間,他珍視的放下了畫,單手撐著桌面一側吻了吻公主的唇,吻意溫柔而繾綣,自唇齒輾轉間溢位來的聲線微微模糊:“我很喜歡。”

眼前那張放大了的絕美容顏倒影在視線中,染白看著少年琴師,嗯了一聲,指尖勾住少年衣領主動吻他。

那是梨月念。

畫是好畫,自然應該送給懂畫惜畫之人。

尤其是錦堯素來鍾情梨花。

不多不少,剛好合適。

“公子。”良久,公主漫不經心的說:“你既是本殿的人,自然也是公主府的人。”

她輕描淡寫:“以後這夢浮生,不必回了。”

少年琴師低聲喃喃,看起來聽話的不可思議:“錦堯全憑公主定奪。”

錦堯這一生都是您的了。

所以。

別不要我。

“殿下,您想聽戲嗎。”少年白衣如流雲,輕輕抵著公主纏綿親吻的時候帶出一抹清冷的矜貴,直起身的時候唇色瀲灩,似是氤氳了玫瑰花汁般,落下的聲音清冽微啞,卻更蠱惑。

那是上次染白帶錦堯從丞相府出來夜逛戲樓時候的事情了,其實只是一件小事,染白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錦堯還記著。

公主沒拒絕,只說好。

錦堯眉目微彎:“那我給殿下唱。”

他會唱戲,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

因為他從不在人前唱戲。

戲裡戲終,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世界。

公主是唯一,亦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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