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程澈接過鞋墊,看清白綢上的內容,面色微變。

熟讀經義的他,如何不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他靜靜看著程微,聽她解釋。

“二哥,還記得你考試前那一日,我不是送你一雙襪子嗎?其實,除了那雙襪子,原本還有這雙鞋墊的,但是到最後,我沒送。”程微捏緊了另半截鞋墊,“二哥是不是奇怪我為何沒送?其實,我也說不清,就是那一瞬間,莫名地就不願把和程瑤有牽扯的玩意兒,送給你。”

程微從程瑤帶著鞋墊去飛絮居看她說起,說得很詳細。

“二哥,我沒有證據,可我知道,這一定是她乾的!”

程澈聽完,沉默片刻,問:“微微還和誰說過此事?”

程微搖頭:“沒有了。捉賊捉贓,我只憑猜測,又不能證明這白綢上的字跡是出自程瑤之手,對別人說,別人只會覺得我信口開河,時日久了,就更加不願相信我說的話了。”

“微微果然長大了。”

程微抿唇笑:“我早就長大啦。二哥,我就是怕程瑤再做什麼手腳,影響你考試,才現在就告訴了你,免得防不勝防。”

如果不是一步步的機緣巧合,誰能想到溫婉善良,一直對她百般照顧的人,會有這樣惡毒的心思呢。

“微微放心吧,二哥會注意的。”

程微心下微松,問:“二哥,你就這樣相信我啦?我,我又拿不出證據來。”

程澈含笑反問:“那微微沒和別人說,怕別人不信你,怎麼對二哥說呢?”

“因為是二哥,所以就不怕了。”程微脫口而出。

程澈笑了:“是呀,因為是微微說的,二哥相信這是你真實的感受。”

被人相信的感覺實在太好,程微唇角輕揚:“那二哥你以後都不要理她啦。我想過了,她這樣的人,只要離著遠遠的,她就沒有法子了。”

“二哥知道了。”

程澈明早還要進考場,從程微這裡離去後,早早就歇息了。

程微睡得同樣早,明早她要送二哥。

到了第二日,程微等在門口,發現程瑤與程彤走了過來。

此時的程瑤,在程微心裡與蛇蠍無異,她警惕起來,面上卻不露聲色,問:“二姐和四妹怎麼來了?”

程彤睇程微一眼:“三姐這話說的有趣,二哥下場考試,咱們都是當妹妹的,你能來送,我們就不能來嗎?”

程瑤一如往常,這種時候只是含笑不語,顯得溫婉純善,不與人爭。

“四妹這樣關心二哥呀。”程微直接無視了程瑤。

既然她願意當木頭樁子,就當吧。

“那是自然。”程彤輕柔笑著。

程微踮起腳尖眺望。

“三姐看什麼呢?”

“哦,我在看三弟怎麼還沒到呢。”

程彤笑容一僵。

三弟那個書呆子,見二哥科考,整日埋頭在書房裡苦讀,一心想透過院試呢,哪裡顧得出來相送。

程彤才說過關心程澈科考,轉眼就被親兄弟打了臉,又羞又惱,剜程微一眼,不說話了。

程澈出來時,頗為意外:“幾位妹妹都在?”

“二哥,我們一起送你,祝你考試順利。”程瑤迎上去。

程澈看程微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多謝,不必勞煩幾位妹妹了,天涼,你們都早些回屋吧。”

程瑤還待說什麼,沒想到程微搶先開了口:“好,二哥,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些。”

不管程瑤有什麼主意,反正讓她離二哥遠遠的,那就對了。

程微眼角餘光掃著程瑤,心想,這麼討厭,就像趕也趕不走的蒼蠅,要是能拍死就好了。

她衝程澈擺擺手,率先轉身回屋,心知她不去,那兩個就沒理由去了。

果不其然,程瑤和程彤都各自回了屋。

等到日頭出來,程微才帶著歡顏去了濟生堂。

快到晌午,程微向程三叔打過招呼,正欲回府,沒想到八斤回來了。

他身後跟著那個莊稼漢子,漢子肩頭扛著薛融。

“這又是怎麼了?”程三叔認出了薛融,把人往僻靜之所領。

八斤忙道:“沒事,讓小的一磚頭拍昏的。”

八斤說著,指揮那漢子把薛融放到一張床榻上,解釋道:“小的實在是沒辦法了,這位舉人老爺舉著一把菜刀,要去找人拼命,攔都攔不住啊。”

程三叔沒有多問,拿來藥箱,取出銀針替薛融扎針。

程微把八斤叫到一旁,問:“到底怎麼回事兒?”

八斤很早之前就得出了一個結論,要把三姑娘的話當二公子的話一樣聽,那就對了。

雖然他覺得程微一個小姑娘家沒必要過問這些,還是立刻回道:“小的到了八橋鎮,打聽了一下。這位舉人老爺好像和縣上一位官老爺家的公子是同窗,不知怎麼結了仇。他的妹子上吊死了……”

八斤頓了一下,隱去了薛融妹子被人糟蹋了身子,才上吊自盡的傳聞,接著道:“這位舉人老爺,非說和那位同窗有關,要去縣城裡找人家拼命呢。”

“那你就把人又帶回來了?”

八斤擦擦額頭汗水:“不帶回來不行啊。這位舉人老爺的老母,與他見面沒說幾句話就嚥氣了。公子不是交代小的要把人看好了嗎,他家現在都沒人了,就算不找那位同窗拼命,估計也沒法活了。小的一看沒辦法,就給了些銀兩託那些鄉親先把他母親和妹妹的後事準備一下,就把人帶回來了。”

這時傳來動靜,薛融醒了過來。

他茫然四顧,終於在看到程微時找回了神智,淒厲喊了一聲“娘、妹妹!”,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腿一軟,一下子栽倒,正好撲到了程微腳邊。

程微蹲了下來:“薛融,你想去哪兒?”

薛融雙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能有力氣起來才怪了,止痛符失效後,右手劇痛且不說,從考場出來後他就滴水未進過,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薛融雙手撐地,抬著頭往上看去,落入程微眼中好似在翻白眼,氣喘吁吁道:“不,不要你多事,你讓開,讓我走!”

程微一聽,語氣冷了下來:“我才不想多事。不過,薛融,你三次診費還沒付呢,想賴我一個小姑娘的賬走人,羞也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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